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妖族至尊篇（三）

——可惜我不是女的，不然直接讓你看上我就萬事大吉啦。到時候我就逼著你只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不然就作天作地，折騰死你。

我非常陰損地跟主角說。

——對，你不是女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某人整天頭戴一枝花。

——我還身穿大紅襖呢。你不要學這種高維世界的廣場舞歌曲好不好？

話雖這麼說，但我對於自己的人設形象也很不滿意。這個倒不是洪荒流的鍋，而是封神演義里就給我定了個基調：頭挽雙抓髻，面黃身瘦，髻上戴兩枝花。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說村東頭劉姥姥呢，貼一顆痣就可以給人去牽媒拉線了。

——認真點，我還要趕緊打你的臉破碎故事呢。再這麼瞎扯淡下去，小心被讀者投訴灌水。

——咦，我以為讀者來這篇文就是看我們瞎扯淡的呢。看來是我誤會了，他們難道是為了看我這個主角狂霸酷炫吊炸天？

——你別自戀了，我身為反派都看不下去了。你這個黃瓜外交雖說聽起來非常有毒，但是我還真不好破解。總不能在洪荒掀起一波女權主義運動，號召一夫一妻制吧？

——這也輪不到你來做呀？鴻鈞道祖欽點昊天和王母結婚，你說他算不算推廣一夫一妻制？

——說起這個來，按照作者的尿性，你跟祖巫啪啪啪都能扯出增長修為來，那麼娶三個老婆是不是還有功德獎勵？

——哈哈，這都被你發現啦。沒錯，這篇小說里也有天地人三婚的設定。切，什麼三婚，不就是給主角娶老婆扯借口嗎？怎麼沒有天地人三屁呀？按照劇情，我兄長帝俊與羲和結婚，應天婚。我與地府輪迴執掌者後土結婚，應地婚。我又與造人聖母女媧結婚，應人婚。

——那玄冥算什麼？陪嫁大丫環？

——差不多吧，就是那種陪嫁的姐妹。聽上去像是超市打折買一贈一。

——心疼她。這算是洪荒第一樁齊人之福的婚姻嗎？是不是有額外功德附贈？

——呃，似乎沒有，我推測作者還是要點碧蓮的。

——嘿嘿，要我說，作者真是膽子小，怕被讀者噴死。否則他完全可以來個五行婚，金木水火土五婚，金配西王母，木配女媧，水配玄冥，火配羲和，土配後土，多好。

——照你這麼推論，沒準有朝一日還可以見到什麼「八卦婚」「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大婚」「三百六十五周天星斗大婚」之類的。噫，光是想想我腰就要軟了。

——開天闢地以來第一位腎虛的混元聖人，也很帶感呀。主角，沒準你還會是洪荒第一個陽痿的人呢。為了警告洪荒生靈要保重身體安心修鍊，故天降大功德以昭告之。然後你可以在巫妖量劫之後，跟老子合力煉製洪荒第一枚壯陽葯。沒準天道又降下功德，以鼓勵大劫之後的芸芸眾生多努力創造新生命之類的。

——反派，你這麼污，好意思頂著准提道人的皮嗎？

——我身為洪荒第一猥瑣無恥的卑鄙小人，就不能污你幾句啦？

——你有精力不如想想正事。我跟你說，女媧之所以對我產生好感，是因為龍鳳大劫的時候，有幾個龍族高層想要把她抓走。結果被我出手救了。但我跟你第一次見面卻是在天庭成立的時候，晚於我救女媧。換句話說，你想要預防她這邊的情況已經晚了。

——沒辦法，誰叫我這個反派只能在主角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才進入故事呢。但你跟後土還沒勾搭上吧？

