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不不不,不需要血誓。」文軒一頭冷汗,趕緊制止。
他真是給嚇得不輕。白撿一個血契,這看起來是件十分便宜的事情,卻只是對那些不負責任的人來說的。而對文軒這種負責任的人而言……開什麼玩笑,要真讓人就這麼給他立了個血契,他不就得給人負一輩子責任了?
「你只需要立個最普通的誓言,保證不會將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就好了。」文軒強調,「最普通的。」
少年舉著已經咬破的手指,眼巴巴地確認道,「最普通的?」
文軒連連點頭。
少年將目光移到已經滲出血珠的指尖上,輕嘖了一聲,居然滿臉都是失望。
你究竟在失望個什麼勁啊?文軒額頭上忍不住又冒出點汗,簡直已經徹底看不懂這傢伙了。
還好,在文軒明確的要求之下,少年總算沒再繼續這麼想不開。他撇了撇嘴,稍微清理了一下指尖的傷口,而後並起三指朝上做出一個手勢,乖乖道,「我簡易在此對天發誓,今日之事如果泄露出去半句,必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誓發得可真狠……但比起什麼血契,這也只算是小事一樁了。文軒忍不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對方既然已經如此保證,他這一趟的目的也算達到了。隨後他也不想在這裡繼續糾纏下去,便果斷起身告辭,只在最後姑且客氣了一句,「簡師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是的,通過這個誓言,文軒終於知道了這少年的名字。簡易,倒是別緻又好記。
說完一拱手,他便轉了身。
「師兄,」簡易卻在身後叫住了他,「你早就知道了嗎?是因為功法的問題……」
文軒腳步一滯,忍不住在原地頓了頓。
「你現在所修習的功法,是誰找給你的?」簡易又問。
文軒回過頭,臉上的笑容帶著些疏離,「這就和你沒關係了吧?」
簡易抿了抿嘴唇。想建立聯繫卻被阻止,他與文軒,現在依舊只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而已。
「師兄。」然後他又抬起頭來,堅定無比地表示,「你會再來找我的。」
文軒乾笑一聲,暗道這都什麼莫名其妙的,也不搭理,終於推開門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文軒一看天色,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在這兒耽擱了小半個時辰。他連忙架起遁雲,瞬間飛出了這小山頭。
照理來說,他現在應該馬上去找那個有煉器門路的師弟了。
實際上他卻先去了外門的執事堂。他決定去查查那個名叫簡易的少年,畢竟那少年實在帶給他太多古怪的感覺,似乎在自來熟的表面下時刻透著背景深厚目的不明的氣息,根本不像個普通的外門弟子,由不得他不去在意。
「文師侄,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外門執事長老迎了出來,客客氣氣與他打著招呼。
文軒禮貌回應,隨後簡單說明來意,找他要了外門的弟子名冊。
至於在這弟子名冊中究竟能查出多少,考慮到簡易背後可能會有的貓膩,文軒其實也沒多大底,只是姑且一試而已。
結果他隨手一翻,還真……連祖宗八輩子都在上面。
簡易,出生於水雲宗東面的那個九豐城。他祖上是靠采靈藥為生的,一直采了好幾代的靈藥,到他爹那一代,終於攢夠錢開了個小靈藥鋪子。可惜好景不長,兩個月前他爹得了重病死了,那鋪子也被親戚佔了,而後簡易便收拾收拾東西離開九豐城,拜入到這水雲宗外門之中。
這段記載還挺詳細。包括簡易是什麼時候出生的,他爹叫什麼他媽叫什麼,他從小在哪裡長大,他爹是什麼時候開的那個鋪子,那靈藥鋪子是什麼名字,現在又被轉交給了何人手上,全都清清楚楚。
可是……就這樣?
一個普通的仙城裡普通的靈藥鋪子掌柜的普通的兒子?
文軒愕然翻著手中名冊,將這關於簡易的幾頁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難以置信,恨不得從字裡行間看出朵花來。但看來看去,還真就是這樣。
「文師侄,」邊上那外門執事長老疑惑問道,「這簡家小子,莫非有什麼不對?」
「簡家小子?」文軒詫異,「莫非師叔你認識他?」
「勉強算是認識吧。以前他爹還在的時候,去九豐城採藥時常碰到的。」
好吧,連人證都有了,看來那傢伙還真就一直都住在九豐城,真的只是一個小靈藥鋪子掌柜的兒子。
文軒卻還覺得有些恍惚。
所以是他多疑了嗎?簡易之所以能說出那些事情,真的只是猜的?
而簡易之所以如此莫名其妙地期盼著什麼血契,莫非真是只是因為……自來熟?
