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過不得多久,大殿里的那段對話便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整個水雲宗,而後竟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掀起了軒然大波。
大批的外門弟子都自以為這是個機會,紛紛申請也要加入擂台。更有許多自命不凡的外門弟子揚言,真要以戰力來確定能破例進入內門之人,這個名額應當屬於自己才對。
對此紀子昂是喜聞樂見。雖然文軒和祁繼白都對簡易讚許有加,紀子昂卻不覺得簡易真有外門第一的本事,能將簡易踢下去的機會自然越多越好。可他又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讓簡易守擂,以一敵眾玩車輪戰。這做得太明顯了,不好,有損他宅心仁厚的形象。
於是乎,這場擂台最後乾脆被辦成一了個外門大比。所有外門弟子以一對一,不斷進行淘汰賽,直到決出最後的勝利者,便給予直接進入內門的資格。
這做法合情合理,十分公平,每個人都很滿意。
只不過在落到簡易頭上的時候,多了一個附加條件:如果最後的勝利者不是簡易,那麼有鑒於他之前誇大自身實力走後門的卑劣行為,將直接逐出宗門。
「簡師弟,抱歉。」文軒邊在自家洞府內挑揀能送給簡易的法器,便嘆了口氣,「這次是我太過口無遮攔,連累了你。」
「師兄這是在說什麼?」簡易笑著問他,「難道你不覺得我能獲勝嗎?」
「自然不會。」文軒翻出一支竹笛,在手中翻來覆去打量了一下,遞到簡易手裡,又繼續去翻找其他,「但終究是給你找了麻煩。」
「是麻煩,也是機遇。」簡易輕輕敲了敲那竹笛。
這竹笛不是什麼上好的法器,只是放出風刃時有樂聲奏起,風雅大於實用,文軒當年也並不愛用它。然而文軒手頭存貨有限,能交於鍊氣期使用的法器少之又少,不管實不實用都只能拿出來試試了。
「若是我能在這外門大比上當眾得冠,所得到的好處,可比這點麻煩大多了。」簡易微微笑道,「還得感謝師兄為我爭來這個機會。」
「你倒是自信滿滿。」文軒又扔給他一個布口袋。
簡易抬手接住,「那麼以師兄你對外門那些弟子的了解,你看我勝算幾何?」
這還真是問對了人。水雲宗的弟子,內門的文軒是個個認得,外門的也至少略知一二。文軒略一思量,無奈一笑,「別說,還真有幾個硬茬子。」
但這句話他說得並不如何擔心。再硬的茬子,總歸都是不如簡易的。單當初簡易面對那頭三級妖獸時的身手與決斷,便少有人能做到,更別提之後面對薛冰兒時那四兩撥千斤的精巧布局了。
簡易卻還笑著擺了一塊玉到他眼前,「那些個硬茬子,師兄你能否幫我列個名單出來?」
這可真是得勢不饒人了。看來他不僅要贏,還要碾壓著贏,贏得漂漂亮亮。
文軒看著他這德行,心中卻竟然有幾分暢快,不禁哈哈一笑。
內門大比之前,總共三天的準備期。
這三天內,簡易便按照文軒那份名單,一個一個上去拜會了一遭。而文軒也找出了法器共一十二件,通通送給簡易。其中除了那竹笛和那能散出霧氣的布口袋,還有一柄低階上品的法劍,五件防具,一雙靴子,再加上好幾件輔助備用的武器,讓簡易自己挑著用。而後文軒又將自己的門派貢獻值勻了一部分過去,讓簡易多準備些符籙丹藥之類。
三天的時間,在這忙碌的準備之中,也就轉瞬而逝。
簡易往那被安置在外門的比賽台邊一站,看著分發在自己手中的對戰表,頓時嘖嘖冷笑數聲。可真是巧了,當日文軒總共就給他列了十個硬茬子,如果按照這對戰表一直比下去,個個都有可能被他撞上。
這心思,也算是昭然若揭了。但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誰會注意這點對戰表上的小花招?怕都只會以為是巧合而已。簡易含笑抬頭,深深望了看台正中的紀子昂一眼。然後他的目光又往左看去,掠過紀子昂身旁的楚漣,落到楚漣身後的文軒身上,笑著點了點頭。
外門大比的鐘聲,便這麼敲響了。
水雲宗外門弟子數量有內門數倍不止,想要取得最後的勝利,得比上足足一十三場。開頭三場簡易的對手還是正常安排的,因此,這麼三場,對簡易而言就是兩個字——虐菜。
只見他一上台,身影一晃,在對手還在發懵的時候一火球砸去,正好砸中對方面門。只一個呼吸,這一場就勝了。
整整三場,一模一樣的勝法,一模一樣的秒殺。
能有這等表現,一是因為他腳上那鞋,使得他身形比常人快上許多,二是他發出的那火球,角度刁鑽,還沒看到就已經砸中了。而最重要的優勢,自然還在反應與意識上。經歷過生死之斗的人,和普通外門弟子,就是這麼大的差距。
這三場勝得如此漂亮,頓時引起一片驚呼。畢竟這場比斗因他而起,大多數人都會關注他一眼。看台上的紀子昂與那幾名長老更是連臉都黑了。
片刻之後,紀子昂卻一笑。不急,他的安排本來就在後面。
到了第四場,簡易便遇到他第一個「硬茬子」。
而後……他花了三個呼吸。
這就要說到文軒給他的其中一件法器了。被簡易別在腰間的那符籙袋,別的作用沒有,就是可以省去他伸手去掏符籙的功夫。心念一動靈氣一引,就能將放在其中的符籙激發出來,真真是太適合簡易了。
