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洛鏡橙回到閨房，就看見有人在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

什麼《山海經》、《搜神志》、《述異記》、《奇聞誌異》、《養魚寶典》、《鯉魚疾病防治》……

前幾本還好，雖然她洛鏡橙想來不信鬼神，但是總有人信，不然她胡編亂造的那些故事也沒人聽了不是？

隨意翻了幾本覺得無趣，又看了後面幾本，竟然都是跟鯉魚有關的。

洛鏡橙記得，打她記事起，府中就沒有出現過鯉魚這種神奇的生物，可是這些書看著明顯非常舊了。

「誰收藏了這些書，竟然還敢擺到我的房裡？」

紅鴦在一旁非常激動，終於問道這個問題了，她早就已經在心中醞釀了許久，就是在等這麼關鍵性的一刻了！

可是關鍵時刻還是要矜持一點——畢竟她聽小姐說書這麼久，欲揚先抑還是學會了一點的。

「這個說來話長。」

洛鏡橙翹起二郎腿，一點都沒有身為洛陽城第一美人的自覺：「那就長話短說！」

於是紅鴦就說了。

聽說洛鏡橙小時候是個天才，所有東西都能過目不忘，而且尤其喜歡神怪之類的故事，總是讓人各種搜羅這些神仙鬼怪的故事說來聽。

當時洛鏡橙對於自己與妖有緣這件事情深信不疑，並且覺得總有一天，會有一隻修為高深的大妖，為她乘萬里祥雲來，然後發生一段美妙的愛情故事。

那時候的菡萏苑的池子里是沒有一條魚的。可是洛鏡橙總是說看見一條魚在裡面游，每天堅持不懈地往裡面撒各種各樣的食物，最後這行為感動了上天，終於在這池子里降了一條通體白色的鯉魚。

那時候的洛鏡橙歡喜極了，把所有東西都搬到了菡萏苑，說要跟鯉魚同吃同住，還為那條鯉魚去拜佛祈福。

可是最後歡快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那條鯉魚終歸是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於是從池子里消失了。

洛鏡橙為此大哭了三天，又病了一場，醒來之後終於什麼都不記得了。

洛鏡橙聽完，難得的一臉僵硬不知道用什麼表情的樣子。

但是她還是抓住了一個重點：「你的意思是，本小姐小時候是個天才，現在已經不是天才了？」

紅鴦對答如流：「小姐您現在是全才！」

「誰編出來的這麼沒有邏輯的故事？以後要是還有人說本小姐總是腦補嚴重就給本小姐扇丫耳光子，沒看見這故事編的水準嗎？那腦補不比本小姐上了十幾個層次啊？本小姐都得拜他為師好嗎？誰編的？」

「王奶媽！」

「……」

王奶媽是洛鏡橙的奶媽，從小照顧洛鏡橙，對於洛鏡橙小時候的事情，她比洛老爺還要有發言權。

可是！王奶媽年紀大了，整個人早就神志不清了，這群人竟然還把她說的話當真，簡直不能更閑。

決定了，以後就讓這些人都多加一點工作好了，免得他們太閑了瞎嘮嗑。

揍是這麼簡單粗暴而且愉快！

果然白天不能隨便討論人，說誰誰到。

王奶媽搖搖晃晃闖進來，看見洛鏡橙橫座在椅子上，竟然過來要把她抱起來。

洛鏡橙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小不點奶娃娃，可以讓她隨便抱了，可是她卻不記得了，還以為洛鏡橙是小孩子，她可以雙手抱起來。

洛鏡橙只能自己走到床邊道：「您看您已經把我抱到床邊了。」

「奶媽你怎麼來了？」

「小姐我來看看你。」

「奶媽您什麼事兒啊？」

「小姐，看著您哭，老媽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洛鏡橙看了看房頂。她怎麼不記得近十幾年她有哭過？

「奶媽，您看錯了，我沒有哭。」

「還說沒哭，看這小臉紅的。」說著，王奶媽捧著紅鴦紅撲撲的小臉滿是心疼。

「……」

——紅鴦完全是憋笑憋的。

「小姐不傷心，奶媽給您去找鯉魚魚，一定把鯉魚魚給您找回來！」剛說完王奶媽馬上捂嘴：「不能說鯉魚魚，不能說鯉魚，老爺說了，不能在小姐面前說鯉魚！」說著，王奶媽搖搖晃晃地走了。

