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情
打定主意要回封州的張氏順口應道:「好,娘馬上叫人收拾,這就帶你回去。」
張氏面露不忍的撫向女兒後腦的繃帶:「只是苦了你,路上得顛簸大半個月,你這傷本來就忌動,這下可得受苦了,都怪娘,護不住你。」
宋知夏神情木然:「不怪,這是女兒的劫數。」
既然要走,那就要趁早,張氏讓人馬上收拾好行李,待行李收拾好后再派人去稟告老夫人,她則直接扶著女兒往府外走去,此時張氏不想去見老夫人,她恨這個老妖婆攪得兄妹失和、家宅不寧,連面上情都不想做了。
伯夫人要離開,自然沒人敢硬攔著,門房只是盡責的問了一句夫人去哪兒,就不再多話了,對於下人來說,神仙打架,他們凡人還是得儘速避開,免得殃及自身。
老夫人沒有派人攔下她們,此時她也巴不得她們儘早離開,欺善怕惡是人的本性,對於武瘋子,老夫人選擇了避讓。
沒有人阻攔,張氏鬆了一口氣,但是直到馬車馳離,眼睛都已經看不見老宅的圍牆了,宋勇毅都沒有出來,張氏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但她在失望之餘又有些擔心,她雖然失望兒子沒有容人的肚量,容不得親妹,甚至沒有對母親抱有應有的尊敬,連她離開都沒有出來送送她,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他的傷勢,想著他是不是傷的太重了,以至於起不來床來送她。
張氏又開始後悔,昨夜怎麼沒有去探望兒子,兒子傷得重不重,有沒有怨她沒有去看他?
在張氏滿腹心事,宋知夏沉默無語中,馬車緩緩馳離了祈州。
為了照顧宋知夏的腦傷,這一次回程的速度慢了許多,一出了宋家的掌控範圍后,車隊的速度就慢下來了,但饒是如此,宋知夏仍然吐得一塌糊塗,其間還暈闕過去三四次,張氏嚇得不清,幾乎也要跟著生一場大病了。
宋知夏氣息奄奄地躺在被褥上,這幾天的暈吐折騰得她不輕,她只覺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快飛了。
不是夢境么?不是虛假么?怎麼暈吐竟然會這麼真實?難道我沒死在冷宮的折磨中,竟然要死在夢境的暈吐中?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不行,我得撐下去,我還得活著看到他們的下場,看看他們到底怎麼死!
軟倒在被褥上的宋知夏,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雖然宋知夏暈吐嚴重,但是為了安全起見,張氏無法讓馬車的行程暫停,萬一停在半路上宋老夫人派人強令她們回去,那就又是一樁麻煩,只有進入了封州的地界,宋知夏才能算是安全了。
因著天氣炎熱,宋知夏身上的擦傷還有了化膿的跡象,當日她從山坡上滾下來,身上到處都是擦傷碰傷,夏日薄薄的衣裳根本沒法為她擋下多少傷害,她被救回來時,衣裳都破爛得不成樣子,可想而知她身上的傷痕有多少處。
夏季本就是易引發傷口炎症的季節,再加上一直趕路,悶在馬車裡更加不利於傷口癒合,行到後來,宋知夏竟然還發起低熱來,低熱一連幾天,反反覆覆,待回到封州后,她整個人都瘦脫形了,一幅形銷骨立的樣子。
宋力剛看到小女兒時,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疼愛的夏兒了,回去時健健康康的孩子,回來時竟然是這樣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這,這是怎麼了啊?
