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一步之遙

第285章 一步之遙

入夜深沉,床邊細微的響動驚醒了素來淺眠的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淺眠就成了一種習慣,哪怕是蚊蠅細微的翅膀扇動聲都輕易驚醒睡夢中的自己。

伸手探入枕下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握在手裡,匕首不大,卻是精鐵鑄造,其實不一定能自保,倒是可以用來自我了斷,放在枕下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在床邊站住,來人單膝跪地的聲音讓我提著的心一瞬間落了下來,將匕首重新放回枕頭下。

「主子」

小順子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無須多禮,起來說話。」

小順子本該是在外辦差,如今宮裡有了安排的一應人手,他不知是忙於公務,還是為了避嫌,嫌少有親自入宮傳遞消息的時候,見面的機會也就少了。今日得了許福多傳出的訊息便連夜冒險入宮,可見待我一如往日那般,不曾怠慢半分。

我知道外頭值夜的人一定被小順子安置好了,何況景仁宮裡也都是信得過的人,倒也不擔心隔牆有耳。

正值夏日,暑熱正濃,簾帳未落,我穿著中衣坐起身,望著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小順子,

屋內微弱的燭光在他炯炯有神的眼眸中跳動,將那雙深邃清冷的眸子染上了溫暖柔和。

有些日子沒見他,此番只覺得他的面容愈發瘦削,全身透著掩不住的凌厲肅殺,眼底還有一抹掩不住的疲憊。

「許久不見,你愈發清減了,平日里便是差事再忙也要照顧好自己,莫要讓我掛心。」不急正事,我示意小順子近到身側,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把脈。

小順子依言上前,在我的手觸及他手腕上的脈搏時,身形微微一頓,輕聲說了句:「謝主子掛心。」

把過脈,見並無內傷,只是因著常年勞碌歇息不足略有虧虛,我心下稍安,起身到書案前取了紙筆,一邊給他開調理的方子,一邊與他道:「不必多禮,如今我孑然一身,身邊能信任的除了熹妃和弘晝也就只剩下你了,於我而言,你從來就不是奴才,是家人,我只望你們都能安好。」

將方子遞給他,走到臨窗矮榻旁讓他一同坐下說話。小順子拘禮,我無奈道:「坐吧,今個傳話來讓你親自走這一遭的,就必然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小事。你坐著能歇歇,我們談話也能清楚些。」

如此說著,小順子才落了座,道:「今個就算主子不喚奴才來,奴才本也是打算今晚進宮的。」

「哦?可是查到了什麼?」我眸光微動,心道「還真是巧了」。

「是,主子之前讓奴才打探那春兒的近況,奴才已經得了消息。」小順子點頭,說著突然起身跪下,低頭道了句:「奴才失職,請主子責罰。」

「你該是知曉我素來不喜這話還沒說清楚就動不動跪下請罪的規矩,你先起來坐下,好好說說是查到了何事再請罰不遲。」我心裡其實已有了答案,只是不知這其中過程到底如何,就等著小順子解惑,自然不喜他總這麼多虛禮。

小順子抿了抿唇,終究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

「當年奴才按照主子的吩咐將她安置好后也找人看顧過,之後都挺平穩,看顧的人也稟告說一切安好,奴才便沒再太上心。後來奴才受傷養病,看顧的人消息送不進府,等奴才病好后才接到消息,說她兄長把她接走。之後就沒了消息。」小順子道。

「她家?她是假死出逃的,連自己的真正身份都沒了,哪來的家人?何況她家除了一個沒什麼主見的娘外,就只剩下一個賭鬼爹和一個才幾歲大的弟弟,哪有什麼兄長?這兄長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我側過身面對著他,疑惑問道。

「奴才詢問過那自稱兄長的人樣貌特徵,可是發現此人平平無奇,根本無跡可尋,想來也是受人指使將她帶走,究竟是被誰指使,奴才無能,沒有查出來。不過奴才在想,會不會是......」

小順子話說到最後戛然而止,抿著唇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你的猜測是什麼?但說無妨。」我追問。

小順子扭過頭看著我,輕輕說出兩個字——「九爺」。

「他?不會。」我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否定了小順子的這個猜測。

「為什麼不可能?您就這麼相信九爺?她懷著九爺的孩子,以九爺的性子應該不會讓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小順子直直地看著我,語氣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蘊含其中。

