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著魔
第十六章
林慕一沉吟著,卻不知該怎麼開口,抱著拾兒走向前去:「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說著將裹著拾兒的袍子扯了扯,露出拾兒的小腦袋。
拾兒轉頭看見卓陽明,這才知道真人這麼晚了急匆匆出來,原來是帶他來見掌教真人,在林慕一懷裡動了動,見他分毫沒有放自己下來的意思,又安生了下來。轉念又想起他現在還光著身子呢,居然就這樣來見掌教真人了,真是失禮,便紅著臉叫了聲:「掌教真人。」便不說話了。
卓陽明見到拾兒,也是一怔,看著他裹著林慕一的外袍,外袍下面卻是光溜溜的,十分不像,疑惑地向林慕一望去:「慕一師弟,這是?」
林慕一安撫地拍了拍拾兒的頭,並沒有回答,只是拉下了裹在拾兒身上的袍子,露出他的後背。隨著□□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拾兒打了個冷戰,緊張地環住林慕一的脖子,將小腦袋埋進他的頸側。
林慕一用臉頰蹭了蹭他仍濕漉漉的頭髮,抱住他的手又緊了緊,另一隻手覆上了拾兒的背。
拾兒緊張極了,咬住下唇,緊緊地抱住林慕一的脖子,隨即火熱的灼痛如期而至。
那繁複的陣法再一次浮現在拾兒的後背上,閃著異色的光,似在緩緩流動,又似從拾兒的身體里沁出來一般,詭異無比。
卓陽明也是一驚,隨即眉頭皺起。
這孩子到底是何來歷,又到底遇上了什麼機緣,背上怎會有這樣一個陣法,細細看去,竟像是直接鐫刻進身體里……不,是直接銘刻於靈體深處,只有遇到靈力催動,才會漸漸浮現,如同割裂一般蔓延在身體上。
此時拾兒也覺得那隨著灼燙的靈力侵入身體,背上似乎被銳利的刀片一道道割裂開來,劇痛毫無徵兆地席捲而來,他摟著林慕一的脖子,手臂越來越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吭,冷汗卻是涔涔而下。
林慕一覺察出攬在脖子上的手臂越環越緊,心知拾兒受不了這般靈氣入體的劇痛,忙撤了靈力,輕撫拾兒的後背,卻摸到一手冷汗。
在卓陽明面前,林慕一也不便與拾兒多說什麼,問道:「師兄可知這陣法?」
卓陽明面色凝重,卻是一言不發,轉身走回桌案旁,拾起筆來,在紙上匆匆寫了幾個字,便擱了筆,將那張紙隨手摺了幾折,隨手捏了個法訣,便將那片紙往空中一丟,那紙上光華一閃,在空中微微一頓,便盈盈騰在了空中,隨即箭一般往窗外飛去。
「師兄?」林慕一見他使出這般御使手段,知道必是為了拾兒的事,卻不知他這信是送往何處。
卓陽明搖了搖頭,這才回答道:「我也未曾見過這陣法。這陣法繁複至極,大陣中疊著無數小陣,我於符籙陣法一道上只是平平,並不能參透。」頓了一頓,話題一轉,又道,「倒是慕一師弟,於陣法一途頗有研究,也不知其究竟?」
林慕一心中咯噔一下,忙答道:「我自傷愈,頭腦一直不大清楚,這陣法或許我從前識得,如今卻是不行了。」這般說著,卻連自己也覺得這說辭漏洞百出。林慕一也說不好,若人失憶了,這些學識能為還在不在,但他自稱失憶后,功法、修為都在,識文斷字也無礙,怎就偏偏忘了這些?
