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載夢而來(修)

25.25 載夢而來(修)

這回不說話的變成了陳亨。

他本來想勸勸韓一梁,對待蘇菡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太好,更不要陷得太深。

結果可好,韓一梁根本是早就陷進去了。而且看樣子,年頭也不短了,說不定在蘇菡還是個短腿小蘿蔔頭的時候,就哪根筋搭錯看上她了。

女人就是要夠味才行,蘇菡這種女人,漂亮歸漂亮,可是一點也不勾魂。慫慫的,也沒有那種勾人的野勁兒。偶爾換換口味吃一下還行,陷進去很虧好嗎!

陳亨乃是開黑店的出身,什麼事要是覺得虧本兒了,簡直想直接幹上一架。他不想跟韓一梁打,也不想跟他說話,但是又忍不住想知道:「她知道你心思嗎?」

「她會知道的。」

韓一梁說得很平靜,陳亨聽了一口氣憋在心口,頓時感覺眼前又黑了一片。

合著陷進去還不算,還是一廂情願!

陳亨受不了地皺起了眉:「九弟啊,為了她你至於么,不值啊!」

「值。」韓一梁毫不猶豫地平靜道。「大哥,給她一點時間,她會令你刮目相看。」

陳亨沒說話,千言萬語彙成一個表情呈現在了臉上。

呵呵。

高地下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嘆聲,韓一梁的眸光里立時多了光采。

陳亨擰過臉,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就算去膿止血真是對的,那也是她師父教的,不是她的本事。」

韓一梁的腦海中閃過一些回憶,沒有解釋什麼,將話題岔開了:「大哥,如今刁賊已死,我們也需籌劃一下下一步的行動了。」

「嗯。」陳亨心痛地合了合眼,剃掉了心中那些無法挽回的兄弟之情,跟韓一梁一道謀劃了起來。

高地之下,對照結果已分,一眾小頭目和士兵紛紛陷入震驚,不能自拔。

雖然實事就在眼前,但有人還是不能相信:「竟然都比用膿血糊住快,難道我們以前都錯了?」

「我看有可能。」梁英已經信了,「我手下最好的兵就是受傷之後沒什麼事,糊了膿血后反而高燒不退,生生耗死了。現在看來,就是因為不知道『過半則壞』這個道理才送了命。」

「對,這事我知道。」侯四接著道:「開始沒包傷口也就那樣,後來拿衣服弄出了膿血就開始燒,一直燒到死了,唉,可惜了。」

那個士兵很出色,不少小頭目也有印象,在這個關口想起他充滿蹊蹺的死因,不禁也回憶起自己遇到過的情況來。

一個小頭目一下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次作戰,「還記得之前劫高家莊那次,我手下有幾個傷兵也是本來沒事,弄出膿血之後就全身發熱,沒幾天就都死了。我一直以為是莫名其妙發熱熱死的。現在看來,說不定就是膿血太多才會發熱。」

眾頭目議論紛紛,連帶著受傷的士兵和周圍過來湊熱鬧的小兵頭們也跟著掀起了一陣回憶。許多從前被忽略過去,或是用其他原因牽強解釋了死因的例子都被挖了出來。

所有的例子湊到一塊兒,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有的傷兵受傷之後,沒有弄出膿血的時候還沒事,糊了膿血不僅沒好,反而很快就全身發熱,傷口潰爛而死。

眾人以前各自碰上這情況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會是膿血出的問題,如今越回憶就越感到不寒而慄。以前簡直是錯得離譜啊!

若不是蘇菡不顧異意對陳亨說出來,這個荒謬的錯誤也不知還要再過多久才能為人所知,更不要說是為人所重視了。

之前白白死掉的是別人,若是繼續錯下去,誰能保證接下來白死的就不是他們呢!

想到這一點,眾人再看蘇菡時,眼神和態度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不再因為她是女人而看不起她,也不再只因為她是韓一梁的妻子才敬著她,而是對她有了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敬意。

侯四作為在場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頭目,帶頭給蘇菡抱拳行了一禮:「此事若非九嫂大義言明,不知道還要有多少兄弟因此不明不白地喪命。大恩不言謝,請受十弟一禮!」

其他人看到候四向蘇菡抱拳行禮,互相看了看,也紛紛向她抱拳致謝。

受傷的士兵們則直接得多,見到頂頭老大給蘇菡行禮,紛紛跪地磕頭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突然被這麼多從前壓在她頭上的草莽頭目同時行禮,甚至還被一些士兵向她行大禮,蘇菡有一瞬間很是慌張。習慣性想找韓一梁,才想起來韓一梁並不在她身邊。

這可怎麼辦!