我挪了挪身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微微一笑,道:「當初我曾想過替她給九爺帶話,讓九爺把她領回去照應,可她拒絕了,因為她自己也知曉九爺便是為了孩子將她接回府中,最後她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你覺得以九爺的性子和對我的執念,能容得下一個陷害過我的女人好好活在這世上且留在他身邊膈應我?」

小順子沉默。

「安氏與她有何牽扯,可曾查出?」我問。

「安氏?奴才並未查出這人與她的牽扯。倒是她父親是九爺的人。」小順子道。

「嗯,這事我已知曉,今個讓你入宮也是因著這事。你可知這安氏便是我們追查已久的那位藏於宮中的幕後黑色?」

「竟然是她?」小順子聞言詫異。

「連你都不知道這安氏身份,可見這她隱藏之深,若非她有心自曝身份,只怕我們還不知要查到什麼時候。」

「自曝身份?」小順子不解。

「嗯,皇上懲治八爺九爺黨羽,安氏的父親被牽涉其中入獄,宮外那人不知是無意相救還是有心無力逼得她另闢蹊徑,她本是想投靠皇后,可是皇后如何會插手這些明擺著會被皇上遷怒的事,故而她便起了自曝身份來求我相助的心思。大抵是覺著她身上有我想要的消息,我也做不出卸磨殺驢的事吧。」我將這事簡單說過,自個兒事後想想也覺得安氏該是個聰明人,可這自曝的做法,也不知是兒戲還是明智。

「主子可是答應了幫她向皇上求情?」小順子語氣中帶著焦急,看樣子是怕我答應替安氏父親求情。

「沒有,我給她出了別的更為穩妥的主意。」我不想小順子擔心,也沒賣關子,將給安氏的提議與小順子說了。

小順子沉默片刻才道:「八爺九爺及其黨羽對皇上繼位本就心存不滿,小動作不斷,皇上早就容不得他們,只是登基不久,瑣事繁雜,朝中人心未定,故而才一忍再忍,暗中遣我等收集這些人等的罪證,只待時機成熟便可動手。如今時機差不多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有些事並非欲加之罪,只怕動手,也就是這一年半載的事了。主子出的主意不過是不輕不重的添上一筆,確實影響不了什麼。」

小順子說的這些是我早就知曉和有所準備的,故而只是輕輕「嗯」了聲,隨後只淺聲提醒了句:「屆時保九爺無虞便好。」

小順子頷首應下。

「安氏已將那人身份告知與我。」時辰不早,我將安氏那邊聽到的消息告訴小順子。

「是誰?」小順子道。

「九爺身邊的一個親從,此人你該是見過。就是當年在潛邸時,綠蘿那次給我下藥......」我想起了那個常年跟在胤禟身邊的侍衛,當年綠蘿受張氏指使給我下合歡散,之後小順子查到窯子里一個龜公身上,卻不想那龜公被這侍衛除去,只是當年除掉龜公的事是胤禟讓這侍衛去做的。就是不知道那時他是否本就存了害我的心思,也不知他這些年如此針對於我又是為何,是為他主子不平,還是另有別的原因。

「怎麼會是他?他與主子有何瓜葛?九爺......」得知是此人,小順子更為詫異,任誰也不會往這樣一個與我從無半點恩怨的護衛身上去想。

「你去查查這人與春兒可有牽扯。」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主子覺得當年派人帶走春兒的是他?」小順子也瞬間想到了。

「嗯,或許,我只是隱約覺著他二人之間有些牽扯。想來我與這侍衛並無恩怨,倒是春兒,我本想著當年的因果該是了了,可若當真又是她這些年在背後算計,我也想知道是為了什麼。你且先去查著,宮中想來應是能安穩些時日了。」

「這安氏可要除之?」小順子斂下眸中的殺意,冷冷開口詢問。

「不必,由她去吧。」我本就不是嗜殺之人,也不想再造殺孽。

「好。」小順子如此應著,可眼中卻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暗沉。

事情說完,小順子也不便多留,他行禮退下,離開時摸了摸胸口放著的那張藥方,對我說了句「主子保重」,然後幾個縱身起落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屋內恢復寂靜,一燈如豆,平添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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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裕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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