張氏一路守著女兒過來,親眼看著女兒受苦受難,心中更是絞疼得不得了,仔細安置好女兒后,她仍是不放心,一直守在女兒的床前,等得女兒入睡了,張氏才拭著眼淚來與夫君說話。
雖然在路上已經通過兩次書信,事情的經過已經大致說過了,但是張氏還是有很多話要對夫君說,尤其是女兒受的苦,她更要好好說一說。
「我們路經程州時,與□□的車隊遇上了,秦王親自帶著秋兒回來給婆母賀壽,這本是好事,我與秋兒也兩年未見了,思念的緊,與她有說不完的話,兩府車隊自然合在一起走,但是誰能料想到,剛出程州的城門沒多久,竟然就遇上了一夥匪人,他們有備而來,來勢洶洶,手中還拿著鋼刀,看到□□的旗號竟然還敢衝上來,根本不是一般的匪人。」
「當時情勢危急,秦王身份貴重,自與旁人不同,秋兒身為秦王妃,也不容有失,兩府的護衛自然要全力保護秦王和秋兒,只能分出少少的十幾個人護著我和夏兒。」說到這裡,張氏的眼眶又濕了,「當時兵荒馬亂的,我只能拉著夏兒拚命往秋兒那邊跑,誰料到,那幫匪人竟然舍了秦王,全力向我們娘倆合圍而來,可恨我們身邊的護衛太少,攔不住幾個人,而秦王和秋兒那邊的護衛們又離得遠了,救援不及,竟然硬生生的讓他們把夏兒給搶走了。」
想到當日的情景,張氏頓時壓抑不住,掩面大哭:「可憐我的夏兒啊,才十歲啊,就這麼被搶走了,後來秦王找到她時,她渾身是傷的躺在山坳中的雜草堆里,昏迷不醒,腦後還有好大的一塊血洞。」
宋力剛臉色漲紅,那是怒極之色,他不耐煩聽張氏的哭嚎,單刀直入地問道:「夏兒的清白可有失?」若是遭在了那幫賤民的手中,他非屠了他們滿門。
張氏收斂了哭聲,拭了拭淚:「沒有,可是,可是。。。。。。」張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什麼!」宋力剛大吼一聲。
張氏被驚得全身一顫,眼淚都憋回去了:「可是當時夏兒衣裳破爛不堪,袖子和裙角都破爛得遮不住手腳,而且,而且夏兒的腰背處還破了一道大口子,算是,算是。。。。。。。」衣不蔽體,也算是有礙清白了。
「她是怎麼回來的?」宋力剛又追問。
「是,是秦王抱回來的。」張氏小小聲地答道。
「有外人看見嗎?」宋力剛虎目微眯,若是只有大女婿看到,倒是容易壓下消息。
張氏垂下了頭,不敢再看夫君:「有。」
宋力剛虎目怒睜:「還有誰?」
「有程州的鄭家和於家的兩位公子,他們正好遊獵回來,帶著兩幫家僕,他們見秦王帶人搜山,就自告奮勇,說要幫著一起搜尋,秦王不熟山路,便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張氏的聲音越來越低。
「那兩人是嫡支嗎?」是嫡是庶關係到宋力剛的壓下消息的具體動作。
張氏趕緊搖頭:「算不得嫡支,只是近支旁系。」
宋力剛微微眯了眯眼:「只要不是嫡支,那就好說話了。」鄭家於家和宋家一樣,都是地方上的望族,因著程州和祈州地理位置相近,兩州間的望族也算是交情匪淺,宋力剛雖不是宋家嫡系,但這一代族人中,他的功績最突出,在封爵后算得上是這一代宋家人中地位最高的了,族中對他很是看重,由他出面,讓兩個小公子並他們的家人對那天的事守口如瓶,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張氏聞言心也安定了幾分,但是她最愁的不是封口這件事,而是婆母的態度:「婆母她,她想讓夏兒,出家為尼。」
宋力剛已經通過張氏的書信知道了這件事,他大手一揮:「無礙,母親那邊自由我去說。」宋力剛對於母親倒是挺硬氣的,因為這個家就是靠他興旺起來的,要不是他,宋家仍是個破落的旁系小戶,他有這個底氣說話,更何況他是靠著實打實的軍功升上來的,殺人殺多了,道德的約束對他就淡了,他的行事就更為肆意些,不像文士那般講究什麼親命不可違。
有了夫君的這句話,張氏的心就更加安定了,她就知道,夫君肯定會護著夏兒的,只是,張氏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點憐惜能支撐多久呢,現在是事情剛發生,夫君自然心疼女兒,但是時日磨久了,難保夫君不會改了想法,說不定會草草就把夏兒嫁了,她還是得為女兒多討得些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