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緊逼
第十七章
林慕一還在後怕,抱著拾兒安撫著,卓陽明在旁問道:「師弟可看出什麼蹊蹺?」
林慕一忙望向瞿明軒,介面道:「正是,看師兄神色,莫不是識得此陣?」
瞿明軒搖了搖頭,答道:「這陣法我也未曾見過。」隨即又問道,「慕一師弟不也精通陣法之術,可有何見解?」
林慕一一口氣提起來,還未回答,一旁的卓陽明反倒先開口答道:「師弟忘了,慕一師弟不大記得從前的事了。」
瞿明軒聞言點點頭,便也不再多問,也不知信是不信。
卓陽明轉開話頭,又問道:「看師弟神色,即便不識此陣,對這陣法也有些底了?」
「慚愧慚愧。」瞿明軒答道,「這陣法極為複雜,其間三個大陣互為掎角之勢,每個大陣中又分六枚小陣,如此二十一種陣法,個個不同,又互相牽制,相互偕同,極為巧妙。我待要細看,卻又被這陣法攝去心神,看不分明。恕我駑鈍,並沒看懂這陣法構成,也並不知這陣法到底有何作用。若要看清此陣,將這陣法中大大小小法陣一一辨明,只怕要將大量靈力輸入這孩子體內,將陣法催動起來方可。只是剛才的情形你們也看到了,若真依此法行事,不止往陣法中輸送靈力之人會迷失心智,就連拾兒也撐不住這陣法運轉,必定痛不欲生、靈氣爆體而亡。」
林慕一聞言一陣失望,又用外袍重新裹住拾兒,右手輕輕撫著拾兒的後背幫他順氣。不知這孩子到底是何來歷,又到底招惹了什麼人,怎會沾上這麼個麻煩物事?
沉吟片刻,瞿明軒又繼續說道,「這陣法不知何時所種,竟似是用靈力直接銘刻於靈體之上。這種手法極為罕見,我還未曾見過有人能用這種手法布陣。這布陣之人必定對陣法一道極為精通,才能行如此險峻之事,又能將這麼多大大小小的陣法分毫不錯地刻於這孩子靈根深處。且此法行來,對承受者將造成莫大的痛楚,我只將靈力輸入此陣,承受者便劇痛無比,莫說要將這陣法直接銘刻在靈體之上。」他頓了頓,又道,「不知是何人,有如此能為,卻又對這麼小的孩子都能下此狠手。」
林慕一拍撫拾兒的手停了下來,看了看拾兒,只見他睜著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懵懂的樣子,也不知聽懂沒有。
林慕一心中有許多疑問,但此時不想當著這孩子的面說出來,便示意卓瞿二人莫要再多說。二人心領神會,也拋開心中的疑問不再多問。
林慕一想了想,又問道:「那這陣法對拾兒可有什麼影響?」
瞿明軒道:「這陣法運轉需靈力催動,平時若無靈氣,便隱沒於拾兒體內……」他躊躇了下,才繼續說道,「應是無甚大礙的。好在拾兒*凡胎,並無靈根,不能修行。否則若是他也開始行修仙之道,引氣入體,體內靈力將這陣法驅動起來,又不知會有何後果,只怕是會讓這孩子性命堪憂。」
林慕一聞言不由皺眉。卓、瞿兩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這孩子便是後世的仙尊印無拘,又怎會被這陣法限制住,無法修行?只是不知前世印無拘身上有沒有這麼個陣法,又是如何破解的。
想了想又覺不對,前世印無拘是逆天的單系變異雷靈根,資質逆天,又怎會是現如今這般*凡胎,無法鍊氣修行?他若真是這般毫無靈根,根本無法修仙,那布陣之人又為何拿這陣法限制他修行?還是說這陣法尚有其他用途,並不只是為了限制他體內靈氣的。只是此時他們對這陣法一無所知,對布陣之人,對布陣之人的目的均無頭緒,這陣法的用途他們自然也無從得知了。
一番商議下來,也沒能弄清楚這陣法究竟,不過按瞿明軒的說法,只要拾兒無法鍊氣,這陣法發動不了,便無甚危害,至於這陣法到底是何作用,如何去除,今日卻是無果了。好在來日方長,日後再細細探究也不遲。瞿明軒應下會仔細研究此陣,卓陽明也稱會著人調查此事,林慕一也知今夜不會有什麼進展,也只好作罷,暗下決心回去后將從前林慕一所藏陣法典籍尋來翻看,查看是否有此陣的相關記載。
這般說著話,夜色已深,瞿明軒見此間事了,便起身告辭,林慕一也覺沒有什麼理由繼續呆在卓陽明這裡,也跟著告辭,隨著瞿明軒走出門外,卻又被卓陽明叫住了。
「慕一師弟。」林慕一正待出門離去,卻被卓陽明叫住。
「師兄。」林慕一看著瞿明軒御劍離去,聽到卓陽明叫他,也只得獨自留下,心裡卻是有些不詳的預感。
「師弟對這孩子是否太掛心了些?」卓陽明問這話時語氣仍是冷淡淡的,面色如常,絲毫看不出他的想法。林慕一卻是如臨大敵,知道他必定是起了疑心。
「他好歹是我身邊服侍的人,我又怎能任他自生自滅,放他不管?」林慕一答著,語氣卻已是有些勉強。