蘇菡緊張地捏了捏手,感覺在這種時候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場面話。可是面對眼前這幫人給她行禮,她的心理壓力真是有點大,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把握分寸。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一幫大小頭目還在給自己行禮,蘇菡只有硬著頭皮幻想了一下,假設她要是去問韓一梁,韓一梁會怎麼教她說。

飛快地幻想了一下之後,又趕緊捋順了一下說辭,蘇菡暗暗給自己鼓了鼓勁兒,面對眾多頭目,儘力從容與得體地回了一禮,然後,努力表現得鎮定自然地對他們道:「大哥與我說,嫁給了九爺便與大家是一家人了。能為家人出力是我的福分,還請,還請眾位兄弟不必多禮。」

蘇菡說到後面,聲音多少有些發顫,不過眼前畢竟是一群以前看著都會發抖的反賊頭目,她能把想說的話說全已經謝天謝地了。現在不僅說全了,還說得有模有樣的,蘇菡覺得應該給自己的表現發一朵小紅花。

侯四聞言最先直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蘇菡,有點意外她竟然能說出剛才那一番話來。

看來也不是以前表現得那般沒用嘛。

侯四這麼想了想,餘光看到周圍的小頭目們還在行禮,趕緊回頭擺了擺手,「行了,沒聽九嫂說不必多禮么,都別端著了。」說著,又對地下跪著的傷兵撣了撣手,「你們也該養就養著去,別跪了。」

「是是是。」傷兵們連連應聲,趕緊爬到一邊修養去了,小頭目們也都直起了身。

聽到他們交頭接耳在一邊稱讚自己,蘇菡有點不好意思繼續和他們待在一塊兒,小聲對侯四說:「十弟,我們是不是要回去向大哥彙報一下試驗的結果?」

「啊,對對,走吧。」

侯四說著,跟小頭目們打了聲招呼就帶著蘇菡返回了高地。

回到高地之後,他立即向陳亨彙報了在下面試驗的結果,還撿著重點說了一些小頭目們的回憶。

陳亨聽后立即決定,以後半長以上的傷口,一律不允許用老辦法處理,小傷口也盡量不要用。然後他盯著蘇菡看了半晌,才慢慢地說了一句:「你立功了,想要什麼獎賞?」

「不不,不需要獎賞,都是我應該做的。」蘇菡趕緊道,她可不敢跟陳亨討什麼獎賞。

「讓你說就說,黑巾軍一向賞罰分明,立功了就要賞!」陳亨瞪著她大聲說,看得蘇菡心顫顫的。

我想讓你跟我說話的時候別總這麼瞪著我。

蘇菡心裡默默說了一句,但不敢真的說出來。她其實也不知道該要什麼獎賞,本來她也不是沖著什麼獎賞去的,而且真要算起來,救了陳亨又澄清了膿血的功用,往後不知道能救多少人,這功勞真不算小了。可是大的獎賞她不敢要,小的說了又怕陳亨再不滿意。

蘇菡為難了一會兒,還是不知該怎麼說,悄悄將目光移向韓一梁,沒等韓一梁說話,那邊侯四一屁股坐下,笑眯眯開口了。

「大哥,我之前說誰能給您止住血,就保舉誰做兵長,要不給九嫂個兵長噹噹吧。」

「今天的功勞,給個兵長不為過。但給她她能帶兵嗎,下馬你沒看都得用爬的!」陳亨冷冷瞪了侯四一眼。侯四立時消音。

「除了這個,你自己想吧,想好了跟老九說,現在你先到一邊去,我們有話要說。」

聽到陳亨這麼說,蘇菡趕緊給他福了福身,又看了看韓一梁,見他往一邊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就順著他看的方向走遠了些,坐到了他們視線範圍內的一棵樹下。

折騰了大半天,蘇菡也早就乏了,加上昨夜就沒睡好,就想靠著樹歇一歇。

許是太累了,她將眼睛合上之後,很快就睡著了。後來似乎聽到韓一梁叫她,但眼皮似有千斤沉,她怎麼也睜不開,努力了幾次也沒效果之後就更深地睡過去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大腦沒能及時跟上。蘇菡看著周圍一片漆黑,感覺自己似乎是躺在床上,旁邊還有個人,過了兩秒才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坐起來她就後悔了,萬一旁邊的人是壞人怎麼辦,她怎麼就輕舉妄動了呢!

