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東虎的俘虜

在中村會所的頂層一個房間里，靳東虎正翹著二郎腿叼著紙煙過癮。

坐在他對面的是荀英仙，如意就站在他們倆身後的小桌處，隨時侍候他們用茶或點煙。

張定襄和郭天廖親自挾持著身裹和服的方淑曼，兩條冷硬的槍管分頂著她的雙肋，令她不敢有絲毫的妄動，表面上她還得裝出一付十分害怕的樣子，心裡卻在思忖對策。

其實當她看到靳東虎的時候就有一種壓迫感覺，前日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認出了改扮成日本人的自已，就因為這一點，方淑曼就得垂著頭，盡量不和他對正臉。

另外一個可能就是自已已經暴露了身份，所以他們才有此一舉，難道潮洲一虎和荀英仙全在給日本人當走狗？真是那樣，自已也不會有什麼把柄落在他們手中呀，來個死不認帳吧。

她心裡打定主意的時候，卻聽到荀英仙的笑聲，「東虎，這個新來的內良淑美還不錯吧？」

「嗯，相當不錯呀，麗質天生，容顏嬌美，不過我怎麼瞅的有點眼熟呀？淑美小姐我們見過面嗎？」靳東虎一付迷惑的神色，表現出一種既懷疑卻又不確定的態度。

方淑曼也沒抬頭，故做害怕的聲音道：「不、不，淑美從沒見過先生，先生誤會了吧？」

「哦，可能是吧。」靳東虎朝荀英仙笑了笑，「仙姐，你是不是懷疑她？」

「我與中日銀行有良好的合作關係，早些天中村會社就給我傳來了消息，要密切注意上海這邊的異常動向，良子小姐是中村派在中國的代表，有不少對頭都盯著她，欲意圖謀不軌，而內良淑美小姐偏偏在良子抵滬的頭一天出現在中村會所，你說我應不應該查查她的底子？」

方淑美聽的冷汗直冒，前夜徐盛才向自已幾人細述了上海眼下的一些情況，尤其是虹口日本人的地盤上的幾個人物，象荀英仙和蘭貴荷、常玉清，還有一一些流氓勢力的頭頭們，都有詳細的交代，這期間盡量必免與這些人接觸，以免壞了大事，哪知人家找上門來了。

而且還是這些人中間最可怕的荀英仙，她的黑龍會背景徐盛才也是有交代的。

突然荀英仙一拍桌子，厲聲道：「淑美小姐，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最好識相點。」

「我、我不明白荀小姐是什麼意思？」方淑曼怯怯的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荀小姐？」

「是、是剛才小野先生他們叫的，我只是剛剛聽聞。」

「呵，這麼說你以前沒聽說過我荀英仙了？」

「對不起，荀小姐，淑美只是一個侍妓，才來中國不久，又怎麼會認識小姐呢？」

「剛來中國不久？你的中國話說的可是很純正呀，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方淑曼心下叫苦，怎麼把這點忘了，忙道：「淑美的母親是中國人，所以我從小就會說中國話，我不知道荀小姐為什麼要抓我？我只是個侍妓，一個可憐的風塵女人而已。」

荀英仙望了一眼悠然自得的靳東虎，真不知他怎麼想的，又不知他準備怎麼對付這個女人，這傢伙也不說話，「東虎，這樣吧，在中村會所始終不太方便，我和他們打個招呼把這個內良淑美帶回日寶池去慢慢拷問，你要是對她有興趣，姐就先便宜給你再收拾她，可好？」

方淑曼此刻知道自已陷入了絕境，就盼著徐盛才能把自已出事的情況儘快傳遞給林漢飛。

「嘿……，仙姐的盛情卻之不恭呀，但又感受之有愧，仙姐若有吩咐小弟無不遵從。」

荀英仙笑了起來，瞅了眼方淑曼道：「東虎你的手段姐我是知道的，折騰女人你更是行家裡手，不若就將她交給你處置，怎麼玩是你的事，姐只要她的底細，你覺得怎麼樣？」

「沒有問題，那她就交給我了？」

「在沒弄清楚一切之前，姐不同意你帶她走，去日寶池吧，那裡給你安排好房間了。」

……

日寶池就在五福樓的斜對面，這一點方淑曼心裡是有數的。

可她沒想到自已是被剝掉了和服，僅穿著褻褲和褻衣給裝進布口袋裡抬去的。

日寶池的原形就是個大澡堂，早年經營它的是一位華藉商人，後來被川上內酷陰謀霸佔，那位可憐的華商不僅失業，還為此丟了命，如今這裡就是大群日本浪人的集散所。

天井中的池子還是日光浴的，露天的，四面環閣，全是上下兩層，站在二層閣廊上俯視『日寶池』那一覽無餘的，以前池子里全是男人，如今可就不同了，浪人們弄來的女人們也都泡在水中，嬉戲歡笑，盡情淫樂，你所能看到的全是光裸著身子的男男女女。

靳東虎一路走來，眉鋒就蹙著，伴在他身側的荀英仙苦笑道：「日寶池只是延襲昔日川上內酷時期的糜爛，說實話，東虎，對這些桀驁不遜的浪人們，我無法更有效的約束，任由他們在這裡胡來亂搞，也好過放他們出去糟塌那些窮苦人吧，唉，誰讓咱們弱呢？」

靳東虎雖沒言語，但心裡還是很體諒荀英仙的，「仙姐老不過這邊來嗎？」

「我又不是沒見過光屁股男人。」荀英仙白了他一眼，「平時這裡有兩個主事的頭目，只他們和我保持聯繫，一會我引薦他們給你認識，用另一個身份吧，他們很看不起華人的。」

「好吧，反正這個『三光正友』我是演定了，用這個身份來壓壓他們也無可厚非。」

「你錯了，東虎，黑龍會的人用身份是壓不住的，除非你是日本天皇，舍此之外他們不信服任何人，在金錢、美女、武力面前，他們也許會低頭，但這不是他們的終極信仰。」

「仙姐象是很了解他們的樣子？」

「是的，和他們打了這麼些年交道，我的確很了解這群無法無天的傢伙們，請進吧。」

在正北閣樓上的一處房門前停下，荀英仙讓靳東虎先進，東虎也不客氣。

房內布置都是日式的，說實話，靳東虎很不習慣呆在這樣的房裡。

「把南雲靖和北尾次郎來給我叫來。」荀英仙吩咐一個隨至門邊的浪人。

門就這麼開著，外面的嘈雜之聲陣陣湧入，「呆在這裡耳根子都清靜不了呀。」

「事實上我很少來這裡，就是五福樓也不常在，在禮查飯店有我的長年包房。」

功夫不大，兩個日本武士服打扮的男子跨了進來，他們禮貌的向荀英仙行禮，然後就高昂著頭，用一種很鄙夷的目光望著靳東虎，那種盛氣凌人的姿態看的靳東虎牙根都發癢。

「南雲君，北尾君，我來向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三光正友，出於某種原因，他正在扮演一個中國角色，他的真實身份是中村良子小姐的丈夫，你們不可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