……自來熟真是太可怕了。
文軒搖了搖頭,總算闔上手中名冊,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好吧,畢竟只是一個一面之緣的外門師弟而已,以後還能見到幾次都難說,還是暫時別去管了。文軒又與這執事長老告了辭,總算可以去找那位有煉器門路的師弟了。
要說煉器,其實水雲宗之內就有煉器堂,只是那煉器堂是駱長老的地盤,不到萬不得已,文軒實在不想過去。
現在他要找的這個師弟,卻是認識這北寧洲里一個有名的煉器世家的。
那煉器世家名氣頗大,外人想求他們出手,光要靈石還不夠,還得想辦法弄到他們族中所發行的一種信物才行。而這師弟幾年前救過那他們族裡的一個晚輩,因此便得了這麼一件信物。文軒這趟過來,也就是想借這信物一用。
結果,等文軒到了地頭,剛一說明來意,那師弟就對他長吁短嘆,「唉,文師兄,你來晚了啊……」
原來這師弟前幾日手賤和人打賭,賭輸了,剛剛好就把那信物輸出去了。
「輸於何人?」文軒趕緊問。
「就是東面山頭的那個誰,那個誰來著……」這師弟在外門呆的時間還不長,顯然還認不全人,支支吾吾半晌也沒支吾個所以然來。還好雖然不記得名字,他卻記得對方住的地方,當即便給文軒指了個方向。
文軒尋著這方向找過去,半路上就覺得有點不對了。這方向怎麼好像有點眼熟?
不過片刻,他便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山頭,看到了那間熟悉的小木屋。熟悉的少年立在屋前,滿臉期盼,顯然正等待著什麼。
文軒嘴角一抽,趁著簡易還沒看到自己,趕緊就轉了頭。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反正吧,他忽然覺得,就到宗門裡的煉器堂去一趟,其實也不是件那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等到文軒從外門回到內門,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他休整調息了一番,直到翌日,才動身去了煉器堂。
駱長老的門下共有六名弟子,這煉器堂通常由其三弟子打理,但其他弟子偶爾也會過來輪換。
文軒剛一進煉器堂,就有一個桀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師兄,這麼巧啊。」
是啊,好死不死,可不就是這麼巧嗎。今兒在這裡坐鎮的,居然剛好就是駱輕泉。
文軒從儲物囊里掏出那斷成兩截的滄瀾劍,徑直擺在他的眼前,「能修嗎?」
駱輕泉掃了一眼,嘲弄一笑,「這破劍,你還真想繼續用啊?」
文軒不答話。同門師兄弟這麼多年,他早已知道,要想和這傢伙和諧相處,訣竅只有兩個字:無視。
駱輕泉在那邊左等右等,死活等不到他的反應,也就果真自覺無趣,乖乖將那兩截斷劍取了過去。他在駱長老邊上待得那麼久,煉器的手段不說學到了多少,眼光還是可以的。不過片刻,他便眉梢一挑,露出個有些玩味的神情。
「如何?」文軒這才終於不無視他了。
只聽駱輕泉慢悠悠開口道,「修,倒是能修。」
「哦?」文軒頓時眼前一亮。
「別高興得太早。」駱輕泉卻又道,「先準備一塊上好的黑金礦石過來。」
修補法器需要用到相應的材料,文軒自然懂得。他手頭並沒有這黑金礦石,卻攢了不少門派貢獻值在身,去百物樓換一個肯定是夠了。
剛好百物樓就在煉器堂邊上,文軒取回斷劍,便徑直跑了過去。
很稀奇地,駱輕泉居然跟在他的身後,也陪著他跑了這趟百物樓。而且一路上,駱輕泉嘴角都勾著古怪的笑,似乎在等著看什麼好戲。
文軒也不管他,到了百物樓便進去說明來意,結果卻得到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回復。
「換完了?」
「是的。」百物樓弟子點頭道,「本來庫存黑金礦石共一十三枚,昨天上午正好全被一名弟子換走了,至少下個月才會再有進貨。」
下個月?那豈不是這一整個月都沒有劍用了?
文軒愣了半晌,忽然偏頭一看,只見邊上駱輕泉已經笑得越發暢快,顯然早就知道有這事了。這駱師弟簡直心理扭曲,只要看到文軒吃癟,他就高興。
「怎麼樣啊,師兄?」駱輕泉一臉猙獰惡意,「這玩意我族裡多得是,想不想要我送你一點?只要你誠心誠意求我,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文軒面無表情將腦袋又轉了回去,向那百物樓弟子問道,「不知是哪位師弟換走的?」
那人一翻手中記錄,卻是輕聲一句驚咦,「居然是外門的。」
水雲宗內,外門弟子也可使用門派貢獻值在百物樓換物,只是比內門弟子要貴上三成左右。能一口氣換掉十三塊黑金礦石的,也算得上是個小財主了。
但不知為何,文軒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就在這不祥的預感中,眼睜睜看著這百物樓弟子說出了下面這句話。
「是個姓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