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靖江郡王的婚事剛一落定,今上便帶著靖江郡王,以及幾位得寵的妃嬪去避暑山莊避暑。留下太子理政,及幾位大臣輔政。
皇后這一回沒有跟著去,原因是病了,不好挪動。
因為皇帝出行,帶走了不少人,使得這皇宮內一下子安靜不少。也因為這皇宮的主人不在,底下伺候的人,頓感輕鬆。
六局一司中的一部分女官嬤嬤,也有跟著皇帝出行。上頭管束的人走了,下頭的下宮女自然活泛起來。
但郁偆和何香香卻不在此列,她們被關在屋子裡,做著石典籍布置下來的課業。
郁偆和何香香都是司籍司的重點培養對象,要是沒什麼差錯,將來都能當上女史。司籍司女史的名額多,因此競爭也不是特別激烈。這也是為什麼,何香香的父母托關係,將她弄到了司籍司內。
練了小半年的字,郁偆原先那一手狗刨字,總算是變得能見人了。
郁偆落下最後一筆,將放在右手小臂上的鎮紙拿下來,這才放下筆,揮了揮酸疼的手臂。
如今郁偆小臂上放的是大理石鎮紙,等過段時間得在手肘處改放一盞盛著水的茶盞。
這可不是教學的嬤嬤故意磋磨郁偆,她們也都是那麼過來的,這都是為了能讓郁偆能儘快的寫一手好字。
一日五張大字,郁偆一筆一筆凈心寫著。交上去的這些課業,不容一點差錯,只要有點兒錯誤,這五張都得重寫。
寫完大字,郁偆還得背書。《女四書》中,郁偆正在通讀《女戒》,整篇文章不僅要爛熟於心,還得能一字不落地背誦。
這些都是額外的課程,郁偆和何香香還得和別的小宮女一樣,學習所有人都該學的女紅、針黹。
何香香差不多和郁偆同時寫完大字,兩人交了課業,便又聚在一起做針線活。
宮中女官的衣裳首飾,由有司統一派發,但一些小物件,卻是要自己做的。比如襪套、荷包、帕子……郁偆除了要給自己做這些,還得給崔司籍置辦這些。
這進宮的一年多時間,郁偆所學習到的東西,比以前加起來的都要多。
何香香綉完帕子,拿著剪子絞斷絲線,便興緻勃勃地跟郁偆說起,這些日子她聽到的一些消息。
何香香家是皇商,雖然份額比不上薛家,但在宮裡的人脈到底不缺。有時,郁偆還能從何香香嘴裡,聽到些宮外的消息。
不過……能從何香香嘴裡說出來的,都不是些機密消息,說出來也不過是得個趣兒。
「陛下可真疼那位靖江郡王,光是為了給郡王妃置辦的東西,就派了好些人往江南去。我家也得了一份差事,如今正派了人,在外頭搜羅。」何香香略帶嚮往地道。
郁偆手指靈活地打絡子,前個兒她做了個荷包,還缺兩個穗子,這會兒打兩個漂亮的花結,好搭配著穗子系在荷包上。
「那也是她們的福分,你……」
郁偆還沒將話說完,便抬頭看見蔡女史慢慢走來,郁偆趕忙起身,讓出個座位來。
蔡女史緩緩坐下,道:「那麼客氣做什麼,我來找你們是有事。再有兩個月,便是鍾尚儀的生辰,我和其他幾位女史,打算湊個份子,給鍾尚儀置辦一份生辰禮物,給她賀喜。去年你們才來,便沒有算上你們,今年可不能將你們拉下。到底是一份心意,也不必花費多少,一人半貫錢就成。」
郁偆與何香香面面相覷,腦子裡有點懵,這樣的好事怎麼就能落到她們頭上?而且要給的錢也不多。想來這也是蔡女史一番善意,想著捎上她們倆,在鍾尚儀面前留個名兒。
蔡女史將何香香和郁偆做的針線,拿在手中翻了翻,誇讚道:「做得可真好,想我當初你們這般年紀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好手藝。」
何香香比郁偆年長一些,便介面道:「多謝蔡女史誇獎。您能這般為我們好,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激才好,我們這就去拿錢。」
「果然還是年紀輕了些,這錢哪能這樣白賴賴地拿出來,等天黑些再說。」
郁偆詢問道:「不知其他幾位女史,可有想過送些什麼?」
蔡女史將手中的東西整理好,答道:「應該和往年送的差不離,做套衣裳、打套首飾,再加上些別的,反正禮肯定不能薄了。你要是有什麼好的點子,也說說。鍾尚儀年歲大了,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出宮去,也不知我們,還能給她過幾回生辰。」
蔡女史透著幾分悲涼,怕是有些感及自身。
「哎!那就跟你們說定了,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到了上燈的時候,蔡女史果真又來了一回,郁偆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錢,給了蔡女史。
