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他的身世
形勢聽起來有些危急。
蘇菡本以為打贏了刁大山,就能安生一段時間,沒想到還有前邊惹下的麻煩要收拾。心裡慌了一下,飛快地穩了穩情緒,冷靜了下來。
局勢已定,慌也沒用,既然決定了要跟著韓一梁一道拼搏,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怕東怕西了。韓一梁和陳亨會決定這樣做,定然是因為這是對眼下的境況最有利的選擇。
蘇菡想了想,自己也應該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她望向了韓一梁,「你要多久能夠回來?」
「十天左右。」
「朝廷的兵會在這期間打過來嗎?」
「不確定。」
「如果打過來,現在的兵力能守住么?」
「有一半機會。」
就是說,有一半幾率可能守不住。蘇菡低頭想了想,重新抬頭看向了他:「那我能做些什麼?」
蘇菡這麼快就能冷靜面對不利的局勢,令韓一梁頗感意外和欣慰:「你多備些救護用品,一旦與朝廷軍開戰,死傷必多,能幫則幫。假若大營失守,也不要跑,官兵不會為難良民。」
蘇菡聽懂了韓一梁的意思,慎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什麼想問的?」
蘇菡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好像她知道這些也就夠了,其他的若是知道得太清楚,說不定會讓她太緊張。
「那就再去睡會兒吧。」
「你呢?」
「我陪你。」
蘇菡感覺臉上有些熱,輕輕地「嗯」了一聲,看到他開始收地圖,才想起來問:「你以前都把它收到哪裡了?」
「馬鞍下的隔層里。」韓一梁側眸看了看她,「那裡最穩妥。」
蘇菡想想,覺得確實有道理。若是將圖藏在房間里,遇到危急情況不一定能有時間帶走,但是遇到危險情況,人卻會跟自己的戰馬在一起。
看到韓一梁收好地圖,手扶油燈給自己使了個眼色,蘇菡立即乖乖回到床邊,先爬上了床。
待她鑽進被窩裡之後,韓一梁就吹熄了油燈,也過來躺進了被窩,將她摟進了懷裡。
秋季的夜晚是涼冷的,抱在一起才暖暖的。
韓一梁看著她,輕輕說:「睡吧。」
「嗯。」蘇菡輕輕地應,埋首進了他的懷裡。
只是她雖然還有困意,他的懷裡也很溫暖,她卻依然睡不著。不是因為之前睡得太多,而是因為知道了他是誰之後,再與他這樣在一起的感覺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不會再覺得害怕,會覺得很安全,同時又有一點不適應。
哪怕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甚至已經因他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可是在這樣寧謐的夜色里,和他這樣靜靜地躺在一起,還是會讓蘇菡多少有些不確定。身邊這個霸氣善戰強悍有力的男人,真的就是當年那個淡漠無言的瘦弱少年么?
蘇菡聽不到他的聲響,只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感覺他已經睡著了。猶豫了一下,輕輕地從他的懷裡抬起了頭,看向他,就發現他也在靜靜地看著自己。
光線十分幽暗,他眼裡的情緒卻分明。蘇菡能夠清楚地辨別出來,那是和她一樣的對失而復得的不確定。
許是夜色會令人變得大膽,蘇菡竟然就這樣與他對視了很久。
許久之後,還是韓一梁先輕聲開了口,「這些年有想我么?」
他微含嘆息的語氣彷彿含著白駒過隙的時光,讓這些年裡蘇菡每一個想起他的片段都串成了一連串的走馬燈,在她的腦子裡飛快地轉了一遍。
蘇菡毫無疑問地點了點頭,輕輕說了聲「有」,也忍不住聲音小小地問他:「你呢?」
「也有。」韓一梁肯定地回答后,又補了一句話:「每天都會想你。」
乍然聽到的時候,蘇菡覺得有點肉麻。然而再深想一些,卻從這句話里感受到了他在那些年裡的孤獨。
