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卷一  一入帝王家 洞房花燭

帝王妻(  卷一  一入帝王家 洞房花燭

諶家有女初長成,一朝嫁作天家婦。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傳唱甚久、老少咸知的四喜詩,但不知,自己該抱著什樣的心情面對即將而來的洞房花燭夜?蒙罩在綉著精緻戲水鴛鴦圖的紅帕之下,諶墨愜意自謔。

「小墨墨,洞房花燭的銷魂時刻,可會忘了咱們的快意歲月?」肆意那廝的涼涼調侃浮上耳來。

小意意,早晚有一日,我會設法要你也領受一遭。她忖道。

「二小姐!」

「二小姐!」

耳側,忽有人悶聲低呼。

呃?蒙著紅巾的螓首微動,知會對方她有聽覺。

「二小姐。」送嫁嬤娘附在她耳邊低語,「您不能再閃神了。您堂拜禮成后,已然是富貴滿堂的孝親王妃,你要當心應付了。」

唉,又要開始了,不能給她清靜一下么?

「老奴看著二小姐長大,您向來是個得體知禮的大家閨秀,這洞房啊,老奴在昨夜已向您授過了,您也別怕……」

「常嬤娘,我渴了。」你不渴么,自進洞房后,這嘴舌尚未歇過呢?

「……不行啊,新姑爺未進門時,您不能動的,您忍一下,這天不早了,姑爺也該來了……」

門外忽傳人聲:「奴婢拜見王爺,拜見幾位王爺。」

「來了!」嬤娘通身一凜,「二小姐,您要小心了。」

諶墨咧笑:她拜過堂的夫君大人,來了。

******

「為何立在門外?」一道清潤男音揚起,「本王不是說過,要你們在本王回來之前,好好陪伴王妃的么?」

丫鬟回稟:「稟王爺,是王妃的送嫁嬤娘說王妃和她有些體己話兒要說,要奴婢等人迴避,奴婢……」細恐回述遽遭嘩笑聲打斷——「三哥,小弟幾人能體諒,您得娶這上京第一美人,心疼得緊,但也不必在咱兄弟面前這等炫耀,是不是?」

「老七,你傻了不是?三哥自上一位王妃去后,便清心寡欲得像個和尚,今日洞房花燭,必是銷魂蝕骨,這等心思,哪是你這花間浪子能體味的?」

「哈哈,四哥說得有理,不過三哥您身子素來不好,力道還是要惜著點用吶,哈哈……」

「你們退下罷。」清潤音嗓再起,在眾聲嘩噪中,竟能透人耳膜,不容漏聞。

「三哥,哪有這樣玩的?小弟等人還要吃新嫂子斟上的一杯酒……」

「說得是啊,三哥成親,真乃是天大的事,這洞房沒了小弟等人的湊份,豈不冷清?三哥你可莫要拿出兄長的威儀來哦,新婚三日無大小,別說小弟等人,就算二哥也可以鬧得。二哥,你以兄長之之尊命令三哥閃開罷,二哥,二哥呢?適才不還在席間要酒喝得么?」

