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待到李月容也沐完浴,夜色已深。也許是今日出了宮又見了許多以前未曾見過的人,蕭雪瓊現在還是有些興奮,一點睡意也無。蕭雪瓊想聊天,李月容自然是要陪著的。
「月容姐姐,你叫青陌姐姐師妹,是同她一起學過武?」
「不錯,我爹曾請一個女門客指點我功夫,這女門客就算我的一個師傅,一次遠遊她帶回個少女來,就是青陌。那時青陌年紀已經不小了,我們一起呆了幾年,勉強算是師姐妹。」
「那後來呢,你不是說她突然就失蹤了么?」
「嗯,大概是在我成婚前吧,她留書一封就出走了。」李月容回憶著。
「你也沒找她,直到今天才又見了面?」
李月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她是個沒定性的主,什麼都隨自己心意來,留書出走這樣的事幹了不知多少回,我又急著辦婚事,哪裡有功夫和她瞎鬧?」
蕭雪瓊輕輕抿了抿唇,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不過,月容姐姐對待沈青陌的態度她還是很欣賞的。
「姐姐和她關係怎麼樣呢?」蕭雪瓊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覺得你對青陌姐姐時而親熱,時而疏遠的,可是有什麼顧慮?」
李月容驚訝於蕭雪瓊的敏銳,也不隱瞞:「我和她相識多年,情誼自然不淺,她醫術高明,心思也細,力所能及的都儘力幫我。」
蕭雪瓊「哦」了一聲,李月容繼續說了下去:「只是……不怕你笑話,我有點怕她。」
「怕她?」蕭雪瓊不解。
李月容撫著她的髮絲說道:「沒錯。我先前說過了,她是個萬事皆由性子,只求痛快的人。愛人慾人生,惡人慾人死。這樣的人正常的時候自然是很好的,怕的是哪天鑽起牛角尖來。」
「月容姐姐看人真透徹!」
李月容搖了搖頭:「不是什麼透徹不透徹,相處久了,自然會想得多些,有時我都覺得自己疑心太重。」
「那月容姐姐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呢?」
李月容低頭,正碰上蕭雪瓊期待的眼神,到了嘴邊的玩笑話又咽了回去。
「我整日叫你妹妹,可你對我來說卻和其它妹妹不一樣。」李月容一邊說,一邊琢磨著如何才能形容出自己對蕭雪瓊特殊又怪異的情感。
蕭雪瓊偷偷地將身子朝外移了移,她怕和李月容挨得太近,會暴露自己失了控的心跳。
「我最初見你,你只有那麼一點點,躲在角落裡,誰都不理。你不會哭,也不會笑,其他人都不理你,你也不理其他人。可能是年少心性吧,你越是這樣,我越想逗你。」李月容回憶往昔,才發現關於蕭雪瓊的記憶絲毫沒有黯淡褪色,往事的畫卷在眼前展開,她一向堅定銳利的目光都柔和下來。
「你就像個小木頭,被我每天摸啊蹭啊,竟長出嫩芽了。你開始和我說話了,會默默跟在我身後,喜歡扯我的衣角,學會撒嬌了。我很高興,比得了父皇的誇獎還要高興,父皇的誇獎還會給別的孩子,可你卻只喜歡我。」
「後來,我不得不離開。你拉著我的手不讓我走,你躲在人群后不願意過來和我道別,我竟不知道,原來離別是如此讓人感傷的事情。出宮后,我也時常想起你,只是那時年紀大了,知道看似簡單的事情並不簡單,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譬如你我二人的約定。我成婚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了,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到,再過幾年蕭帝怕是也要給你指婚了,不知道你成婚的那天,會不會想起我這個姐姐,就如我念著你一樣。」
李月容不知不覺帶了傷感,連帶著蕭雪瓊都動容,輕輕喚了聲「姐姐。」
李月容話鋒一轉:「誰知道,我們的緣分並不像我預想的那樣淺,國破家亡一朝為奴,於你來說是一場災難,可卻讓我再見到了你,能再陪著你。」
蕭雪瓊緊緊地抱住了對方,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說,我不覺得你像我妹妹,而是我的……」李月容沉吟著。
蕭雪瓊的心臟復又鼓動起來,我是雪瓊姐姐的什麼?