想到這裡,林慕一心裡沒底,面上不露聲色,掌心卻是已被冷汗浸濕了。登時便有些後悔這般貿貿然來找卓陽明了。
拾兒聽著他們的對話,雖聽不大明白,什麼陣法之類,但也知同自己有關,在林慕一懷裡不安地動了動。
林慕一拍了拍他的背,寬慰自己,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同這孩子好歹主僕一場,為了這個小東西,即便露了什麼馬腳也只得自己認了。
好在卓陽明卻沒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卻沒再追問下去,又道:「方才我傳書給明軒師弟,他素來精於陣法算術,或許知道些什麼。」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聲響,隨即便聽瞿明軒的聲音傳來:「掌教師兄,尋我來所為何事?」
卓陽明揚聲應道:「師弟請進。」
瞿明軒推門入內,見到林慕一便是微微一怔,他倒沒想到這麼晚了林慕一還在卓陽明房中。
「掌教師兄,慕一師弟。」瞿明軒招呼道。
林慕一懷裡抱著拾兒,微微欠身算是還禮。
瞿明軒是他前世的師父,林慕一自是知道他精通陣法術數。但他自重生以來,便盡量避免同前一世有所糾纏,更怕被這二位師兄看出他並不是從前的林慕一,便盡量深居簡出,不與人交往,對這二位師兄,尤其是瞿明軒更是能避則避。今夜一發現拾兒有些不對勁,第一反應卻是來尋卓陽明,下意識里便把瞿明軒排除在外了。如今想來,瞿明軒是他們三人中對陣法一道最為熟悉的,拾兒身上這陣法如此詭異罕見,卓陽明不識,自然會叫瞿明軒來參詳一二。
卓陽明想來不多話,開門見山道:「明軒師弟,你精於陣法,來看看這孩子。」
瞿明軒早看到林慕一懷裡抱著個孩子,正疑惑著,聽卓陽明這樣說,心中疑慮更甚,走上前去,打量著拾兒。
拾兒仍露著後背,見到掌教真人和傳法長老都圍了上來盯著他看,覺得自己實在失禮,無奈林慕一抱著他不讓他動,只好紅著臉叫了聲「長老」。
瞿明軒看看拾兒,卻沒看出什麼異樣來,疑惑地望向林慕一:「慕一師弟,這孩子有何不妥?」
林慕一沉聲道:「師兄來看,這孩子的背……」
瞿明軒不解,打量了一番拾兒的後背,卻是一片光潔,並無不妥,轉頭看向卓陽明,見他面色凝重地對他點了點頭,這才也慎重起來,手掌探上拾兒的後背,摩挲一番,仍是沒發現什麼異樣。再看看林慕一仍是一臉緊張的模樣,便微一沉氣,將一道靈力往拾兒後背輸去。
那陣法今夜第三次浮現在拾兒的後背上。
拾兒悶哼一聲,忙又摟住林慕一的脖子,忍受著靈力入體的疼痛。
瞿明軒卻是極為驚訝,又催動靈力往拾兒體內送去,隨著那陣法一點點現出全貌,瞿明軒面上已滿是震驚神色:「這……這是……」
「師兄可識得這陣法?」林慕一忙問道。
瞿明軒不答,只是繼續輸注靈力,雙眼一眨都不眨地盯著那陣法。
「……師兄?」林慕一見他面色有異,卻一言不發,只是一味地往拾兒體內輸送靈氣,有些擔憂。再看看拾兒,抱著他的脖子抱的死緊,咬著嘴唇努力忍受著疼痛,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忍得小臉都有些發白了。
林慕一更是擔憂:「師兄?師兄可是發現什麼?拾兒快受不住了。」
瞿明軒仍不回答,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一般,雙目圓睜,死死盯著那陣法,手下卻是一點都沒放鬆,仍將靈力源源不斷往拾兒體內送,那陣法瞬間光華大漲,竟似開始隱隱流動運轉起來。
拾兒死死咬住下唇,小小的身子在林慕一懷裡抖得像篩糠一樣,喉嚨里也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他離林慕一這般近,林慕一覺得他的□□聲就像貼在他耳朵旁邊一般,聽得他心都跟著抖了起來。
再看瞿明軒仍是沒有要收力的模樣,拾兒卻是快要撐不住了,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連抱著林慕一脖子的手都要抱不住了,無力的滑了下來。
「拾兒!」林慕一大驚,「師兄!快停下!」
他剛叫出聲,卓陽明已經出手了。
只見他出手如電,飛快抓住瞿明軒的手,林慕一連忙抱著拾兒一個閃身已經避開了瞿明軒所能碰到的範圍。瞿明軒手仍使力要求追著拾兒,卻被卓陽明牢牢握住,動不了分毫。
「師弟!」卓陽明沉聲喝道,瞿明軒這才如同驚醒一般回過神來。
「師兄……」看他神色已回復清明,卓陽明這才收回手去。瞿明軒仍是目光閃爍,驚疑不定,又看到林慕一抱著拾兒退到一旁查看他的狀況,也忙跟了上去,問道:「拾兒可有大礙?」
林慕一也極為擔憂,摸摸拾兒的小臉,一片濕涼,拾兒整個人看起來也萎靡不振的。隨著靈力的撤去,疼痛也消失無蹤,拾兒這才緩過口氣來,又見林慕一為自己擔心,虛弱地勸慰林慕一:「拾兒無事,真人莫要擔心。」
林慕一又探了探他的脈門,好在拾兒只是劇痛難忍之下脫了力,倒沒有什麼大礙,這時也緩過勁兒來了,林慕一這才放下心來,回想方才,還是有些后怕。
瞿明軒也是一臉歉然:「拾兒無事方好。」隨即又說道,「這陣法著實玄妙,我剛才細看,只覺得那些彼此勾纏的法陣極為古怪,再細看便覺頭痛難忍。勉強繼續深探究竟,誰知這陣法竟似有股吸力一般,勾著人往深處鑽,一時不察竟入了心魔。」
他如此說,林慕一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卻是有點慶幸,自己方才兩次查看,也覺這陣法古怪至極,深究未果反會傷了自身。萬幸自己怕傷了拾兒,沒再深入探究,否則連瞿明軒這般修為都被這陣法迷了心智,更何況自己?方才二位師兄均不在身邊,只他和拾兒兩人,若出了什麼事,林慕一自己倒沒什麼,只怕拾兒小命都要交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