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瞿陳氏一邊憶著前情一邊打量著風塵僕僕的女兒,幾日不見,女兒活像一朵水靈靈的鮮花打了蔫,頭髮亂蓬蓬的,衣裳好幾日沒換,連臉都黑瘦了許多,怎麼不讓人心疼。

「還杵著幹什麼?」她瞪眼望向門口束手束腳站著的幾個婆子,「快到膳房去傳話,說大小姐回來了,叫喜貴趕快張羅著做幾個小姐愛吃的菜。」見婆子領命要走,又補充道:「先把溫著的雪梨燕窩粥端一碗給小姐潤潤嗓。」

吩咐完,又轉頭對沁瑤說道:「一會喝完粥,你先回房好好梳洗梳洗,晚膳的時候咱們娘幾個再好好吃點東西。」

「嗯!」沁瑤乖巧地點頭,想起什麼,問:「娘,怎麼不見哥哥?」

瞿陳氏臉上浮現一層愁容,嘆息道:「又病了,你出門那日晚上便有些咳嗽,這幾日越發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開春,你哥哥這一場病怎麼都躲不了。」

沁瑤聞言,忙回身打開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包袱,先掏出一個絹布包著的物事,不經意往包袱里一看,底下竟有厚厚的一疊「飛錢」。

這疊飛錢數目相當可觀,上面工工整整地印著隨到隨取的字樣,看起來跟她在莽山上見到的那疊沒有任何區別。

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明明已經謝絕了那位公子呀?

她皺著眉頭想了又想,是了,從莽山回來時,路上曾幾次跟師父到路邊酒肆買食,馬車停在路邊,一時無人看管,想來多半是那個時候了。

可師父和她都不是泛泛之輩,師父尤其精明多疑,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將飛錢放入她包袱中,對方的身手可想而知了。

瞿陳氏見女兒包袱里驀地多出一大堆飛錢,女兒神色又隱約透著不安,她忙急問道:「阿瑤,這些錢是從哪來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瞿沁瑤心一緊,母親本就不贊同她一個好好的女孩當什麼道士,若知道自己還在莽山中撞見了一群陌生男子,怕是得氣得立時去找師父算賬吧?

「沒什麼。」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這些錢是師父預備拿回觀里的,想是走的時候太匆忙,便落在我這兒了。」

瞿陳氏狐疑地盯著女兒看了又看,見女兒神色坦然,不似作偽,便勉強將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

「這麼多錢可不是小數,小心別弄丟了,你先放在母親這兒,等你哪天要回青雲觀,母親再還給你。」

瞿沁瑤早料到母親會這麼說,她嘟著嘴將那疊飛錢奉給母親,想起什麼,一拍額頭道:「瞧我,差點把正事忘了」,忙回身將那枚用絹布包著的蛇妖內丹呈給母親看,眼中隱隱綻出欣喜的光芒:「母親,哥哥的病有救了!」

用晚膳的時候,瞿恩澤回來了,見到沁瑤,懸著好幾日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聽說沁瑤帶回來的蛇妖內丹能救大兒子的病,他更是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女兒長大了,不但學了一身本事,還能為著家裡的事分憂解難了。

一家人心情澎湃地吃完晚飯,捧著丹丸去找子譽,剛進院子,就聽到屋內傳來一陣刺耳的咳嗽聲。

瞿沁瑤聽著這咳聲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一起咳出來似的,心裡一陣難過,忙急走兩步進屋,果見哥哥子譽正坐在床前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龐都憋得有些紫脹。

大丫鬟海棠在一旁執著痰盂,邊幫子譽撫背邊溫聲勸道:「不是奴婢勸您,您眼下正病著,正是需要調養心神的時候,又何苦非得強撐著看書?您自己不還常說么,用功不在一時呀。」

瞿沁瑤目光落在床旁的春凳上,果見凳上放著厚厚的一摞經史子集,她暗暗嘆氣,哥哥子譽繼承了父親的讀書天賦,自小就愛用功,啟蒙的於先生曾說哥哥「小小年紀便文理可觀,前途不可限量矣」,是個難得的神童。可惜生就了一副病弱的身體,一年裡有大半時間在生病。

