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第三章:前塵已逝,今生方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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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哭一場后,蕭阿妧病了,當晚便開始高燒不退。
額爾赫本想處罰女兒擅闖書房之罪,但看見女兒燒紅了臉,昏昏沉沉時仍囈語不斷。頓時就下不去手。
瓜爾佳氏守在病床前不吃不喝,她就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前途似錦,連親事都是聖上賜婚,用不著她操心太多;唯有這個心肝似疼的閨女,從小到大都多災多難的,大病才好了沒兩天,又不行了。
蕭阿妧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坐在床邊綉墩上的瓜爾佳氏正在抹淚,艱難的叫出兩個字:「額……娘。」嗓子乾澀微疼。
誰又能想到,她能有如此的境遇。
身為蘭陵蕭氏全族最美貌的女兒,錦衣華裝從不亞於當朝公主,卻深陷後宮泥潭,落得人不人,鬼不鬼!
死後孤苦飄蕩千年,竟能夠入了別人的身,換了命,改了姓,身為漢人,如今卻要俯首於滿人之下。
瓜爾佳氏聞得女兒的聲音,拿著帕子胡亂抹了抹淚,就急忙掀了紗帳,關切道:「阿妧,怎麼樣了?可還覺得身上有什麼不適?」
頃刻間,蕭阿妧的眸中便盈滿了淚水,自從入了宮,誰還會如此不懷任何目的問過她到底哪裡不適。
見女兒不說話,清淚卻順著臉頰落下,瓜爾佳氏以為是出了大問題了,忙高聲喊人要出去請大夫,「紅素,快叫人去請大夫,這回不要再叫回春堂的張大夫了,他來看了那麼多回,開了不知多少葯,可格格卻沒有任何起色,可見妙手回春的名頭都是虛名。去請南邊仁心堂的李大夫過來。」
紅素急急的應了一聲,步履匆忙的走了,瓜爾佳氏轉身替蕭阿妧拭了拭額頭的虛汗,滿面都是擔心之色,「阿妧,你這到底是怎麼了?聽見額娘的話就應一聲,額娘見著你不聲不響的樣子心疼啊!」
聽見這話,蕭阿妧再次淚如雨下,痛不欲生,想當年,她入宮之前曾大病了一場,阿娘也是用如此關懷的目光,傷痛的語氣說了這樣一句話。只如今,她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女兒不知得了什麼怪病,不能言語只知道哭泣,瓜爾佳氏悲痛萬分,抱著女兒也落了淚,轉眼母女倆就哭作了一團。
「這是怎麼了?」額爾赫下朝以後,前腳剛入府門,就撞見紅素和府里的官家出去請大夫,以為是女兒又不好了,連朝服都沒有換就直奔蕭阿妧的閨房。
「老爺,你快看看阿妧,是不是被魘了,要不要叫幾個喇嘛來做法。」瓜爾佳氏抽泣著說。
此時,蕭阿妧的情緒稍微平靜,她費力的撐起身子,「多謝阿瑪額娘關心,女兒已經沒事了。」
蕭阿妧氣虛氣短,瓜爾佳氏替她拍了拍因情緒不定一直起伏胸口,后怕道:「真的沒事了?」
她低聲解釋道:「沒事。」
額爾赫亦是鬆了口氣,但轉眼他就嚴肅著面容,問道:「我聽說,你昨天去書房拿了兩本書。」
「是,」蕭阿妧承認。
「看了武後段?」額爾赫又問。
轉眼,蕭阿妧的面色又難看了半分,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低垂著頭。
瓜爾佳氏瞭然,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武後上位手段狠辣,阿妧素來膽小,怕是真嚇著了,但有一事額娘想不明白,阿妧好端端的怎會去看武后之事,可是有人在你耳邊嚼舌根,說些不該說的東西?」
蕭阿妧面色發白,兩隻手死死繳在一起。
「只是前次大病,夢見了許多東西,一時想不通透,就去翻看了武后史記。」她垂下了眼眸:「女兒擅闖書房,阿瑪您打我吧。」
額爾赫緩緩道:「打,並不是妥善的解決方法,上一次打是因為你年紀小不懂事,只有痛過哭過才能記住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而如今,既然你已經知道的錯在何處,又沒動其他東西,那阿瑪也不會再打你,只一點,下不為例。」
蕭阿妧的鼻頭微酸,多久沒有受到親人的關懷與包容了?