——暫時還沒有呢。劇情指示說是等到巫妖有紛爭之後，祖巫後土心懷慈悲，苦惱眾生死後無處可去，然後我這個同樣悲憫的人出現，跟她一拍即合，創立六道輪迴順便搞搞感情。

——好啦，不要再說下去了，噁心得都要吐啦。按說眾生平等、生死輪迴本來就是我們佛教的概念。我乾脆提前過去提點後土吧。

——恐怕不行，所有洪荒流小說里，准提都沒有過這種想法，你這樣做會導致故事重啟的。

——那讓我從頭理理思路。想要破壞主角你的目標，首先就要打斷妖族與人族、巫族的聯繫。女媧造人的時候，要阻止你前去干涉。後土化輪迴的時候，同樣要阻止你前去指點。

——沒錯，但是你要有完全合理的借口，還要有能夠阻攔我的實力。假如你沒有成就聖人的話，恐怕做不到。

——除此之外，我必須要敗壞妖族的氣運，比如唆使十日同出之類的。

——對，但是我既然身為主角，肯定對此都有預防措施。

——這麼一說真是好麻煩呀，這也不行那也不，容我回去想想。

——好，我這邊也想想。不過你別抱太大期望，精分也要有個限度，思考太複雜的東西會被表意識發現的。到時候直接把這個故事洗牌重來，我們就倒霉了。

掐斷了與主角的聯繫，我正打算退出根本意識的狀態，將全副精力集中自己目前角色的身上。

忽然，有一陣莫名其妙的高維信息碎片湧入我的根本意識。

很奇怪，我沒有把這個故事打破，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麼多的高維世界信息？

這股信息碎片完全是海嘯洪流，衝擊的勢頭極為猛烈，化作漩渦，將我整個根本意識席捲其中。強烈的眩暈感讓我在意識層面也有近乎於「眼前一黑」的感覺——意識中斷。

一扇冰冷的玻璃門在我面前關閉。

我是一名演員。名字嘛，大家就不用知道了。因為我向來堅信：合格的演員應該讓觀眾記住他的角色，而不是他本人的名字。

不，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明星，現在的演藝界已經跟幾十年前大不相同了。

哪裡不同？哎呀，要解釋可就說來話長了。從什麼地方開始呢……對了，還得從模擬模擬系統說起——

模擬模擬系統的問世，極大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政府、軍方、刑偵等領域都引進了模擬系統輔助工作。也有少數富人給自己家裡安裝了這種設備。不過由於價格昂貴、體積龐大，模擬模擬系統的個人化普及仍然遙遙無期。

現在，這套系統開始被引入演藝界。大批電影、電視劇的劇本被其模擬出來，再用專門設備記錄影像資料，進行後期剪輯、配樂。而演員的表演地點也由攝影棚轉移到了模擬系統內部。

穿越影視公司，一家致力於網路穿越小說影視化的公司，就此應運而生。這家公司沒有明星，沒有名導，卻憑著對市場先機的敏銳把握，成為行業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說到這裡，想必你們已經很清楚了。沒錯，我正是穿越影視公司洪荒組的一名演員。準確地說，是一名反派角色演員。沒聽懂？那我再解釋一下。

洪荒組是負責洪荒流小說影視化的劇組。我們這些演員的工作，就是藉助模擬模擬系統，在無數的洪荒流穿越小說里出演各式角色。

至於反派角色演員……既然是演員，難免會有固定戲路。很多人其實都在不同的小說世界中扮演同一類型的人物，我也不例外——專門負責出演洪荒流反派角色的。

從《佛本是道》開始，我就加入了洪荒組開始扮演反派，如今已成為組裡的資深元老人物。反派一號角色向來是我的專屬。

「洪荒流！好像很火啊！」

這或許是所有人聽到上述介紹的第一反應吧？你們大概會以為我來的這個小組，又榮升成了元老級別，可以說熬出頭了吧？或者算功成名就了吧？

很可惜，滿不是那麼回事。洪荒流影視劇收視率不景氣已經很久了。

公司競爭殘酷。當上層發現洪荒組收益令人不滿時，提供給洪荒組的資金便開始收縮，我們演員工資待遇一降再降。最要命的是，模擬模擬系統的模擬艙名額也被削減了。沒有足夠的模擬艙，就意味著演員們無法連接模擬系統，無法參與演出。這一舉措逼得很多演員被迫跳槽。雖說模擬系統也可以生成角色，但是這些角色跟幾十年前的遊戲NPC沒有區別，當路人背景還馬馬虎虎，若是去做主要角色，可沒法滿足觀眾的要求。

說實在的，洪荒流不景氣也很正常。一方面來說，網路讀者轉化而來的觀眾本就喜新厭舊。想想更古老的飄渺流吧，幾乎已經被人遺忘了。另一方面來說，洪荒流實在寫不出什麼新意。觀眾們看了許多洪荒小說，已變得很聰明。瞧見主角出場，幾乎就能猜到下一步的套路。

身為小組元老，我的地位暫時沒有受到威脅。而且我只會演這一種類型世界，跳槽二字倒是從未被納入考慮範圍之中。

你們說只要堅持到底，總會笑到最後？沒錯，我也是這樣想。

萬萬沒想到，即便抱著這樣的想法，我的職業生涯還是迎來了盡頭……

砰！

我合上手提箱，走出洪荒組的辦公室。

屬於我的模擬艙已經被拆除，人事部昨天就註銷了我的身份卡，我再也進不去這間辦公室了。

回頭看著工作室的玻璃電子門在我面前關閉，只有主角還在裡面，孤零零的一個人，守著孤零零的一台模擬艙。他對我揮手告別：「拜拜，反派。」

「保重，主角。」我情緒低落。眼眶有些酸澀。

他的真名並不叫「主角」，但因為他是專門負責演洪荒文主角的演員，所以工作室的諸位同仁都這樣稱呼他。同樣的道理，我被稱為「反派」，也是因為常年擔當反派角色的緣故。

思及此處，我的情緒更加低落——曾經如此稱呼他和我的人，現在都離開這個小組、離開這間工作室了。或許，剛才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主角」「反派」兩個稱呼了。

「唉，怎麼會落到現在的地步呢？」

我嘆息一聲，最後留戀地看了看這間熟悉的小組工作室。作為一個稱職的演員，幾年以來的扮演過的角色，參與過的小說世界開始自腦海深處浮起，歷歷如新……

等等。

這是我的經歷嗎？

這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