「醒了?」

清清涼涼的聲線,是屬於韓一梁無誤。蘇菡快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輕輕地應了一聲。

韓一梁似乎在換衣服,蘇菡漸漸適應了周圍的黑暗,慢慢能借著稀薄的光線看到他的身形輪廓,一顆心慢慢放下來,向四周打量了一下。

這似乎是一間房屋,屋裡還有桌椅柜子,不知道是哪裡。

「梁哥?」

「嗯?」

「這裡是哪裡?」

「五里寨營房。」

蘇菡想了想,應該是因為黑巾軍的大營被焚燒近半,不適合再回去住了,他們才駐紮到了之前剿滅的五里寨來。

相較於薄薄一層帳篷,她還是喜歡住房子多一些。

蘇菡努力適應著黑暗,有些小小欣喜地問韓一梁:「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裡嗎?」

「嗯。」他脫了件衣服,問:「喜歡這兒?」

蘇菡不知道回答喜歡會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這裡曾經是五里寨的營房,想了想,找了個比較合適的理由:「冬天住房子比較暖。」

等了等,沒聽到韓一梁回應,小腹忽然痛起來,蘇菡這才想起自己還在姨媽期。

她飛快摸了摸懷裡,之前離家時她帶了幾條換洗的月事帶,可是現在怎麼摸也摸不到了。

「不會都被馬顛下去了吧……」蘇菡忍不住小聲嘀咕,那可是她縫了很久才縫出來的啊!

「怎麼了?」韓一梁發現了她的慌亂,走到桌邊點亮了油燈。

一燈如豆,光線不甚明亮,但是習慣了黑暗,乍然見到光蘇菡還是忍不住擋了擋:「我從家裡帶的月事帶不見了。」

「我收起來了。」

「呃……」蘇菡將手拿下去,才發現韓一梁已脫了外衣和中衣,健美□□的上半身正好暴露在油燈暖暖的光亮之下,泛著一點曖昧和誘人的光亮。

她臉上一熱,趕緊低下頭,小聲問他:「收在哪裡了,我想換一下。」

「給你換過了。」

「咳咳。」蘇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韓一梁竟然給她換了那麼羞人的東西。

蘇菡的臉上立即更熱了,默了一會兒,想到那都是用自己壓箱底的好布料做的,強忍住羞意,蚊子般的聲響問他:「原來的扔掉了嗎?」

「我拆開洗了。」

「……」這回蘇菡徹底不好意思說話了,臉上熱得簡直能攤雞蛋。特別是餘光瞄到屋裡的一角正陰著的洗好的月事帶,蘇菡就更加無法直視韓一梁了。

古代不是都迷信女人的月信不是好物不吉利么,韓一梁怎麼都不介意呢。

尷尬久了,感覺空氣里都快尷尬出結界了。蘇菡覺得應該說點什麼,想了想,選了個穩妥的話題:「梁哥,那個,現在幾點了?」

「三點多吧。」

「哦。」蘇菡點點頭,掐著指頭想算算睡了多久,就感覺有哪裡似乎不太對勁。

她剛剛好像用錯了方式,用了現代的計時方法問的韓一梁。而她沒記錯的話,韓一梁也是用……現代的方式回答的?!!

天祥王朝的計時方法和前世歷史上的朝代是一樣的,都是用十二時辰計時,完全沒有現代這種一二三四點的叫法。

韓一梁能用和她一樣的方式回答,似乎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蘇菡彷彿被雷劈中一般,心情極為複雜地看向了韓一梁。

韓一梁也停住了換衣服的動作。

四目相對的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

他的表情很坦然,然而他的眼神,完全不同於往日的波瀾不驚,細細密密地鋪墊著許多微妙的情緒。

那絕不是韓一梁平日會有的情緒。

那絕不是一個穿越者意識到對方竟然也是穿越者時會有的情緒。

蘇菡有一種感覺,韓一梁是在故意透露給她,他知道現代計時方法這件事。

可是,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電光火石之間,有許多微妙的小事被穿在了一起,突然在她的腦海中連成了一條有些清晰的脈絡。

