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誣告

10.誣告

重新做回馬車裡,沈亭明顯鬆了一口氣,輕輕摩挲著手裡盛著藥膏的小盒子,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朱子康的身份決定了這是個謹小慎微的人。絕不會冒一絲得罪權貴的可能。眼下自己要做的是把這件事坐實,起碼得想法和身份尊貴的國公府嫡次子沈佑交好。

畢竟,朱子康不明白,沈亭自己個卻清楚,即便朱子康面前,自己每每以堂弟呼之,實情卻是自己根本和沈佑從未謀面,至於希和,也大可對二房稍微示好……

「沈佑要和大房結親?」希和蹙了下眉頭,雖是不忍拂了沈亭的好意,前思後想之下,終是苦笑,「沈大哥有所不知,我們兩房根本沒有和好的可能……」

當初那場給楊家帶來巨震的舞弊案絕沒有那麼簡單,甚而自己在娘胎里便身中奇毒,裡面都或多或少有二房的影子。

好不容易得償所願,把大房踩在腳下,即便大房不要臉面的巴上去,二房又如何肯稍假辭色?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畢竟,之前兄長曾一再告誡過自己,這世上,只有強者才有話語權……

更不要說對害了自家的人,老死不相往來尚且來不及,如何還能湊上前去搖尾乞憐?

沈亭臉色也有些難看——不比希和,即便外人如何譏嘲,卻依舊有寵愛的她的父兄,可以絲毫不受外界影響。從小飽嘗人世冷暖,過於艱辛的成長過程讓沈亭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稍微的一點妥協就可以換來最大的利益,既如此,又何必拘泥於成見,非要選擇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只希和這裡,自己卻絕不願對她有絲毫勉強。這麼多年來過的太過艱難,看過太多齷齪的事情,心早已被粗糙的生活打造的日益冷硬,如果說陰暗的世界中還有一抹亮色,那就是希和了。

罷了,不去便不去了,大不了自己想法子多去哄著那個堂弟。

看沈亭臉上滿是疲憊,希和也很是不忍,想了想緩聲道:

「沈大哥放心,眼下問題的癥結,不過是在顧承運身上,之前我已經著人打聽著,眼下十有□□應已覓到顧氏宗子顧承運的所在,只要顧承運回來,一切事情自可迎刃而解。」

因牽扯到兄長留下的勢力,希和沒有法子解釋的太詳細,上面這番話,若是楊希言在時,怕是又會嘆息,妹妹有諸般好處,可就是太過心軟……

聽希和如此說,沈亭的拳頭不自覺的攥緊,便是眸色也有些暗沉——人海茫茫之下,竟能這麼快就找到顧慶雲,讓沈亭不想到楊希言都難。

要說這麼多年在楊家,沈亭最不喜歡的一個人就是楊家長子楊希言了。總覺得那雙冷凝的眸子瞧著自己時總帶著些審視之意。

偏生希和卻和這個兄長感情好的緊,為了不讓希和為難,自己也只得不著痕迹的討好楊希言……

好容易楊希言外出遊歷了,可瞧希和的樣子這麼久了,怕是依舊對乃兄依賴的緊。

比方說,明明自己前後奔走,希和卻依舊堅持己見,而且那些派去尋找顧慶雲的人手,自己可不信和楊希言沒有關係——

女人而言,只要好好的待在後宅相夫教子就好,何須為外事勞神?那些繁雜事務,自然應該由男人擔著就是了。

偏是楊希言,有限的幾次碰面,總瞧見他在教導希和學些男人的本事,甚而還帶著希和往外跑,虧得楊希言兩年來一直在外,到現在都沒回來,不然,不定把希和怎麼帶歪呢。

眼下楊希言的影響還在,沈亭也不欲希和為難,卻是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希和改了和楊希言一般自以為是的毛病,就只希和倔強的性子還不能硬來,眼下只有慢慢圖之。早晚有一天,希和會成為自己一個人的希和,不必為俗務勞神,只管全心享受自己的寵愛、做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便好……

送走沈亭,希和轉身的功夫,正好瞧見蘇離。忙笑著迎上去:

「離姐姐。」

蘇離這才收回落在沈亭身上的視線:

「阿蘭回來了,顧元峰家之所以至今沒有子嗣,確然和顧承運的妻子小鄭氏有莫大幹系。」

瞧著希和的模樣,全不似看著沈亭時的冰冷——

希和果然和阿言很像呢,都是一樣的聰明。竟是一下就能想到鄭氏身上。

「阿蘭姐姐真厲害。」希和眼睛一亮,也不知道兄長從哪裡找來離姐姐主僕這樣的奇女子。離姐姐醫術之高明,怕是宮裡的太醫都大大不如,至於阿蘭,瞧著瘦瘦小小的,卻委實是個高手,之前顧元倉一家的慘狀,可不正是阿蘭出的手?當真是出神入化、神鬼不知,用來對付顧元倉那家無賴,可真真是有些殺雞用了牛刀、大材小用呢。