如今那符籙袋被裝得滿滿當當,心神一動,十幾道殺招砸去,嚇都能嚇死人。
「承讓。」簡易拱了拱手,朝著對面已經被砸暈在地的倒霉蛋微笑。
看台上紀子昂一聲冷笑,「不過仗著符籙之利。」
話音未落,另一處比賽台上轟然一響,又一人拍出一堆符籙贏得了勝利,定睛一看,正是被那些個長老大讚「勤勉有加」的張家二少。
「掌門明鑒。」文軒恭敬道。
紀子昂不自然地將手一擺,呵呵一笑,「符籙用得好,自然也是一種本事。但要想贏到最後,光靠符籙是不夠的。」
「弟子也是這般認為。」文軒繼續恭敬。
就在他們交談間,第五場便開始了,正巧,這次簡易的對手便是那個張家二少。
一場符籙對拍,頓時絢爛開場。
三個呼吸后,戛然而止。
簡易站在那躺在地上疼得不斷哼唧的張家二少身旁,拍了拍手,臉上顯露出一種無敵的寂寞。
「符籙用得好,也是一種本事。」文軒笑道,「掌門果然金玉良言。」
那張家二少符籙雖多,卻沒有一張能拍准到簡易身上。而簡易腳步輕盈,目光更是狠辣,張張符籙都使到刀刃處。如此一來,勝負當然毫無懸念。
紀子昂黑著一張臉,根本不回他的話。等到所有外門弟子都比完第五場后,他起了身,抬手壓下台上台下的嘈雜,揚聲道,「今日比過五場,諸位弟子也都累了,就先休息一晚吧,剩下七場明日再比。」
說罷,他深深看了簡易腰上那仍舊滿滿當當的符籙袋一眼,「另外,有項規則要修改一下。今日有許多弟子使用符籙,而符籙一道,雖然也是道行之一,卻與財力關係甚大。外門中許多弟子家境貧寒,此等做法實在對他們不公。因此,從明日起,本次外門大比禁用符籙。」
這席話說完,他才笑著坐回去,心中總算又安穩了一些。
但他看著楚漣邊上的文軒,看著台下的簡易,卻又發現,他們臉上的神情,比他自己還要高興幾分。
等到眾人散去,簡易來到文軒身邊,伸手將那符籙袋中的那疊東西往外一掏,笑得簡直合不攏嘴,「掌門大人這次真是幫了大忙。」
只見那一疊東西,已經只有面上幾張是還能再用的符籙,剩下全塞的廢紙,就這麼將那符籙袋塞滿的。
「全是你小子耍的小滑頭。」文軒無奈搖頭。
「還得師兄配合,將我們那掌門大人激得到位。」簡易笑著蹭到文軒身側,拉他的胳膊,「這下可不用再擔心那些有錢人了。」
文軒嘆著氣提醒,「財力……可不止能體現在符籙上。」
「要論法器,師兄送我這麼多,樣樣都挺厲害啊。」簡易果斷表示,「哪裡還需要怕別人的?」
文軒知道,此話純屬安慰。
果然,第二天的比斗,僅僅第一場,簡易就遇到了法器極厲害的對手。
便是那位長老口中的那個孫兒了。
有個當長老的祖父在內門,這孫兒一上來就舉著一面極厲害的大盾。雖然比不上當日駱輕泉所拿出的那幾面那麼強大,但簡易如今的攻勢更不如文軒當初犀利,無論怎樣都破不了防,那飛劍砍上去都落不下一點痕迹。偏偏這人還十分機警,簡易速度再快也繞不過去。
若只是破不了防還好,這人另一隻手中卻還提著一把巨劍。每次他尋准簡易的方向,舉著個盾突擊過去將簡易頂住,而後抬劍一劈……幸而簡易每次都順利躲過,不然這要正被劈中一下,還是很疼的。
片刻之後,簡易便不再靠近,只在周圍遊走,時不時用竹笛放出風刃騷擾。竹笛放一道風聲,便是一聲樂音,一聲一聲倒煞是好聽。可這聲音就宛如一盞指路明燈,對方甚至不用看他在哪,只需聽到樂音一起,抬手一擋,便能穩穩擋住。
台上紀子昂等人又露出了微笑,那長老爺爺真是笑得像朵花。
「這小子果然不過如此而已,看看,這就要輸了。」
「還在那到處亂竄呢,有什麼用?」
確實沒用,簡易知道。這樣下去只是徒然耗費體力,遲早會被對方揪住,簡易知道。
他終於遇上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硬茬子」。
而後簡易皺眉咬了咬牙,從袖中取出那個布口袋,解了開來。
頓時一陣迷霧以他為中心升騰而起,瞬間便布滿了整個比斗台。這布口袋沒有任何殺傷之力,只能惑人視線。而且因為等階不高,所能散出的迷霧也有限,還好這比斗台就這麼大,倒是收到了奇效。
不到一會兒,那名對手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可這霧氣還有個弊端,那就是不分敵我。現在簡易同樣也看不到——然而這個事實別人不知道。
只見對手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備,用盾將自己牢牢護住,雙耳更是尖尖豎起,凝神聽著每一分動靜。他雙耳靈敏,很快就尋到了簡易的腳步聲。
正欲再細細判斷方位,另一個聲音又猛地一起,頓時蓋過腳步。
「錚」。
是那竹笛所發的樂曲之音!
「在這裡!」此人判斷出那方向正是一處牆角,頓時大喜,連忙將盾牌一檔,舉盾衝去,試圖一舉將簡易別在那裡。
卻就在此時,一陣微風輕輕在他身旁落下。
「錯了,」迷霧之中,一個聲音從他耳旁傳來,一縷呼吸吹起他頸后一層雞皮疙瘩,而一柄利劍,已經帶著寒氣貼上了他的背脊,「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