下午的時候,韓一梁似乎知道她拜師止血的事不是真的。

帶她回家的時候,韓一梁不需要問她就知道她家住何處,而且似乎熟門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去。

之前將她擄走那麼多日,韓一梁從來都沒有強迫她發生過什麼,最多是偶爾會欺負她,但也不曾讓她受到過什麼真正的損傷。

去過她家中的男子十分有限,基本都只有村裡的熟人,除去那些人之外,去過她家卻讓她相見未必相識的,不會超過三五個人。

在這有限的幾人中,還能知道現代計時方式的,就只可能有一個人了。

那個人離開她已經有快十年的時間,如果還活著,如今應該與韓一梁差不多大。

韓一梁探手抄了條板凳,慢慢走近她,坐到了她的對面,專註地看著她的雙眼。不甚明亮的光線下,他如墨般的雙眸依舊顯得很明亮,古井般深邃,似能將人所有的心神都吸附進去。

他眼中的神情不同以往,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几絲柔和,看起來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像存在於她記憶里的那個人。

蘇菡看著他的眼睛,不知不覺就流下了淚來。

「想起我了?」他輕輕地為她擦掉眼淚,目光里有著幾分從所未有的溫情和微小的緊張。

儘管事實已經如此明顯,蘇菡依然不敢相信韓一梁就是記憶里的那個人。

記憶里的那個人明明瘦得一陣風都能吹跑,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身板。記憶里的人總是被她欺負,怎麼會像韓一梁這樣反過來欺負她。而且,還有尤為重要的一條。

「你不是啞巴么?」

蘇菡終於沒忍住,哽咽地同他問了出來。

「不是。」韓一梁的眼裡蘊出了一點笑意,抬手輕輕為她抹掉了新湧出的眼淚:「當年只是不想說話。」

他說得太過簡單,蘇菡卻覺得事實並不是這樣。沒有人能連續兩年不說話,更沒有人能從山上掉下來,摔斷了腿還不吭聲,就算摔斷腿能忍住不吭聲,也沒人能在接骨的時候一聲也不出。那明明會疼死人啊!

「你騙我!」蘇菡忍不住大聲對他叫了出來。

她當年以為他是啞巴,又看他拒別人於千里之外,只對自己言聽計從,才會和他講前生知道的事。如果知道他不是啞巴,與正常人交流完全沒問題,她根本不會告訴他那些!

她的秘密他都知道,可是他卻不曾向她透露過任何信息!

她就像一個小傻瓜,被他騙得好慘!

韓一梁什麼都沒有解釋,只是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她,就像他當年常常做的那樣。

蘇菡知道自己容易心軟,她不想被他久違的舉動軟化下心腸,不想輕易地原諒他,盯著他看了一眼便憤怒地轉過身不再理他。

很久很久之後,韓一梁還是沒有說話,沒有解釋。

他只是默默地坐到了她的身邊。她朝里,他朝外,只在某一條線上有重合。

蘇菡向另一邊扭過,不想看到他。

下一刻,韓一梁卻開口了,只是,依然不是她想要的解釋或挽回的話。

「這十年我走了很多地方。從東南沿海邊境,跟著商隊,漂洋過海去到南洋國家。又從南洋國家跟著另外的商隊,騎馬又換駱駝再換馬,慢慢去到遙遠的西方。我在西方看到了很多高眉深目膚色雪白的異邦人,很像你當年所描述的西方白人。」

他慢慢地說著,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無驚無險,平淡異常。然而蘇菡知道,他若真是這樣做了,絕不可能是像他描述得這般順利簡單。

在交通發達的21世紀,人在旅途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挫折和危險,更不必說在這樣閉塞的古代了。交通不便,言語不通,蘇菡幾乎不敢想象,當年還只是個少年的韓一梁,是如何做到他所說的這些的。

蘇菡很好奇,心裡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又不願就這樣輕易地再搭理他。默默糾結了半晌,還好,韓一梁繼續說了下去。

「當年我從東南沿海出發時,能夠感受到沿海地域的對外貿易頗為繁榮,但這次回來時全線卻都已實行海禁。

前幾年我在西方的時候,跟著結識的朋友遊歷了許多地域。在其中一個國家裡看到了你當年提到過的工廠和機器。」

東方國家的東南沿海實施了海禁,幾乎在同一個時代,西方卻有國家出現了工廠和機器。這多麼像她從前所處時空里的十七十八世紀的情形!

