第009章

第009章

春雨連綿,連下了幾日的雨,讓這剛剛轉暖的天,熱的發悶。

郁偆打著油紙扇,舉得高高的,跟在崔司籍後頭,小步快走。

崔司籍卻顧不得這雨,走到尚儀局的門口,看著外頭停靠的滿車東西,立刻上手檢查。

車上遮著厚厚的油布,可崔司籍還是不放心的問道:「這裡頭的東西可有打濕?」

送貨過來的小內侍,恭敬的回答道:「怎麼可能呢?這些都是給貴人用的東西,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司籍司本就負責經籍圖書、筆札几案之事,而這些東西,最是沾不得水。

崔司籍還是放心不過,等貨卸下之後,都仔細檢查了一遍,再記檔入了庫房。

那些個拉車的小內侍也在一旁候著,等著崔司籍完事才能走。

期間,有個上了年紀的內侍,覺得郁偆這孩子可愛,便從腰間的袋子里,摸出一些小玩意,要逗弄郁偆。

「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啊,跟老哥哥我講講?長得圓頭圓腦的,一看就是個有福的。」

郁偆只看那內侍手中的東西,並不去接,她大著膽子道:「我姓郁,馥郁芬芳的郁。」

孫內侍自己雖然斷了子孫緣,但卻格外喜歡孩子,今天看見郁偆,習慣性地想要哄著郁偆和他說說話。

「回答的真好,這個給你。」孫內侍手裡躺著一隻木漆小鳥。

郁偆看了一眼在庫房裡忙碌的崔司籍,將手背在身後,到:「真漂亮,不過我不好隨便收人東西的。」

「沒事你拿著,你喜歡就好。」

別的內侍知道孫內侍有這毛病,幫腔道:「小丫頭你就拿著吧,他也就這一門手藝,拿來騙小孩還成。」

被這麼一起鬨,郁偆也不好不拿。

「謝謝……」郁偆將木漆小鳥放到隨身的袋子里。

「哎……有你這麼一聲,我就開心了。」孫內侍滿足地笑笑。

崔司籍清點完畢之後出來,將對完的賬冊交給孫內侍。

「這些都是薛家送進宮的?」崔司籍隨口問了一句。

孫內侍答道:「可不是薛家,這薛家如今的當家別看年紀輕輕,可在做生意方面那可真是一把好手。他如今總覽著宮中的採辦事宜,這進上的事物,就沒有一樣不好的。哦,對了,薛家前些日子得了一麟兒,宮中的管事太監還都去薛府上賀喜呢。」

郁偆沒想到那麼容易,就聽到了四大家族其中一家的事情,可她的思緒卻拐到了別的地方。

內侍出宮,向來比宮女方便。去年崔司籍能在宮外行走一番,還是因為小選的緣故,如今是半步也踏不出宮門。

這……不知道算是另一種歧視?

等著雨稍稍停歇,孫內侍一班人便拉著空車走了。臨走的時候,孫內侍還跟郁偆說,下次來的時候,要給她帶糖。

能接收別人的善意,郁偆自然開心,心裡還想著是不是要回些禮。她可以仗著自己年紀小,收了禮物不用還,但她心理上到底是個大人。

郁偆將自己想的跟崔司籍說了,崔司籍笑著誇郁偆太過實在,還問郁偆想送什麼。

郁偆還真不知道送什麼好,要是在前世,買點東西送送就好了,可現在是有錢也買不到任何東西。

到最後,郁偆運用她那還算可以的針線活,做了一副手袖送給孫內侍。

孫內侍收到手袖的時候,倒是顯得很開心,還有些驚訝,自此,也越發喜歡郁偆。

像郁偆這樣的小宮女,對於宮中發生的事情,是有些遲鈍的。一是沒有消息渠道,二是事不關己,不會特意去打聽。

比如,內侍省和尚宮局如今都有些焦頭爛額,各位主事的頭髮是一把一把地掉

太子雖然已經重新聽政,可和今上的關係卻不比以往,甚至有慢慢惡化的跡象,在朝堂上,今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已經斥責過太子數次。

這也使太子的脾氣更加暴躁,太子在東宮外面還直到忍耐,可一回到東宮,只要稍有不順心,就會虐打宮女內侍。有時,連太子的妃嬪也不能倖免。這種事情,只要不出人命,一般也就一床大被蓋住,不會傳的沸沸揚揚,可偏偏出了人命。