希和的笑容太過燦爛,瞧得蘇離心神都是一晃——

完全消除掉臉上的青紫疤痕后,希和不定多美呢。現在只瞧著這樣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自己都有些移不開眼了。

「有了這些證據,那小鄭氏不誣告我外祖父也就罷了……」希和輕笑道,話未說完,院外卻想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希和住了口,讓人去把門打開,待看清外面的人,卻是吃了一嚇——看打扮,竟是官府中人。

遠遠候著的顧祥倒是認識,頓覺有些不妙,忙小跑著上前:

「哎呀,這不是劉捕頭嗎,難得劉捕頭大駕光臨,快快裡面請。」

劉捕頭也瞧見了希和,跟著顧祥上前見禮:

「顧元山可在?今兒奉太爺之命前來,鄭氏狀告顧元山謀害顧氏宗子顧承運,眼下狀紙已然呈送縣衙,三日後縣衙大堂聽審。」

鄭氏竟然狀告老爺謀殺?顧祥一旁聽著嚇得臉都白了,甚而連手上準備好送出去的荷包都差點兒摔地上,好容易塞到劉捕頭手裡,才抖抖索索的問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捕頭大人明示。」

劉捕頭捏了捏手裡的荷包,不由一怔,裡面分明不是銅錢,竟是銀子。頓時大喜,再加上來之前縣令大人也悄悄暗示過,儘可能給顧家行方便,當下也不拿喬,小聲道:

「這件事和咱們朱大人倒是沒有干係,聽說那鄭氏是直接攔了監察御史周大人的車轎,令得朱大人也很是顏面無光……」

這句話倒是不假,衙門中的朱子康這會兒可不是正頂著一腦門子的官司?

本來上官巡察已是讓朱子康膽戰心驚,唯恐出什麼紕漏,給上官留下壞印象,甚而之前即便被沈亭說動,也沒敢妄動。

再沒想到千防萬防,竟是出了顧元倉和鄭氏這樣的人——

鄭氏攔路喊冤,可不是明擺著告訴周治中不獨自己治下不太平,老百姓也並不認可自己,不然,何至於做出這等越級上告的事情來?

虧自己之前還看在顧承善的面子上對這一家子多方回護!

饒是氣的心肝肺都是疼的,卻是絲毫不敢表露出心裡的不滿。

實在是上面高坐的周治中這會兒正滿臉不愉:

「顧元山,這名字好生熟悉……」

下跪的鄭氏也機靈的緊——之所以攔住周治中,可不就是顧元倉出打的好算盤——

瞧那楊希和的樣子,竟是絕不肯低頭,如此,自然要讓她吃個更大的苦頭——不是要為外祖一家出頭嗎?不鬧的話,頂多讓自己那龔氏二嫂跪跪祠堂、拿出些錢財罷了,醜丫頭倒好,不說求饒,反而還敢跟自己對上,那就讓她眼睜睜的瞧著如何親手把外祖父外祖母送到監牢中去。

眼下看周治中如此說,小鄭氏如何不明白周治中定是想起了什麼。

能做出謀害顧家子嗣的事,這小鄭氏自然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當下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嚎起來:

「青天大老爺,要為民婦做主啊……顧元山數年前想要強搶我姑丈顧元倉家幼子為嗣子,後來得蒙青天大老爺做主,令民婦姑丈一家始得團圓,卻不想竟是為今日之事留下後患——彼時顧元山想要拿出錢財讓民婦公公為其作證,胡說什麼顧承善過繼乃是兩廂情願,不存在強搶人子之說,民婦公公身為一族之長,自不好為了些身外之物便顛倒黑白。本來案子已經結了,卻不料顧元山夫婦竟是懷恨在心……之前已是故意犯了習俗妄動喜被……這會兒更是索性把民婦相公誆了去……以致相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公婆受不了打擊都病卧在床,還請青天大老爺為民婦做主,令那顧元山夫婦把民婦丈夫還了來……只要能令民婦一家得團圓,民婦定給大老爺立個長生牌位,日日跪拜……」

鄭氏這話說的也圓滑,雖是狀告顧元山謀生,卻是未曾說死,真是到時顧承運回來,也照樣能圓的過去。卻能最大限度的激起周治中的義憤之情。畢竟周治中一直以青天自居,之前的強搶人子案可不是他一手裁決?這會兒又先入為主之下,顧元山一家註定要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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