「他喝得過量了,已扶進客房睡下。」清潤男音平和答道,語間無頓挫抑揚,難辨喜怒,「你們酒也都飲得不少,快些回府安歇唄。」

「不行不行,這洞房是一定要鬧的……」「吱嘎」一聲,聽聲雜雜,至少五人以上的腳步一涌而入。

「……老奴參見幾位王爺。」送嫁嬤娘也是見過大陣仗的,卻不曾一下子見過恁多王子王孫同時現身,惶恐垂首見禮。

「這沒你的事了,下去下去,本王要看看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嫂子!」

「三哥,還等什麼,揭了這蓋頭啊,難不成你想小弟代勞?」

「哈哈……四哥,你想代勞的,不止是揭這塊蓋頭罷?」

「我想,小七,你的舌頭是不是想念一種銷魂滋味?」忽有一道笑嗓揚起。

「噫,五哥,什麼樣的銷魂滋味,說來聽聽?」

「五味湯。」

「……五哥五哥,新婚三日無大小,小弟也只是和三哥開個玩笑,你你莫嚇小弟,三哥,你幫小弟說說……」聲內的恐駭不容錯聞。

聽他們這言來語往,想來一時間是難得清凈了,但諶墨委實渴得厲害,只得借著那紅帕的幾許朦朧光暈,徑自站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給自己。茶是新上的熱茶,害怕燙了嘴,她耐著性子小口小口喝完,再回到床畔羞答答正坐。倏覺室內寂然無聲,她不由生了愧意,脆聲道:「各位王爺莫因小女子被擾了雅興,敬請繼續,我當笑話聽,聽得正高興呢。」

「吃~~」一道笑聲劃過,是六皇子廣義王傅澈。「幾位爺,莫停啊,快再講些笑話出來給我的新三嫂聽聽。」

「小六。」傅洌輕喝。舉步到了自己的新娘跟前,拿起桌上的秤桿挑住蓋帕一角,「看來,不揭這道帕他們是不會走了,醜媳婦終須見公婆,何況,你不會……」下面,想說什麼呢?「不會丑得哪裡去」?是呵,不會丑到哪裡去?這張臉,若有人說「丑」,世間已找不到「美」這個字了罷?滿頭的珠釵銀環,抵不過她眸內的一分光輝,滿園的花團錦簇,及不上她面上的三分顏色……

傅洌忽然聽到了身後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意識驀地回籠,而後,突涌懊惱:這道蓋帕,實在不該在眾兄弟面前給掀下!「老五,招呼大家回去。」

諶墨轉著嘰哩骨碌的大眼,方想啟唇和眾位王孫寒喧兩語,面前男人竟上前一步,將她一顆螓首按到了自己腰際,「老五?」

「三哥既然說了,咱們不可以如此不識趣罷?」笑嗓悠悠然,廣仁王傅津有感以後三哥有了麻煩。「散了散了,誤了別人的吉時,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呢。」

「五哥,『天打雷劈』出自您口,說服力驚人吶。」高亢聲量加入,廣義王傅澈道,「不過,幾位哥哥弟弟,咱們當真得走了,三哥身子不好你們也知道,方才席間又多飲了幾杯,要他早時歇下罷,走啦走啦。」

但有人腳步不甘就此挪移:「小六,我記得四哥我的洞房你玩得可是最歡實的那個,怎麼?厚此薄彼?欺著四哥善良是不是?」

「四哥,小六素來笨慣了,你跟他一般見識,不是跌份么?走罷,若四哥未喝過癮,到為弟寒舍再飲三百杯。小六,上前來扶著四哥!」

「五哥,小弟為了怕您跌份,還是拉著七弟和八弟行路比較方便,四哥就全權由您了。三哥,我們走嘍,請盡情享受您的洞房花燭罷。哈哈……」

「喂,六哥,你放手,你不需給我動武功底子,當小弟怕你呢!」

「八弟,讓三哥攙扶你可好?」

「……好,好,好,不,不用,不敢,走啦走啦,三哥,享受您的無邊艷福罷……」

不情不願的爭囂聲,漸趨漸遠。

******

「……你是諶恕?」存疑的詰問。

「我為什麼要是諶恕?」無辜的反詰。

「……那你是誰?」

「諶墨,雲伯侯府的第三女。」

代嫁?他一驚,細長黑眸盯著她仍然無辜的嬌靨,「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指婚的聖旨,寫得一清二白:將雲伯侯府女兒再嫁孝親王,續百年好合之良緣。而我,是如假包換的侯府女兒。」諶墨指著自己的鼻尖,「這張臉,即是最好的佐證。」

