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遣散
馬遷安為李默涵介紹了一個房牙子,也就是房產中介,此人名叫姜德貴,四十有三,十八歲入牙行,自詡買賣過的房產加起來有紫禁城那麼大。
李默涵在一家茶寮見到了姜德貴,李默涵點了一壺茶和一些果脯點心。姜德貴作揖道:「李副官太客氣了。」
李默涵笑笑,示意姜德貴坐下,姜德貴掏出一本厚厚的藍色封皮冊子,問道:「不知道李副官想買什麼樣子的房子?」
李默涵答道:「我已經有了屬意的地方,就是十四混成旅營地後面,新泉坊的那處大房子。」
姜德貴眉頭一皺,隨即手指沾了點唾沫,接著就開始翻手裡的冊子,翻了大概20多頁之後似乎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點了點頭之後,又抬頭說道:「李副官,這事可巧了。這處房產原來是徐州利國礦務局總辦的產業,後來成了總辦胡光國老爺的私產。」說罷,姜德貴似乎為了顯示自己在這個領域的專業性,又介紹起了胡光國其人。
胡光國字碧澂,號愚園灌叟。江蘇江寧人。原籍婺源。其父胡思燮喂南京候選知府。父子二人同屬晚清洋務派官僚。1882年,奉左宗堂開採煤鐵之命,徐州道員程敬之聘胡光國帶來的英國礦師巴爾查勘,發現「泉旺頭」等處遍野煤苗,極具開採價值,遂創辦了利國驛煤礦。
至1893年胡家父子在青山泉已苦心經營了十年煤礦,但「煤質較輕,未合燒焦之用」。於是清廷觀察史周少逸受命聘西洋礦師白乃富用扦井法探礦,考驗煤質。在泉旺頭附近,用兩年時間扦透深井,探明「煤質堅韌,作方形塊,含磺質較少,足合燒焦之用」。
1898年,從胡光國手中接過礦權的粵商吳味熊將礦場從青山泉遷至賈汪。並向清政府戶部申請備案,領取部照,成立了賈汪煤礦公司。在老礦共開土窯5座,因銷路不暢,嚴重虧損,憂勞成疾的吳味熊於1906年病故。次年秋,礦權又回到胡光國手中,生產經營於1908年逐漸興旺。民國元年(1912年),胡光國又將礦權轉讓給袁世凱的族弟袁世傳。
姜德貴說道:「這胡老爺打算搬去上海,所以托我把這處房產賣了,價錢也不貴,150大洋。外加牙錢15塊,一共165塊大洋,外加其他一些費用,不超過180大洋,這房子就歸您了。」
李默涵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5塊大洋,排在桌子上,說道:「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另外付清,可以嗎?」
姜德貴伸出右手蓋住那些大洋,手指輕輕一彈,這些大洋就進了自己的袖子。手法極其老練,他笑道:「李副官放心,這事我一定辦的妥妥帖帖。」
說著姜德貴站起身來,又拱了拱手,說道:「那李副官,我這就辦這事去了,先走一步,告辭。」
李默涵也拱了拱手,「慢走,不送。」目送姜德貴離開,李默涵對店小二喊道:「算賬。」
店小二肩頭搭著毛巾就小跑過來,笑著說道:「一壺茶,一盤果脯,一共一角小洋。」
李默涵身上哪裡有一角的小洋?摸出一塊銀元,丟給店小二,「不用找了。」
店小二大喜,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李副官,走好,常來啊~!」
剛走出茶樓沒幾步,街邊一個賣水果的小販就熱情地招呼道:「李副官,來個梨子吧,今早剛摘的,又脆又甜又多汁水。」
李默涵看了一眼這個小販,皮膚粗黑,手腳長大,身上的衣服也是鄉下人打扮,只是一口牙齒到是很白。
「你認識我?」李默涵問道