在那個時空里,就是從差不多從類似的時候開始,東方的發展開始逐步落後於西方。

尤其是她前世的祖國,閉關鎖國數百年之後,基本是全面落後於西方。最後在十九世紀末被西方列強用堅船利炮強行轟開了海岸線,開始了長達百餘年被異族□□剝削的血淚歷史。及至她穿越離開的二十一世紀,還磕磕絆絆地努力走在重回強國之列的路上。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也想過要藉由自己掌握的歷史和知識,改變一下自己身處的世界,若有可能,最好能讓這一世身處的國家避免那漫長的屈辱的歷史。

可是隨著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她漸漸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很有局限性,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村。很傳統,很不發達,很閉塞,根本不可能支撐她實現那些異想天開的想法。

而且她所身處的朝代,以及村裡有學識的人所知曉的近半數朝代,都與前世所知不同,很可能她根本就與前世處在不同的時空里,歷史進程也根本不同。

加之她也並不是有宏偉志向的人,家人也都有愛和樂,她便慢慢打消了那些作為穿越人士都會產生的想法。準備安安生生,踏踏實實地在她所處的小山村裡,平靜地過完上天額外賜予的一生。

可是現在,韓一梁卻明確地告訴她這樣一個消息,那不幸的歷史彷彿正在她的眼前重現,作為一個祖國曾承受過百年欺凌與壓迫的中國人,蘇菡就有點坐不住了。

強烈的好奇讓她決意暫時摒棄對韓一梁的氣憤。

蘇菡攥了攥小拳頭,又彆扭了一陣,終於轉過頭,問韓一梁:「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是。」

他又恢復成這樣惜字如金,蘇菡幾乎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卻聽他道「等我一下」,就系好衣服出去了。

蘇菡不知道他去做什麼,心情複雜地坐在床上,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竟然這樣容易就又和他說話了。然後,又想,說話又不代表什麼,他不把當年的事說明白,以後就繼續不理他。

自己糾結了半天,韓一梁從外面回來了。蘇菡立即正襟危坐,表現得並不關注他手裡拿的是什麼的樣子。

韓一梁徑直走到了桌邊,將手中折成很多層的紙展開,鋪在了桌子上,然後,對她道:「來看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紙展開的時候似乎弄得格外響,蘇菡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感覺上面像是一張頗為複雜的圖案。

想到韓一梁在這樣的時候,特意出去拿回來的一定不是一張普通的東西,蘇菡的好奇心不免又被強烈地勾了起來。

天人交戰良久,在韓一梁第二次叫她去看之後,蘇菡終於還是忍不住過去了。

「能看出來畫的是什麼么?」

「是……地圖嗎?」

「嗯。猜猜畫的是哪裡。」

蘇菡認真看了看,發現上面所做的地理標記非常複雜,山脈、丘陵、平原、江河,湖泊,什麼類型都有囊括,任何一處標記,都不是一處尋常的區域可以容納的。

再仔細看看,右下方的邊沿,似乎有點像前世祖國東南沿海的海岸線形狀,心頭不由一震。

蘇菡迅速掃視了一番整張地圖,發現全圖輪廓很像是前世的亞歐大陸去掉了中亞部分和西伯利亞以北部之後,又上下縮短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樣子,心裡的震驚就迅速擴大了數倍。

「這……不會是世界地圖吧?」

「不是全世界,是我在十年間走過的範圍,根據記憶繪成的圖。」

這……也太厲害了吧!

她上輩子學畫個中國省份簡圖都要抓狂了。他走這麼一大圈不說,竟然還能根據記憶畫出來,還畫的地形地貌這麼詳細,是天才么!