「是么?」傅洌未看過頒到雲伯侯府的聖旨,細細忖思頒到自己頭的那道,似乎如此。「縱你說得沒有錯,你既然是三女兒,侯府何以未按長幼之序嫁女?」

諶墨一笑。

傅洌一愣。

「若我說,我是因為仰慕王爺的神姿天縱溫良品厚德藝雙馨德高望重,所以搶在姐姐前嫁過來,王爺您可信?」

「……」

「不信?」諶墨點點頭,「正好,我也不信。」

「……」

「實話告訴王爺,雲伯侯爺的次女,也即是王爺您朝思暮想相思成災愛慕成痴的諶恕,不巧有了一位互許終生的心上人。」

「……我何時對她什麼什麼來著?」這小嘴嘰呱如掉了滿盤的玉珠子,稍一不慎,會給她矇混過去。

「沒有么?」似乎不信,端量著他的美眸,含了疑。似乎是說「有的話直說,別硬撐哦」。

「沒有!」

「很好。」

「很好?」

「當然很好,王爺不必陷入單戀的無果境界,可喜可賀。」

「……」傅津暗吸了一口氣,「……你叫諶墨?」

諶墨頷首,因為嘴裡塞了一塊糕餅進去無暇得話,不過,那糕餅嚼了兩下,又給吐回了盤內。舉起茶,咕嚕嚕漱口。

「怎麼了?」傅津溫聲,「餓了就吃啊。」

「難吃,不吃了。」將圓桌上的杯杯盤盤排看個遍,竟沒有一樣能引得起食慾,知道自己的腸胃毛病又犯了,「睡了。」

「……」這的確是一位侯府千金沒有錯么?

「姐夫夫君。」

什麼?「……你叫了什麼?」

「姐、夫、夫、君。」小嘴翕合,把字一一咬得清楚,「叫得不對么?」

「……誰教你這樣叫的?」傅洌細長眸內,升起一抹深。

「無師自通。」得意的抿嘴嘻笑,「只有天才才辦得到喔。」

「……為何要如此叫我?」

「你是姐夫,是我死去姐姐的原配夫君,也是我拜了堂的夫君,這樣叫,沒錯罷?」

「……以後,在外人面前,不要笑。」

「噫?」

「實在忍不住,也要少笑,這是為你好,我……或許護不住你。」他嘆氣,沒想到,自己的新婚娘子會是她,會是她啊。

「若一個男人想保護一個女人,怎樣也是護得住的,除非,不想護。」她道。

「什麼?」他疾望向她:方才她的話時,可是含了恨意?

「沒什麼,嘻嘻……」她又彎了唇,「在姐夫夫君面前,可以笑,對么?」

他目光撇開,這是一個麻煩,很大的麻煩。「你要這麼叫我,就隨你。不過,在人前,你還是要稱我一聲『王爺』。」

「好,王爺夫君,嘻。」

他把頭轉得更開。「原本我是想對你說,我會拿你當親妹子疼,尚怕你誤會什麼。你這性子,倒也好。你睡罷,這王府內沒有長輩,明朝不需起得太早。辰時到正堂,接受管家與一干仆佣的拜謁。三日後,進宮參見父皇母后。」

「噫?」看他走到一道門前,不是出外的門,而是與隔壁相通的一扇木扃,「姐夫夫君,你要去哪裡?」

「天不早了,睡罷。」扭動門把,三兩下,嚇聲開了。

「噫,姐夫夫君,你不與我享受魚水之歡么?」

「……」傅洌再吸一口氣,「快睡罷!」門開,身閃,人沒。

諶墨唇又抿出笑意,姐夫夫君,是這樣的稱呼刺了你的耳,使你不敢染指你的新娘?還是,你要為你的心上人守身如玉?

姐姐,我現在,睡在你曾睡過的床上呢,今夜,入我夢來罷。臨睡際,她甜美笑忖。

她,是個麻煩。隔間的傅洌,撫觸著失紊的心際,再次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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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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