「既如此,從前卻未見師弟如此待他?」卓陽明分毫不讓,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從前……從前我自是不記得了。」林慕一語氣已有些慌亂,「怎麼,我從前對他很差嗎?」
卓陽明並不回答,只是又走近了幾步,看著林慕一。
「師弟。」他輕聲喚道,聲音壓得極低。他站得極近,幾乎挨到林慕一的身子,那聲音近的就像直接從胸口傳過來一般。林慕一隻覺一股上位修者的威壓迎面而來,壓得他幾乎站立不住,差點就要拔腿逃跑。勉力抬起頭來同他對視,只見他深邃的眸子似是能直接將人看穿一般,映著屋內燭火,明明滅滅,看得林慕一心煩意亂,幾乎就要開口承認自己早已換了芯子,不是原來的林慕一了。
「真人對拾兒極好的!」二人正僵持著,突然拾兒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卻是拾兒見不到林慕一被人欺負,拗著性子插了口。他雖不是修者,卻能察覺出這異常的氛圍,只覺似是有塊巨大的石頭壓在胸口,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可是此時眼見真人被人欺負,臉色難看,他便顧不上怕了,也顧不上卓陽明掌教真人的身份,伸出小手環住林慕一的脖子,將他的頭保護一般攬在懷裡,瞪視著卓陽明:「掌教真人不要欺負真人!真人對拾兒一直很好!從前就好,現在更好!」
他這一句話卻像一塊小石頭投入了平靜壓抑的水面,將一池春水都攪亂了。屋中劍拔弩張的氛圍突然一松,周遭瀰漫的緊張也隨著凌亂了。
林慕一隻覺心頭的壓力一松,那股無形的威壓瞬間消散無蹤。此時被拾兒護在懷裡,貼著他溫熱的小胸膛,聽著他嘴裡有些可笑的言語,林慕一一時愣住了,就連對面的卓陽明也有些怔住了。林慕一心中五味陳雜,隨即又不由失笑出聲,方才的緊張惶恐也消失殆盡,輕拍了拾兒的屁股一下,虎著臉道:「膽子肥了你!怎麼敢跟掌教師兄這麼說話!」
卓陽明也回過神來。他久居上位,無形中自是帶著一股威勢,再加上他修為比林慕一不知高了多少,方才同他說話便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些高位修者的威壓。拾兒一個凡人,卻不懂這些,一聲童言童語卻攪亂了屋中氣氛,卓陽明也不自覺地鬆了對林慕一的壓制。
只是他成名已久,做明台門掌教也有數百年,倒是第一次被個黃口小兒這般擾亂了心神。不過卓陽明胸襟自不是尋常人可比,又哪裡會在意這麼個孩子的童言童語,只是一言不發地望著兩人,目光深沉。
拾兒被林慕一呵斥,撇撇嘴,不再說話,只是仍抱著林慕一的腦袋不鬆手。
「師兄莫怪,這孩子沒見過世面,不大會說話,師兄莫要同他一個小孩子計較。」林慕一面色已恢復如常,輕輕巧巧地後退一步,離開卓陽明氣勢所籠罩的範圍,開口道。
「自然。」卓陽明知道今日問不出什麼了,也放緩了語氣。
「這孩子赤子心性,又待我如親人般,我不免多疼他幾分。若說我同從前不同了。」林慕一笑笑,「我說過了,從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不管我如何待他,只要於他好,於我好,於門中無害,師兄又何必在意呢?」林慕一笑中自有深意,毫不退縮地望著卓陽明。
卓陽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終於點了點頭,也不知聽沒聽懂他這話中的深意。
林慕一見他終於鬆口,這才鬆了口氣,不管他是不是猜出了什麼,也不管他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總算=眼下這一關是過去了。生怕在這裡待久了再生出什麼變故來,林慕一忙再次告辭離開,剛走出門就又聽卓陽明的聲音響起。
「師弟。」
林慕一不想剛出門又被卓陽明叫住,只得又回過頭來看著卓陽明,只見他站在門口,身形修長筆挺,身上長袍隨意披著,肩上散著的發被夜風微微吹起,屋裡的光從背後透出來,在他臉頰上襯出一層淡金色的描邊,面色沉靜,只一雙眼睛神色複雜地望著林慕一。
林慕一看不出他在想什麼,靜靜等著他說話。
「師弟,你變了。」卓陽明說道,語氣淡淡的,林慕一一時竟聽不出來什麼意思。
林慕一要開口問時,卻見卓陽明擺了擺手,道:「時候不早了,師弟請回吧。」
林慕一不及細究,如蒙大赦,抱緊拾兒踏上飛劍便離了飛來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