蘇菡忍不住崇拜地看向了韓一梁,然而看向他之後就後悔了,他分明是早有預謀地在等著自己這樣做。

蘇菡有點羞憤地想要走回去繼續不理他,就被他輕輕攬住腰帶進了懷裡。

「我沒有騙你,當年剛認識你時確實不想說話。」

見他終於開口解釋了,蘇菡就忍不住想要給他一點機會:「那後來呢,為什麼裝成像啞巴一樣?」

韓一梁默然許久,才道:「我若說話,就會失去對你的意義,我不想失去。我喜歡聽你說的內容,也喜歡聽你說話。」

他這樣直接地說明,反而讓蘇菡生不起氣來了。

而且他說得也確實是事實,她就是因為覺得他沒有辦法和別人說出去,才會和他說起前生的見聞,來排解當時逐漸覺醒前生記憶過程中的惶恐和無助。

那兩年有他陪伴的時間,其實是她穿越之後感覺最輕鬆安心的兩年,若那時沒有他一直在身邊傾聽,也許她對穿越之後的生活的感覺不會有後來那麼好。

而且他說喜歡聽她說話才會那樣做,她還是……忍不住有點小小的雀躍和欣喜的!

蘇菡自己小小地糾結了一會兒,就不想再糾纏在這個問題上了。她還有其他問題想問韓一梁。

「當年你……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走了?」

「你說不想再見到我。」

「……」竟然是這個原因,蘇菡感到很sad,「那只是一句氣話嘛!」

韓一梁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蘇菡讓他看著看著,就莫名有點心虛了。好吧,當時可能那句話她說得是比較激烈。

不過再想想,那時候她才幾歲大啊,小孩子的臉六月的天嘛,第二天可能就好了,他怎麼就這樣往心裡去呢……

蘇菡有點怪韓一梁,但想到自己如果不說那句話,也許韓一梁就不會走,說不定就能夠陪她一起長大,就慢慢變得怪自己更多了。

韓一梁看到蘇菡的小表情慢慢失落下去,慢慢地深呼吸了一下,對她道:「對我而言,你說的話如同開啟了新的世界,我想遊歷四方親身求證,又不知該如何同你告別。你說不想見到我,我於是就離開了。是我不對,當時沒有勇氣當面與你道別,你能原諒我么?」

其實當年他們都還小,韓一梁雖然是個少年了,但也沒有比她大幾歲。換位思考,如果是她志在四方,想要做的事充滿危險,前路未卜,而在意她的人又很小,又和她說了那樣的話,也許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蘇菡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心裡會這麼向著韓一梁說話,不過他都道歉了,她想……那就也原諒了吧。

她這麼想著,自己又稍稍彆扭了一陣,就放下了,輕輕地點了點頭。

韓一梁看到她點頭,眼裡透出幾許欣喜,攬在她腰上的大手就稍稍扣得緊了一些,將她更深地往懷裡帶了帶。

蘇菡拒絕了他更親近的舉動,微微嘟了嘟嘴,有點不樂意。

「怎麼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就是……就是他?」蘇菡想稱呼一下少年時的韓一梁,然而她發現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時候的他。

那時她不知道韓一梁叫什麼,老爹雖然給他取了名字,但是她不太喜歡,又怕自己有一天會遺忘突然覺醒的前世記憶,所以經常用前世的名人作為韓一梁的代稱。不過她現在可不太敢再那麼做了,想來想去,也只能用「他」代替當年的韓一梁。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我。」

蘇菡看到他神情認真且似乎隱隱含著一分失落,心裡就有點覺得過意不去。

可是再想想,這好像也不能怪他。畢竟……他現在和當年的形象差距太大,誰能想到當年麻桿一樣瘦弱的少年會變成現在這樣的肌肉猛男呢。

而且她一直以為他不會說話,根本不會把他往任何會說話的人身上靠攏啊!

「你的變化太大了嘛,而且……我也沒想過你是會說話的。」也許是失落的韓一梁太有殺傷力,蘇菡本來底氣挺足的,解釋著解釋著,聲音就越來越小了。

「不怪你,原因在我。」

他這樣直接把責任都攬到自己那裡,反而讓蘇菡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同他解釋:「我從來都沒有忘記你。」