「我怎麼不知道咱府中還有這種事情？」洛鏡橙思慮了一下，便沒放在心上。

河邊畫舫上，白衣美人正在喂河裡的小鯉魚。

怎麼看都是一副絕美的畫卷。

可如果有人走進了看，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一條鯉魚，竟然也能開口說話了。

「三小姐，聽說您已經可以飛升了，為什麼還滯留人間啊？」小鯉魚不停擺著尾巴，想要更加靠近玄三。

「難道是因為還有塵緣未了？」

玄三沒有回答，那魚卻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如果有塵緣未了，就表示它以後可以多看見三小姐了！

只怪它修為不高，可是能跟三小姐說上話，就已經是所有鯉魚畢生的夢想了。

畢竟三小姐對他們來說是無法企及的存在！

這麼想著，它更加不停搖晃著尾巴顯示自己的興奮

……它是不是忘記了，它是一條魚，不是一條狗啊？

玄三身後是那跟她面目相同卻明顯更加嫵媚的女子，穿著與一身雪白的玄三完全不同的烈火一般的紅色。

「難道就沒有一點提示，說是因為什麼不能飛升嗎？」

玄三沒有回答，玄姬也不追問。

她從來都沒有搞懂過玄三心裡想的是什麼。

玄姬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他說，只要我拿到了花魁的名號，他就會八抬大轎來娶我。」玄姬難得笑得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

她知道自己懶，沒天分，也沒毅力，所以這輩子也沒有機會修鍊到玄三那樣的修為，因而她早就把重心放在了感情上。

此生至少有一樣追求，是自己可以觸摸的。

而此刻玄三看向她的眼神里，卻是不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相信他，因為他是人。這些年，人類都在抹殺妖的存在，把妖惡化醜化，可是妖也跟人一樣，有好有壞。就像我，希望有一個相愛的人可以相守，難道這麼卑微的願望都不能實現嗎？」

玄姬說著又笑了起來，燭光照在她的臉上，明明暗暗，讓她的笑容看起來很不真實。

「明天他約我出去了，玄三你在這裡等我，我會早點回來的。」

玄三點點頭，輕輕拉開了珠簾，讓月光零零碎碎地灑滿一地。

「我總覺得心裡很慌，大概是因為要見到他，太興奮了吧。」玄姬笑了笑，絕色容顏里是玄三從未有過的表情。

玄三定定看了玄姬許久。世界上或許真的有一種感情，是飛蛾撲火一般，明知前方是死路，卻依然義無反顧。

如果明知道是什麼樣的結果，她卻執意要這麼做的話，玄三並不會阻止。

因為那是玄姬到底選擇，她並沒有權利阻止玄姬走自己想走的路，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就如同她自己。

都說她是千年以來，天分最出眾，最有希望越過龍門登天成仙的。

可是她越過龍門了以後呢？

她還是回到了這裡，完成她所謂的未了前塵。

不久前。

天庭。

南天門。

天兵甲：「真是千萬年難得一見。傳說中的龍門可不是那麼好過的，你既然能越過龍門而不傷不滅，想必是天資不俗，卻偏偏天生為妖，比普通鯉魚更加難以入仙籍。」

天兵乙：「哎，你看她的妖籍。」

天兵甲：「嘿，竟然還有這種事。你先回凡間吧，不是天庭不收你，而是你有塵緣未了。待你了卻最後一樁塵緣，便可入得此門了。至於塵緣怎麼了，我給你一個提示，『隨心而已』只是最後要怎麼做，還是要看你自己啊。」

待鯉魚精走後。。。

天兵乙：「哎，她的妖籍上有這種提示？」

天兵甲看著妖籍上只顯示「塵緣未了」四個大字的時候，確實發現自己玩脫了：「就隨便給個似是而非的詞給她而已。」

天兵乙：「做天兵不能這麼隨便，萬一她真的太隨心了，反墮魔道怎麼辦？」

天兵甲：「怕什麼，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線索，隨便說兩句，不然怎麼顯示我們天兵的牛x？到時候她入不了仙籍，也只能怪她悟性不夠。」

天兵乙：「作為一個盡忠職守的天兵，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