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妖族至尊篇（五）
我從根本意識狀態中退出來，心情有些沉重。
紫氣升騰而起，轉眼間瀰漫了整個洪荒。隨著聖人的無邊威壓，一個無喜無悲的聲音響起：「吾名鴻鈞，今已成聖，百年後將在三十三天外混沌紫霄宮講道，有緣者皆可來聽講。」
「師弟，混元聖人講道是千載難逢的大機緣，我們走吧。」接引過來說。明明幾分鐘前你聽都沒聽過聖人的概念，鴻鈞說了一句成聖，連混元聖人這個詞都沒提，你就瞬間全明白啦？
「師兄所言極是。」我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準備出發。
感謝上一位「我」的布置，讓我有了一絲徹底跳出囹圄的機會，我一定要善加利用。
但首先，還是要解決眼下這個天雷籠罩的俗套故事。
——我的媽呀，反派你在嗎？剛才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主角崩潰的聲音從根本意識那邊傳過來。這個傻主角，自己被作者利用來對付我都不知道，還跟我吐槽劇情呢。
——怎麼啦？
我還是回了一句。
——剛才女媧為了裝逼，強行在鴻鈞威壓下站著，結果被反噬受了點傷。我正好在她背後站著，看她後退吐血，就用手抵著她的背輸送法力給她療傷……
——嗯，然後呢？
聖人用威壓欺負人，主角和主角這邊的有骨氣人士強行裝逼站著不跪，這也是個洪荒流的經典橋段了。有些主角這個時候就要說一句：「男兒膝下有黃金，我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來彰顯氣節。
其實吧，這句話倒是沒錯，但鴻鈞身為道祖，比黃金高貴多了，你說呢？況且人家遲早是要合天道的，你跪他不就等同於跪天嗎？
還有些主角抓緊這個機會打臉，自己靠著什麼十二品青蓮或者量天尺之類的異寶不懼威壓，傲然屹立在一幫下跪的人中間。甚至這種來自天道的威壓還能幫他臨陣突破呢。
這种放威壓放氣場壓迫人的橋段本身就挺沒意思的。鴻鈞走的本來就是無情無欲路線，哪還會在意誰跪誰不跪呢？
——然後她臉上突然有點紅，旁白告訴我說女媧因為感受到我傳輸過去的法力，而法力中有金烏的陽剛氣息，引得她心裡也熱乎乎的。
主角用生無可戀的語氣說道。
——哈哈哈，這算是高級版本的「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四溢，引得美女全身發軟」嗎？
我放肆地嘲笑起來，覺得作者簡直有毒。
——按照這個邏輯來說，女媧應該嫁給一杯熱水。「喝進去以後，倫家從裡到外都熱起來了呢，這就是心動的感覺吧？」
我在根本意識里刻意嗲聲嗲氣地說。這個作者絕逼直男癌，我要是女媧，絕對突破次元壁一繡球砸死他。
——你別用這種口氣說話了，簡直就是精神污染般的配音。
說著，主角好像受不了似的掐斷了根本意識的對話。
但沒過五分鐘他又重新上線了。
——我們幾個人準備去天外紫霄宮，我提了一句路上會有混沌亂流，女媧就問我為什麼。算了，直接給你奉上旁白的原話吧。我是主角，能聽到的旁白比你要多一些，真倒霉。「『太一，你咋知道這些東西呢？』女媧空靈的聲音響起。」
——唉呀媽呀，笑死我了。我突然擔心進了紫霄宮，道祖一開口會不會說：「介座位啊，打今兒個起，就介么坐了，誰也別逼逼。那個嘛，講道開始。」
先聲明一點，本人沒有地域歧視的意思。但是空靈的聲音說「你咋」，是不是有些不搭呀？當然啦，我們不能排除女媧是個來自北方的修士。就好比我們必須承認，從小長在終南山古墓的小龍女無疑是陝西人一樣。
「過兒，你這個娃真是氣死餓咧。」佟掌……小龍女清冷空靈的聲音響起，聽上去毫無人間煙火之氣。
——呔，你這個說梵語的蠻夷，還敢嘲笑女媧的北方方言？多有特色多親民呀！
——閉嘴，身為三足金烏，你也就會說個鳥語了，安敢在此饒舌？
我很快就為嘲笑主角付出了代價，進到紫霄宮后，發現那六個蒲團已經坐滿人了。末尾坐著紅雲與鯤鵬，主角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我，彷彿在說：天道好輪迴，終於該到你丟人現眼了。
沉默片刻，我認命地用袖子擋住臉，扯開嗓子長嚎一聲：「師兄呀，我又連累了你，連累了西方眾生啊！」
……