她彷彿能透過這句話,看到少年時的韓一梁站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時,那孤獨卻執著的背影。
蘇菡忍不住抱緊了他:「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出門在外,在所難免。」韓一梁輕輕地說,也抱緊了她。他喜歡這樣將她抱在懷裡的感覺,彷彿能將他靈魂深處所有的孤獨與空寂都填滿。
蘇菡聽到他的話,就默默地進行了許多腦補。
靜靜地擁抱了許久之後,韓一梁慢慢鬆開了手,卻見蘇菡卻依舊緊緊地抱著他,不願鬆手。感受到她對自己深深的心疼,韓一梁的心就慢慢地柔軟了起來。
待聽到蘇菡悄悄地在他的懷裡吸鼻子,韓一梁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似乎是將自己的情況想象得過於悲慘了。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拍了拍蘇菡的背,字斟句酌地向她解釋:「不要太擔心,在異鄉那些年我也交到了不少朋友,沒有過得很慘。」
他平時那樣威武霸氣,此刻這樣帶點無奈地強調出來以前沒有過得很慘,聽起來多多少少有一點喜感。
蘇菡心裡的情緒叫他這番話沖淡了不少,慢慢放鬆下來,才悄悄抬頭看向了他:「真的么?」
「真的。」韓一梁看著蘇菡蒙著層水光的雙眸,心裡有點無奈,但更多的卻是感動,
他的眼神很平和,很從容,蘇菡借著稀薄的光線仔仔細細地將他的眼底看遍,沒有從他的眼神里找到一點勉強,才終於相信了他,慢慢地放下了心來,重新偎進了他的懷裡,輕輕地喃喃:「那就好。」
在他的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了很久,之前的困意卻都不知跑去了哪裡。蘇菡一點也不想睡覺,神遊許久,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忘記問韓一梁的問題。
她一直很想知道,當年他為什麼會從峭壁上掉下來。他是誰,他又來自於哪裡。
「梁哥?」她輕輕地喚。
「嗯?」韓一梁應,已是有了几絲睡意。
蘇菡有些猶豫,奈何心裡被這個問題困擾得太久了,她到底還是忍不住繼續問了出來:「梁哥,那年你為什麼會從上面掉下來?」
「踩空了。」他的聲音有著几絲含混,似是很困,又似在避重就輕。
結合他當年的種種表現,蘇菡覺得這裡面應該是避重就輕更多一些,不禁更加想知道背後的真相。
她想了想,換了一種問法:「那座山很危險,你怎麼會進到那裡呢?」
她進山是為了采蘑菇,走的是一條很好走的山路。韓一梁掉下來的位置對應的進山坡面,卻是險峻至極,連本地人都未必會去爬。
他當年一個小小少年,應該還是個來自於異鄉的小小少年,怎麼就會獨自一人出現在了那座山裡?這實在是越想越蹊蹺的事。
蘇菡想轉過去面對他,卻被韓一梁圈住了腰,像疊湯匙一樣貼住了她的後背,令她無法轉身。
在她再想問的時候,韓一梁輕輕地說了一句「睡吧」,言語間含著幾許困意,亦暗含著幾許塵埃落定的意味。
雖然是很平和的態度,卻能夠令蘇菡感受到,他很不想讓她繼續深究下去。
他越這樣隱瞞不說,就越讓他墜落的真相顯得撲朔迷離。同樣的,也就讓他背後所隱藏的身世顯得更加神秘。
從前蘇菡對韓一梁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她所掌握的有用信息多了不少。韓一梁不想說,她就不禁自己在心裡默默分析了起來。
韓一梁能文能武,一手毛筆字寫得很好,一身武藝也極為高強。作為一個反賊頭目,這本身沒有什麼奇怪,頂多能把字寫得很好這一點,會令人覺得與他的身份有些違和。
但若是結合他在外遊歷十年,其中有數年可能都不再中國境內的經歷來看,這兩點就變成了兩條很重要的線索。
不論是一手好的毛筆字,還是一身高強的武藝,都非朝夕之功可以促成。他四處遊歷用了十年時間,之前一直陪在她身邊,用了兩年。這十二年間,他都不可能系統地學習、練習這兩件事。
所以他能將字寫得很好,能有一身高強的武藝,應該都是在遇見她之前,就已經打下了紮實的基礎和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