東宮的一位太子孺人,竟然在懷有身孕的情況下,被太子打得流產而亡。那位孺人死後,太子也是怕的,原本想報個暴斃而死,可沒想到,還是被查了出來。

這一回不僅太子、太子妃,就連太子的親生母親皇后,也都受到了今上的斥責。

內宮中的人,都龜縮了起來,生怕觸怒龍威。

這段時間,宮人內侍就像是消耗品,不斷的往大明宮和東宮補充。

昨個兒還和郁偆笑笑鬧鬧的人,隔了一天就跟吃了黃蓮似得一臉苦相,提著個小包袱,去了東宮。

但如今這位太子,今上到底培養了許多年,沒那麼容易對他徹底失望。太子的位置依舊是他坐著,面上也依舊是一副父慈子孝。

真正受到責罰以及丟了性命的,全是太子身邊的人。

五月將近,天氣越漸炎熱,可這內宮還像是個冰窟窿,凍得人渾身發麻,沒有知覺。

郁偆臉上少了許多笑容,想著那些個消失得沒有一絲水花的人,對這個表面上富麗堂皇的宮廷,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五月底今上發了一道旨意,立時冰雪消融,讓宮中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太子的嫡長子,年近十七,也到了該娶妻的時候。今上便下旨封其為靖江郡王,並要為其選妃。

郁偆用她有限的智商想,這今上怕是還是屬意如今這位太子,只是太子不堪大用,就打算開始培養孫子。

這邏輯,真的是讓郁偆嘆為觀止。

不過,誰知道這天下之主,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今上下了旨,禮部官員便很快的準備起來,內宮也要騰出地方,供那些進宮選秀的女子居住。

本朝大秀,皆是從官家女子中採選,年滿十三,未曾婚配的皆可參選。一般都是採取自願報名參選的原則,若是不願參選,也不用另做報備,可若是上位者早已中意,那就不得不參選。

御花園煙波池中的荷花含苞待放,在晨曦的映襯下,顯得越發嬌怯。

郁偆站在煙波池邊,接過池中船娘遞過來的細頸長瓶。

這些日子,郁偆與其他宮女,日日結伴出來,收集這荷葉上的晨露。這晨露的用處繁多,研磨、制香、泡茶……

等著太陽升起,漸漸熱起來,這荷葉上的露珠便不能要了。

郁偆將瓷缸封好,小心翼翼得捧在手中,和來時的人一道回去。

「這太陽升的越來越早了,晨露越來越難取得,這可怎麼辦?」郁偆擔憂的道。

一旁年紀稍長的宮女笑著道:「真是傻孩子,這一年十二月,月月有花,這種取不了了,咱們就去取另一種。」

「可得走快些,這些無根水可曬不得太陽。」另一位宮人催促道。

一眾宮人再不隨意出聲,自發的排成行,一個跟著一個,小步快走。

正要出御花園,迎頭便來了一群人,那些人穿著宮外最時新的衣服,手執紈扇,笑語嫣嫣,個個長得像那煙波池中即將吐露芬芳的芙蓉一般。

郁偆這些宮女一看便知這些是待選的秀女。能留到現在的,即使到最後沒中選,也會有一段好姻緣。

宮女們低頭斂目,退到一旁讓出道來。這些秀女在幾位嬤嬤的引導下,慢慢欣賞這園中的初夏景色。

果然是不同的,想當初郁偆待選的時候,哪有這樣的閒情逸緻出來「放風」。

郁偆回了司籍司,將那罐晨露交給專門研磨的宮人,便去了崔司籍辦公處。

「回來了,看看那御花園裡的景色,心裡可舒爽些?」崔司籍也是用心良苦。

郁偆自詡有著成年人的思維,但凡有了心事,她都喜歡悶在心裡,自己解決。

可崔司籍這樣的人精,又哪裡看不出郁偆有心事。崔司籍不好開口勸慰,便想了這法子,好讓郁偆能看看外面的景色,心情好一些。

郁偆站在一旁,給崔司籍研磨,輕聲將看到待選秀女的事說了。

「那些姑娘,長得跟天仙妃子似得……」

在這辦公的,可不止崔司籍一人,其他女官聽見郁偆這般形容,忙放下手中的筆,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孩子的嘴可真會說話,真該讓她去貴人面前說上幾句奉承話。」一位女官取笑道。

有些個狹猝的,還伸出那細細的指尖,指著自己,讓郁偆誇上一誇。

如此浩大的為靖江郡王選妃,自然不止選一位。也只有皇家,有這樣的能力,讓這些天之驕女心甘情願的做側室。

七夕節前,這些秀女便全都回了家。一道道明黃絹帛寫成的聖旨,也隨之往選中的各家送去。

如此浩大的選秀,也不過選中了四位,一位郡王妃、兩位側妃和一位庶妃。

今上下了旨意,靖江郡王就在東宮完婚,婚後也不在宮外開府別居。因著這道旨意,就算婚期尚有一年,宮中也不得不提前置辦起來。

也是因為這道旨意,讓太子懸著的那個心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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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榮華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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