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5.笑傲【捉蟲】
清晨的一縷陽光照進屋內,伴隨著小鳥吵鬧的嘰嘰喳喳將睡夢中的人喚醒。
西門吹雪一找回意識就覺得被什麼壓得憋悶,他皺了皺眉,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迷濛從眼中散去,闖入眼帘的就是懷饒安寧而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側臉。從沒有與人同床共枕過的西門吹雪第一反應就是推開身上的人,但隨之而來的意念阻止了他。
那股意念極度渴望親近懷饒,這樣的想法讓西門吹雪很不滿。他縮了縮手,小幅度掙扎了一下,準備推開懷饒的手最終搭在了他肩上。
「嗯~」西門吹雪正沉默著,壓在他上方的懷饒突然沉吟一聲,頭顱微微扭動了一些弧度,眼看著就要轉醒,西門吹雪眼波一閃,頗有些心虛意思地縮開了自己搭在懷饒肩上的手。
懷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眨眨眼看到西門吹雪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臉上尷尬了一下,隨後迅速起身站到床邊,「抱歉,昨晚太累了。」
懷饒的陡然離開讓西門吹雪下意識想拉回他,但那個伸手的動作被自己給壓制住了。然而,動作可以壓制,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的叫囂卻是壓制不下的。他的身體就像被無數的螞蟻給爬滿了,每一隻都在喧喊「靠近他、靠近他」。
煩躁、椎骨的癢……
西門吹雪沒有表情的臉有些扭曲,他動作僵硬地坐起身,手握成拳,抵在床鋪上。
察覺到西門吹雪的不對勁,懷饒彎下腰湊過去,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就這麼一刻的靠近,身體里的不適立即減輕了不少,西門吹雪眼神深了深,沉聲道:「沒什麼。」
「沒什麼事就好,我還怕是你的問題沒根治呢!」懷饒笑著舒了口氣,重新站直了身子,說道:「不過,你的身體多少會有些變化,你得儘快適應。」
變化?渴求懷饒的靠近就是他所說的變化?為什麼會這樣?
「我發生了什麼?你說的變化又是怎麼回事?」西門吹雪問。
「你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問題,不採取措施的話你將永遠變成一隻貓或者死去,我用了一些方法把你變了回來,不過隨之而來的是你的身體……」懷饒說著,撞上了西門吹雪猶如寒冰的眸子,莫名地有些說不下去,改口道:「你身體的變化比較複雜,我也不能說清,你往後自然會明白的。」想起西門吹雪最在乎的劍道,懷饒又補充道:「但是你放心,這不會影響你的武學進展。」
也是有了懷饒最後一句話,西門吹雪才沒有那麼在意懷饒所說的身體變化。在西門吹雪看來,他不過是遠離懷饒就有些不適反應,如懷饒所說,適應了就好。
西門吹雪不知道,這還僅僅是個開端,事情往往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懷饒見西門吹雪沒那麼反感了,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態度溫和地問道:「那我讓人送洗漱用具進來了?」
沒聽西門吹雪回答,懷饒只當他默認了,正要轉身出去,就聽西門吹雪問道:「這裡是哪裡?」
「日月神教。玉羅剎也在這裡。」懷饒停住,回答。
西門吹雪一怔,隨後忍著難受,抬頭注視著懷饒的背影,又問:「你到底是孩子還是大人?」
懷饒側身,回頭說道:「算一算,我今年應該二十有七了。」
「二十七……」西門吹雪似是無意識地跟著懷饒重複了一遍,隨後猛地埋下頭,不堪忍受一般咬緊了下唇,不肯再吱聲,也不肯亂動一下。
懷饒眼力極好,雖然看不到西門吹雪低下頭的臉上是什麼表情,但還是注意到了他抵著床鋪的拳頭微微顫抖著。西門吹雪的忍耐力是極好的,能讓他產生這麼大反應的感受必然沒那麼簡單。
之前懷饒問過西門吹雪的情況,若他的身體真的出了問題,西門吹雪沒理由不說,唯一能讓他隱瞞的恐怕就是離了自己後身體所產生的不適。懷饒轉念一想,大約懂了他好強不願示弱的心思,體貼地沒有說破,而是沉默地走了回去。
「你做什麼?」感知到懷饒的靠近,西門吹雪強作平常地抬首問道。
懷饒回之一笑,伸手搭在西門吹雪的肩上,又彎下腰,手順著他的手臂滑到西門吹雪的拳頭上,覆蓋了上去,手指一勾,掰開西門吹雪的手指,牽住了,「一起去吧,我想玉羅剎一定很想快點見到你。」
西門吹雪被牽住的手一顫,最終沒有扛住懷饒的靠近帶來的舒適感,任由自己的手與懷饒的相交疊。西門吹雪隨著懷饒站起身,往外走,走了一半理智忽而壓過懷饒帶給自己的感覺,神色一冷就要抽開手。