蔡女史拿了錢,好心的提點道:「你們要是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也別藏著掖著。到時候在禮單上添上一筆,也是好看的。」
蔡女史都這樣說了,郁偆自然要準備起來。
崔司籍自然也要給鍾司籍送生辰禮,只是她們那些有品階的女官,可不愛和郁偆這些小宮女摻和在一起。要是那樣的話,倒是顯得崔司籍她們,在欺負小的了。
雖說還有兩個月,可郁偆和何香香卻已經想了好幾個點子,但那些點子,不是郁偆覺得不好,就是何香香認為太普通。
等著今上的回宮,郁偆和何香香都沒有想好,她們兩個私底下,到底要準備些什麼。
「你到底想沒想好,要是還拿不準主意,我託人給我家帶個信,讓他們準備些不打眼,但是比較貴重的東西。」何香香不耐煩地道。
「你這不是送上門來的把柄,要是別人知道了,要治你個與宮外傳遞消息的罪,那該如何?」郁偆反問道。
「那你說送什麼,既然都提了,那咱們自該盡心準備。再有一個月不到,鍾尚儀就該做壽了。」何香香氣得髮鬢都亂了。
「按著咱們如今攢下的奉銀,連買個水頭好一點的玉鐲子都不成,更別說你的大部分奉銀,還被石典籍收著。倒不如咱們親手做件東西,只要是花了心思,想來鍾尚儀也是會收下的。」
既然已經隨了份子錢,那大家準備的賀禮裡頭,自然有郁偆和何香香的一份。再另外準備,是要讓鍾尚儀知道,她們這兩人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
「那你說,做什麼?」何香香理好髮鬢,直接問道。
郁偆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司籍司最不缺的就是書,不如咱們在這些書里,找出一百個不同的壽字來,集在一塊料子上,綉一個插屏?」
「這點子倒是新奇,但咱們的繡花手藝也就那樣,怎麼拿得出手。」
點子是好點子,只是製作的人經驗不足,到時候成品太差,如何能送出去?
「索性咱們年紀還小,就算做的不好,也是情有可原。再說,鍾尚儀做生辰,送禮的人定然多得很,又哪裡會有人,特意注意咱們送的東西。」
也沒別的注意了,其他要不是成本太高,就是太過隨大流。也就只有郁偆說的這個,成本低廉,但卻勝在新穎。
其實,插屏要想往貴了做,也是成的,綉工、做插屏的木料、名家的畫稿……但這些郁偆和何香香都挨不上邊。
因為時間緊迫,兩人分頭行動。郁偆翻書冊,收集一百個壽字。何香香拿著兩人的錢,私底下想辦法買了做插屏要用的材料,她甚至還從宮裡找到了一個會做插屏的內侍。
兩人緊趕慢趕,總算是在鍾尚儀過壽前,將插屏制了出去。
鍾尚儀的壽宴,郁偆和何香香這樣的小人物是上不了桌的,最多湊個趣兒,去說聲吉祥話。
兩人送的插屏,則是和司籍司內各位女史置辦的賀禮,一道送的。
十一月,因有個萬壽節,宮中各處又忙碌起來。
萬壽節雖然重要,但因不是整壽,所以也只是小慶一番。
再者,陛下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自入了冬身體便不大好,不耐久坐。因此,特意吩咐了簡辦。
可就是就算是簡辦,宮內所有人,也都是慎之又慎,生怕出一點差錯。
這萬壽節還沒開始,六局就別起來苗頭,各局都盡了十二萬分的心來辦事,也都想爭個高低,在今上面前得一句好。
這頭司樂司每日排演器樂,調度列陣。尚食局便又想出了什麼吉祥寓意的吃食。
最出風頭便屬尚功局,竟是點了一百個生辰極好的綉娘,沒日沒夜綉了一副雙面綉萬字福壽圖屏。有萬個字,便有萬種字形,可見這尚功局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見過那副圖屏的,都說那上頭的金色福壽熠熠生輝,精美非凡。
郁偆沒去尚功局看過那圖屏,不過光聽別人說,便知道那圖定非凡品,尚功局到時候拿賞錢,怕是要拿到手軟。
何香香憤憤不平地,跑到郁偆面前,憋紅了一張臉,怒目圓瞪著看向郁偆。
「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郁偆關心的問道。
還真沒人惹何香香生氣,是何香香自個兒在跟自個兒生氣。
何香香倒是想罵人,但卻半個髒字也說不出來,她可是有教養的,將來是要當女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