在瓜爾佳氏的悉心照顧下,蕭阿妧很快就痊癒了,但是整個人看著還是蔫蔫的,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大唐以豐腴為美,而清朝的旗裝顯胖,齊佳宜綿的身材纖穠合度,但是為了美,瓜爾佳氏特意將齊佳宜綿的衣服收縮了一些腰身,從前原主穿著旗裝正好,但當病癒的蕭阿妧穿著曾經齊佳宜綿的舊衣,腰身竟然大出一大圈出來,惹得瓜爾佳氏摟著蕭阿妧連連道:「受苦了。」
三日後,蕭阿妧身子大好的事情傳了出去,原本齊佳宜綿的好姐妹那拉氏梓儀立馬下了帖子,說二月十五花朝節,那拉府中舉辦了宴會,邀請了一眾京中年紀相近的格格賞花撲蝶。
蕭阿妧疑惑,她從前可從未聽說過有花朝這個節日,但賞花撲蝶可不就是像當年她們大唐貴女的春宴一樣,當年她們舉行春宴,閨女們齊聚一堂,可以賞花、聽曲、吃酒、撲蝶、賽馬……曾經美好的記憶盈滿腦海,蕭阿妧心中頓時對這花朝節生起了好感,問過瓜爾佳氏才知道,這花朝節,竟是緣起於武則天執政時期。
這些天養病,徵得額爾赫同意,蕭阿妧又去拿了好些關於武氏的書。漸漸的,對武氏也略有改觀,雖然蕭阿妧確實欽佩武氏一介女流能夠改權立政,所開創的盛世也有「貞觀遺風」的美譽,但是這不代表她能夠原諒武氏對她做的事情,對她三個孩子做的事情。武氏害她害到如此地步,蕭阿妧還是對花朝節沒有了任何好感。
但是那拉梓儀是原主最好的姐妹,從原主的記憶里可知道兩人的關係有多好,若不去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隨即蕭阿妧便笑了,她自嘲道:真是換了一個身子,連思想都變了,從前的她哪裡會考慮這麼多!
瓜爾佳氏聽她推說不想去那拉府的宴會,略有憂心道:「不去便不去罷,但你成日都悶在家裡也不是辦法,明兒額娘就帶你出門走走。」
「明日?額娘可別忘了,額娘明日要赴郡王府的宴。」蕭阿妧回身,就看到一名穿著金緞冠服的少年站在床前,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十分瘦削,但俊秀如玉樹臨風,此人正是原主的親兄長,剛剛從宮裡面換班回家的齊佳牧瑾。
瓜爾佳氏拍拍額頭,直道自己忘性大,又思量著撿個好時辰帶阿妧出門逛逛。
當瓜爾佳氏問起蕭阿妧想要去哪兒的時候,蕭阿妧目光一閃,「額娘,我想去騎馬。」
從前她心中煩悶的時候便會出去跑馬,但是入宮以後,便再也沒有去廣闊的馬場跑過一回。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大清的格格也能大大方方出門騎馬,而出生武官世家的齊佳宜綿也正是一名騎馬好手,這正合了蕭阿妧的心思。
滿人是騎射得的天下,齊佳氏一族是開國功臣,個個都是騎馬的好手,不說別的,就說眼前的齊佳牧瑾,身為康熙欽點的御前一等侍衛,馬上功夫怎麼會弱!
正巧牧瑾明日休沐,因此時正是好些天沒見過妹妹,他滿口答應了。
第二天,難掩興奮的蕭阿妧換了一身水藍蜀錦騎馬裝,月白色絲線與淺粉色絲線繪成一朵朵楚楚有致的海棠花。
牧瑾帶著蕭阿妧來到京郊的馬場,從馬廄中牽出一匹白馬,道:「這馬溫順,你大病初癒,性子太烈的馬恐怕沒力氣降住。」
蕭阿妧忽而一笑,「哥哥也太小瞧我了。」接過韁繩,蕭阿妧一撩衣袍,翻身上馬,「哥哥,我先去跑兩圈。」
馬場的另一側,有兩人慢慢悠悠的騎著馬,兩人都是面冠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仔細瞧,其中一個人腰間竟系著龍紋的玉佩,原來竟是微服私訪的玄燁以及納蘭府的大公子納蘭容若。
玄燁與納蘭容若並排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兩人早已經切磋過了兩回,跑得很是盡興。
「還是在宮外舒服。納蘭公子,我們要不再去跑一圈。」玄燁道。
納蘭容若失笑,道:「三爺今兒可是輸給我兩回了,難道還想要輸第三回。」
「咱們再比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輸給你了。」玄燁不甘心,說這話時目光一轉,正好看見了蕭阿妧和齊佳牧瑾在說話,玄燁仔細確認了那個石青色的背影,道:「容若,那不是牧瑾嗎?身邊怎麼跟了位姑娘?我記得牧瑾的婚期不是在今年六月的下旬,怎麼?如今大婚前新人可以見面了嗎?」
納蘭容若的母親愛新覺羅氏是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容若算是玄燁的表弟,兩人從小相熟,而齊佳牧瑾則是玄燁身邊的一等帶刀侍衛,三人幾乎天天在宮裡相見,故而親如兄弟,面對玄燁的調侃,容若失笑:「三爺,依我看,那位姑娘大概就是牧瑾常常掛最嘴邊念叨的妹妹了。」
「就是那位成天病怏怏的格格?」玄燁驚訝的瞥了一下遠處那個瘦削的身影,見她正在上馬,玄燁還替她驚了一把,就這看著風一吹就能倒下的身子骨,真能和其他滿洲姑奶奶一樣在馬上馳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