「徐州城裡誰不認識李副官啊~~要不是您帶著十四混成旅的人安定市面,我們怎麼出來做生意啊~」那小販從柳條筐里拿出一個最大的梨子,用一塊髒兮兮地布擦了擦,雙手遞給李默涵,「您嘗嘗?」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李默涵也不例外,小販的話聽著很順耳,他便接過梨子,咬了一口,果然又脆又甜汁水多,「嗯,不錯,是好梨~」說著李默涵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銀元,丟給那小販。
「多謝李副官~~」小販雙手接住銀元,趕緊給李默涵鞠躬,一旁買布鞋的阿婆露出艷羨的神色,嘀咕道:「一個梨子就給一塊大洋,真是糟踐錢喲~哎,怎麼我就攤不上這好事?」
李默涵一手拿著一個梨子,邊走邊吃,迎面就看見馬遷安火急火燎地一路小跑而來。一見面,馬遷安便嚷道:「哎呀,李兄,讓我好找~」
李默涵把一口梨子嚼碎咽到嘴裡,問道:「什麼事這麼著急?辮子軍又打過來了?」
馬遷安罵道:「卸磨殺驢,咱們要被裁撤了。」馬遷安是前清講武堂出身,並不是革命黨,只是同情革命而已。本以為起義了能混個一官半職,想不到等到的卻是遣散。
「裁撤?」李默涵冷哼一聲,這就是歷史。
就在革命軍攻佔徐州后,本打算繼續北上進攻。但徐州光復,威震齊魯,直指京津,2月12日,辛亥年臘月25日,清廷被迫宣布退位,在中國延續幾千年的封建君主**制度宣告結束,南北達成「共和」,革命軍便停止北上。徐州一役,是辛亥革命的最後一戰,徐州光復,促成了清朝的垮台,帝制的解體。
隨後南北和議達成,孫中山於1912年4月1日辭去臨時大總統職,同時組織南京留守府,命黃興為南京留守。4月2日,臨時參議院議決,臨時政府遷都北京,卻把一個爛攤子扔給了南京留守府。留守府最大的難題是軍餉,臨時政府在南京建立僅三個月,兵費、政費、常費用款浩繁,財政無著,經濟窘困,餉項匱乏。此時南京雲集了十數萬軍隊,軍隊編製蕪雜,良莠不齊,且紀律廢馳,時有擾民的事件發生。再加上黃興南京留守府的主要任務就是裁軍,也引起一些士兵的不滿。就在4月11日黃興赴滬籌措軍餉返寧之前夕,南京城內出現了贛軍嘩變。
黃興鎮壓兵變后,深知有兵無餉的危險,因而加速裁軍。至6月初,裁遣軍隊已達七、八萬人。象李默涵所在的這種徐州軍政府所屬的地方軍,自然在裁撤之列。
「走,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李默涵和馬遷安找了一家酒樓,要了一個僻靜的雅間。
馬遷安問道:「李兄,如果我們的隊伍真的被裁撤,你有什麼打算?」
李默涵說道:「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徐州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咱們要富貴,就要有自己的地盤。」
「自己的地盤?」馬遷安說道:「找誰要去?」
李默涵笑笑,說道:「找它要。」李默涵啪的一聲把手槍拍到桌子上,「如果你肯跟我一起干,咱們一文一武,何愁不能成大事?」
馬遷安裂開嘴笑了笑,說道:「李兄的槍法身手,那叫一個俊。如果你那都叫文,我這點本事就羞死人了。」
李默涵問:「那馬兄弟,你跟不跟我?」
「跟。」馬遷安說道:「我還要拉上我那班弟兄一起跟著你干。」
「好。」李默涵把槍收回口袋,說道:「咱們這就回去,把能用的槍和子彈都帶走,不能帶走的統統砸爛。什麼都不留給他們。」
「說得對。」馬遷安罵道:「一丁點兒都不留給這幫白眼狼。」
就這樣,轟轟烈烈的辛亥革命落下了帷幕,一個新的時代正式開始了。作為這個大時代的一份子,李默涵的到來並沒有立刻引起多少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