靠著撒潑換來兩個蒲團后，我跟接引師兄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擺出一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樣子。
接引師兄本來性格如此，但我是為了躲避主角的視線——不光是故事裡，連根本意識那邊都裝不在。
閉上眼睛，我又重新思考了一下如何對付這個故事。根據主角反饋的信息，女媧看來是沒救啦，不過後土還可以搶救一下。能阻斷巫妖之間的聯盟，我就成功了一半。巫妖不抱團，才方便各個擊破嘛。兩邊撕逼的時候，還可以不斷消耗彼此的有生力量。
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總不能日日夜夜監視著他跟後土的動向吧。雖說主角可以用根本意識向我通風報信，但我難道能每一次都去攔住東皇太一？
這樣想著，我打算換一個思路入手處理這件事……
時間過得飛快，鴻鈞合道、巫妖一次大戰被鴻鈞調停、女媧造人、六聖齊出，主角得到了紅雲的鴻蒙紫氣，開始為成聖做準備。
一道宏大無比的功德金光從天而降，仙音繚繞，溫和寬厚如大地的聲音響徹洪荒：
「我後土有感眾生死無所依，願意以身演化六道輪迴，給洪荒眾靈魂以安身之所，以全盤古父神開天功德。輪迴，立！」
說到最後，她不忘來了一句「輪迴，立！」。這個句式也是相當神妙的，不論什麼人物說出來，都自然而然地透著一股偉岸高大的氣質。舉個例子——
「天道，合！」鴻鈞說。
「人教，立！」老子說。
「闡教，立！」元始天尊說。
「截教，立！」通天教主說。
「西方教，立！」接引師兄與我說。
「美少女戰士，變身！」月野兔說。
呵呵，我忽然站起身來，大袖一揮，使了個須彌芥子神通，將旁邊的兩名弟子收入袖中，然後與接引師兄一道邁步而出。瞬間來到新出現的六道輪迴這裡。
「善哉，道友大德，我等佩服。」我與師兄合什為禮。
在天道功德的幫助下，後土的元神從肉身剝離出來，化作平心娘娘，靜靜地站在輪迴之上。東皇太一像個老幹部似的負手而立，在旁邊看著她，頭頂混沌鍾緩慢旋轉，將他那一份功德吸收進去。
不多時，道門三清也一併過來，向後土施禮表示敬佩。
東皇太一此時尚未證道成聖。按照作者的一貫尿性，最厲害的那個人，也就是主角，往往是最後一個成聖的。
哼，我才不像你們這些妖艷賤貨那樣輕浮，倫家可是很矜持地要等到最後再成聖哦。
大概作者是如此為主角設想的吧。
「輪迴初建，不可無人管理。本座以為，巫族既然不修魂魄元神，那便與輪迴無緣了。若是讓巫族派人來管理六道輪迴，應當是最公平的吧。」東皇太一在旁邊開口道。隨後，他照抄後世的陰曹地府框架，侃侃而談，將整個六道輪迴的管理制度說了出來。
後土本來就喜歡主角東皇太一，之前剛被提點完輪迴的創意，如今又聽到這麼完善的六道輪迴管理措施，巫族還能從中得到大好處，當即感動得不行不行的，開口讓東皇太一提要求，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盡量滿足。
「本座別無所求，只希望道友能讓巫族與我們妖族進行和談。」主角東皇太一說出了要求。
後土一聽有些猶豫，掙扎了一下打算答應。
這個時候我就神憎鬼厭地出場了。
「太一道友適才所言極是。」我笑呵呵地說，「道祖曾言，妖族掌天，巫族掌地。如今這地府本就是巫族的管轄範疇，讓巫族來管理，實乃自然之理耳。」
主角東皇太一點了點頭，神色混雜著滿意與驚訝。我暗自嘀咕：表演得還挺好，很符合主角此時應有的心理——咦，准提這貨跟我向來不對付，今天怎麼這樣配合？
「——然而，」我話鋒一轉，「貧道以為，平心娘娘既然身化輪迴不得脫離，那便已經不算是巫族了。鼓勵巫族來地府任職，自無不可。干涉巫族的決策大計嘛，恐怕不妥當。況且巫族與妖族敵對久矣，仇恨根深蒂固，豈是平心娘娘以一己之力可以扭轉的？依貧道愚見，巫妖兩族若是想要和談，還須從長計議。」
「哦？不知准提道友又有何高見呢？」平心娘娘冷下語氣來問我，口氣裡帶著些淡淡的嘲諷，顯然是不滿我打斷了她與東皇太一的互動。
「高見不敢當，很慚愧，就是做出一點微小的建議，希望平心娘娘能夠如您的道號一樣，秉持公心，不帶個人情感地仔細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