「我相信。」韓一梁微微勾起了唇角,深邃的眸中蘊滿了溫柔的愉快。

他這樣不帶著冷峻地看人的時候,真是太有迷惑力了。蘇菡有點招架不住這樣魅力多得快要溢出來的韓一梁,抵著頭不敢看他。

感覺他攬在自己腰上的手更多了幾分力度,彼此之間的空氣有些升溫,蘇菡就有點小小的緊張。目光落在地圖上,她忍不住想找找話題將這樣的氣氛降降溫。

「那個,梁哥,這個地圖的比例是一樣的嗎,長和寬是不是有差別?」

韓一梁看出了她的目的,眼裡笑意微濃,稍稍鬆開了她一些,順著她的問題回答:「沒有差別,若有全圖都會失真。」

「這裡,你確定是這樣的嗎?沒有夾著海灣的狹長陸地么?」蘇菡指了指地圖中下方的位置。

她這樣問,引起了韓一梁的重視:「我確定。為何這麼問?」

蘇菡仔細回想了一下,「這裡和我以前的記憶不一樣。」

若韓一梁記得沒有錯,那就說明這一世所處時空的歐亞大陸上,至少沒有阿拉/伯半島、伊/朗高原以及兩塊陸地之間所夾的波斯灣,還有相對應的部分西亞和大部分中亞地帶。

王朝可以更迭,但是地殼的運動卻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要歷經千萬甚至億萬年的變遷才會出現顯著變化。而且按照前世的板塊運動說,應該也不會出現中亞部分消失而左右部分拼接在一起這樣奇異的結果。

蘇菡想了想,再問韓一梁:「梁哥,你看到的工廠和機器,是出現在哪個地方?」

韓一梁快速地點了點地圖左側的一處地方。

如果按地理位置對照,大概相當於前世的西班牙所在地。

蘇菡覺得有些奇怪:「還在其他地方看到了嗎?」

「當年沒有。」

「機器大概是什麼樣的呢?」

韓一梁回憶了一下:「約一丈高,以水為動力。是織布機器。」

西方竟然都已經出現了以水為動力的織布機!按照她前世所在時空的歷史發展,以水為動力的機器出現之後,很快就會催生更加適應生產力需要的改良型蒸汽機的出現,而西方也將由此拉開工業革命的序幕,將東方逐步甩在身後。

不過這種水動力的織布機竟然只出現在了西班牙,這也和前世很不一樣。前世機器和工廠的廣泛普及,都是從英國最先開始的。從最早的珍妮紡織機,到水力紡織機,到改良型蒸汽機,莫不如此。

綜合種種跡象,蘇菡認為,她這一世所處的時空極有可能與前世所處的時空不同,對應的地理環境,人類文化和歷史發展進程,雖然與前世所處的時空有相符之處,但應該也有不少與前世所處的時空存在差別的地方。

韓一梁一直在等蘇菡向自己解釋,看到她許久之後依然沉思不語,提醒地喚了她一聲:「阿荷?」

蘇菡被他這樣一喚回過神來,看到他等候的目光,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應該沒有和他說過時空的概念。而且自己遇到他的時候,也不太了解外部的環境,所以透露的內容,應該會令他以為都是發生在這個時空的事。

蘇菡考慮了一下,覺得應該先和他解釋一下自己穿越的問題。之前和他說起來的時候,都是顧左右而言他,並沒有直接地說過這個事,真和他說起來的時候,蘇菡還是有些緊張的。

「梁哥,你……真的明白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情況嗎?」蘇菡不太有信心地看著韓一梁。

「大概。」韓一梁思考片刻,回答:「你前世生活在很久之後,投胎之後沒有忘記前生記憶。對么?」

「呃……」其實從胎穿的角度來講,她確實也可以算是投胎了。不得不說他的領會能力還是挺強的,這麼輕鬆就將穿越問題本土化了。

蘇菡想了想,既然重生的問題被他用投胎這樣四兩撥千斤地解釋和接受了,那麼她就解釋下時空好了。

「梁哥,你理解的大部分是對的。我是從很久之後來,不過不是這個世界,而是另外的世界,這兩個世界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之處,你能……能明白么?」

蘇菡心裡想的還是挺明白的,但是一說出來,感覺就不太靈光了,有些苦惱地看了看韓一梁,希望他的智慧再爆發一下下。

韓一梁垂眸思索了一陣,看向了她:「你是說,你記得的事,有的會發生,有的不一定?」

「對對對!」蘇菡驚喜地點了點頭。其實她解釋時空這個抽象的概念,就是為了告訴韓一梁這一點。不得不說,他這領會能力真是太讓人省心了!

韓一梁看著地圖,良久未語,神情漸漸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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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賊罩我去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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