突然的這麼一下讓懷饒條件反射地緊抓住西門吹雪的手,側頭問道:「怎麼了?」
西門吹雪沒有言語,只是皺眉看著兩人緊扣的手。懷饒順著西門吹雪的視線瞥了一眼,卻又裝作沒發現什麼不對一樣,不解地看著西門吹雪。
「有什麼不對嗎?」懷饒問。
「放開。」西門吹雪抿抿唇,說。
「為什麼?我不能牽著你嗎?」見西門吹雪挑明了說,懷饒也不慌不忙,反問道。
懷饒一下子將自己身體里一串數據切離出來,這讓懷饒好長一段時間都將處於數據不平衡的狀態。這種狀態說來也不會給懷饒帶來太大的影響,只是讓他經常不能準確控制自己的能力而已。而西門吹雪在植入了懷饒的數據后不僅會離不開懷饒,而且會比平常人更容易被懷饒的能力所影響。
此時此刻,懷饒那種影響人思維的能力忽然引發出來,西門吹雪眼神一懵,立時消退了所有對懷饒行徑的不滿。
「可以。」他無意識地開口說。
懷饒一怔,一瞧之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是小懷饒,不可能將這種強制而來的認同當真。懷饒嘆了一口氣,解除了對西門吹雪的思維影響,在西門吹雪還沒全然回過神的時候,將他牽了出去。
房門打開,光明撲面而來,懷饒不適地眯了眯眼。
「阿雪!」一聲以歡欣開頭的呼喚,卻在結尾變了音。
懷饒適應了光亮就對上了玉羅剎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那雙眼睛正飽含怒氣地盯著懷饒和西門吹雪相牽的手。
懷饒想:玉羅剎和西門吹雪不愧是父子,關注點真是出奇的一致。
「玉教主這些天為了西門的事恐怕難以安眠,昨日又守夜一夜未睡,現在看到西門安全了,也該放心了。」懷饒注視著玉羅剎的雙眼,語氣從容地說著。言下之意就是玉羅剎人也見到了,該回去睡覺了。
玉羅剎哪是這麼好打發的,三步並兩步跑到他們跟前,揮手拽出西門吹雪被懷饒牽著的手,問道:「阿雪,你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西門吹雪本就不喜與人身體接觸,與懷饒相觸還能減緩他的躁意,與玉羅剎相觸可沒有任何好感可言。他決然地縮回自己的手,無意識間往懷饒身邊靠了半步,冷淡地回道:「我沒事。」
玉羅剎所有的情緒都凝固在臉上,因為西門吹雪對他和懷饒截然不同的反應,更因為西門吹雪竟然主動靠近懷饒。
玉羅剎太過誇張的表情也讓西門吹雪意識到了自己的作為,懊惱從眼裡一閃而過,隨後又歸於冰寒。西門吹雪板著臉,不知該怎麼解釋,最後也懶得解釋了,轉身又進了房間。
懷饒眉眼含笑地目送西門吹雪進房間,攔住了玉羅剎欲進房間的身體,說道:「玉教主,西門現在恐怕還不太適應他身體的變化,我相信他需要自己冷靜一下,不如教主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往後再說?」
考慮到西門吹雪的情況,懷饒沒等玉羅剎回應,又用最快地速度和看守的下人交代了一番,轉身要跟著西門吹雪進房間。誰知,這一步剛踏出去就被玉羅剎給拽了回來。
「還有什麼事嗎?」懷饒好脾氣地笑問。
「你說阿雪需要獨自冷靜一下,那你進去做什麼?」玉羅剎咬著牙惡狠狠地問道。
懷饒眨眨眼,實話實說道:「玉教主,你知道的,西門他現在離不開我。」
即使懷饒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陳述事實,但這話在玉羅剎聽來怎麼聽怎麼像示威。玉羅剎胸口一堵,猛地甩開懷饒,堅定道:「不行,我不放心你和阿雪獨處,我要跟你們待在一起!」
以前是個小孩子還好,翻不起什麼浪來,現在懷饒這副樣子,玉羅剎怎麼想怎麼不放心。
遇到西門吹雪的事,玉羅剎總是比較情緒化,好像什麼想法都能寫在臉上,懷饒不費力地就看出玉羅剎心中所想,好笑地回道:「便是獨處昨晚也獨處過了,何況現在不過是白天。教主放心吧,我不會在西門不願意的情況下對他做什麼的。」
「我不信你的話。」想到西門吹雪那些以前不會有的舉動,玉羅剎就覺得懷饒怎麼看怎麼不像個好人,盡會帶歪他的兒子,他絕對不能再輕易相信這個人了!
「洗漱過後我要出去一趟,我總不會在外面對西門做什麼吧?教主若是實在不放心我,讓人跟著也是無妨。」
「你們要去哪兒?我也要去!」玉羅剎皺眉,堅守不能一直讓西門吹雪和懷饒獨處的決策,又不放心別人,於是,如此說道。
懷饒正要回話,房裡忽然傳來一聲杯盞碎裂的聲音。懷饒一愣,想起這會兒離西門吹雪獨自進房間已經有段時間了,唯恐西門吹雪出什麼狀況,他匆匆丟下一句話,抽身回了房間,順手將房門栓了起來。
「既然如此,教主請自便。」被那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驚了一下的玉羅剎只聽懷饒這麼說,然後懷饒人影一閃就離開了自己眼前,而他卻獨自站在原地,反應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