十六歲時,哥哥強撐著下場,拼了半條命中了個舉人,可之後身子便每況愈下,別說繼續參加科舉,就連平日里出門走動都勉強得很了。

父親見哥哥如此孱弱,早已經歇了讓哥哥出仕的心思,可哥哥生性要強,怎肯在家做個躲在父蔭之下的無用之人?是以平日里沒少背著父母發狠用功,只盼著隨著年紀漸長,身子能爭氣些,有朝一日賺取功名。

看眼前的情形,哥哥多半又在偷偷準備今年的春闈呢。

她想著,心中隱隱發澀,出聲喚道:「哥哥!」子譽聞聲抬頭,蒼白的面龐驀地一喜:「阿瑤!你回來了!」海棠也露出歡喜的模樣:「大小姐!」

這時瞿氏夫婦也進了屋,見到屋內情形,眼睛齊齊一紅,瞿陳氏掏出帕子拭淚道:「我兒,你這又是何苦?」

瞿子譽強露出笑容,對沁瑤招手道:「阿瑤,過來讓哥哥好好瞧瞧,那妖怪可還好對付?不曾受傷吧?」

瞿子譽生就了一幅清秀俊逸的模樣,若是不生病,十足十是長安城數得上的美男子,此時一笑,形容雖枯槁,仍依稀可見俊朗無儔的影子。

瞿沁瑤心不由的一酸,忙上前親親熱熱地挨著哥哥坐下,笑著道:「妹妹這回不但收了莽山的妖怪,還將蛇妖的內丹給取了回來,師父說這蛇妖有千年道行,是世所難尋的寶貝,最能強身健體。哥哥,你一會便服了這內丹罷,身子自會大好的。」

千年的蛇妖?瞿子譽靜靜地看著妹妹還透著稚氣的笑靨,心中卻起了驚濤駭浪,此去莽山,妹妹不知遭遇了怎樣兇險的情形,想來妹妹雖有幾年道行,但只有十四歲,又怎會是哪千年妖怪的對手?說不定是怎樣的一番殊死搏鬥。

此刻卻隻字不提,一心挂念著自己的身子。。。

他眼眶有些發澀,低聲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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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效從煙波館回到思如齋時,夜色已經有些深了。

初春的夜陰冷綿長,思如齋里暖烘烘的開著熏籠,溫姑帶著聽風幾個大丫鬟在燈下一邊烤著火一邊做針線,常嶸不時在一旁湊趣。

藺效進屋看到這般暖意融融的景象,心中一暖,先前在父王處所產生的不快一瞬間如輕煙吹散。

常嶸抬頭看見藺效,忙起身道:「世子回來了。」

藺效示意聽風和品雪下去,又接過溫姑沏上來的茶抿了兩口,問溫姑道:「乳娘,近些時日,府里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溫故一頭霧水道:「並不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藺效心中怪異的感覺一閃而過,想了想,對常嶸說道:「派人到幽州打聽崔氏的娘家,尤其是那位閨名叫玲瓏的姑娘,如果查到了什麼,第一時間向我稟告。」

常嶸聽得此話,知道這位叫玲瓏的女子就是王妃帶進府的娘家外甥女了,多半是有些不妥,他忙應聲是。

想起什麼,又有些不情不願地說道:「魏波回來了,說已按照小郎君的吩咐,將銀錢偷偷贈予了那位女道士。他還說那位女道士是長安太史令瞿恩澤的親女,至於為何做了道士,他還未能探到其中的緣故,待過些日子細細打聽了,再來稟告郎君。」

藺效看著常嶸隱隱透著不以為然的神情,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發窘,他輕咳一聲,淡淡道:「知道了。」

溫姑卻在一旁聽得雲里霧裡,女道士?銀錢?她詫異地看著藺效道:」世子,你們什麼時候結識了一個女道士?」

該不是被那些三教九坊的女子給騙了吧?

藺效一見溫姑的表情便知道她誤會了,他笑了笑,待要細說,看天色實在不早了,便起身道:「乳娘,今日我還要去盧國公府一趟,咱們改日再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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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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