「像我的女兒吧?」李月容想了半天來了這麼一句,用著有些猶疑的口吻。
室內寂靜無聲,良久李月容才輕聲問:「雪瓊,睡著了么。」
「並沒有。」蕭雪瓊咬著牙說,一字一句,異常清晰。
「噢,我說完了,可都是肺腑之言,你也說說在你心裡姐姐我是什麼樣的人吧?」李月容來了興緻,側過身子,面朝著蕭雪瓊問道。
蕭雪瓊笑了笑:「我的肺腑之言不如姐姐多,不過一句:因著姐姐,我才想努力活著。」
李月容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輕快的心情忽而沉重起來,她靜靜地看著蕭雪瓊挺秀的側臉,這個人還如幼時一般,明明是需要被保護的角色,偏偏骨頭比誰都硬,表情比誰都倔強。
蕭雪瓊的情意太過承重,壓得李月容喘不過氣來,她愛蕭雪瓊,蕭雪瓊對她來說很重要,可是除了蕭雪瓊,她還愛著很多人,在意很多事情。
「又說這些孩子氣的話,人總要為自己而活,否則還有什麼意思。天下無不散宴席,姐姐也不能陪你一輩子。」李月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如此乾澀。
「我想著姐姐,便覺得快樂,能和你在一起,便心生喜悅,我覺得這就是有意思。如果哪天姐姐不在了,不要我了,我便覺得沒意思。我知道你不能陪我一輩子,你喜歡將軍,日後可能還會有孩子,你還要輔佐秦王殿下,照顧楚王殿下。沒關係,姐姐不能陪我,我陪著姐姐不就好了?你身邊總要有人服侍,即使你有了子女也需要人照顧啊。當丫鬟也好,做小妾也罷,我都不在乎,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等哪一天我老了,沒有用了,姐姐再讓我去別處不好么!?」這些話,蕭雪瓊憋在心裡不知多久了,此番索性一口氣說了出來,本應該痛快才是,可是不知怎麼眼淚又留下來了。
李月容心神巨震,不知自己心裡是高興多一些,還是憐惜多一些,一時說不出話來。直到看見蕭雪瓊把臉蒙在枕頭裡不出來,才意識到這丫頭怕是又哭了,立刻把腦子裡有的沒的拋到一邊,手忙腳亂地安慰起來。
「誒誒,可別再哭了,明天府里的丫鬟小廝都得來見你,你哭成個腫眼泡好意思羞不羞?」
「那你還要趕我走么?」蕭雪瓊抽噎著問。
「我何曾趕過你?」李月容這個冤啊。
「你天天說我以後嫁人怎麼樣,不是趕我是什麼,」蕭雪瓊一邊抹眼淚,一邊轉動著心思,又加了一句,「你對沈青陌還說隨便住到什麼時候,你偏心!」
李月容的內心是崩潰的,想辯白一番,又發現蕭雪瓊似乎說的是事實,然而她並沒有這麼想啊。只好無奈地說:「好吧,算我錯了,以後再不提這事了,你想呆多久就多呆多久。」
蕭雪瓊一本滿足,吸了吸鼻子,又將眼淚在李月容身上盪了個乾淨。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此結束,兩人重新躺了下來,身心鬆弛,都有了睡意。
蕭雪瓊見李月容看著帳頂,秀眉微蹙,便問:「姐姐想什麼呢?」
「陸為霜。」李月容脫口而出。
「哦。」蕭雪瓊說。
「想她幹什麼呢。」又過了一會,蕭雪瓊忍不住問。
李月容轉過臉來,很嚴肅地看著她:「我在想她今日見到你時的反應。」
蕭雪瓊想了想,有點心有餘悸:「我也納悶,我和她說相識都勉強,她怎麼見到我像見了仇人一般?」
「其實你和她也有些關係的。」
「誒?」
「你父皇下令殺了她全家幾百口人,本來女眷是要發配去當官妓的,後來我聽說,大部分都不堪受辱,先自殺了。」
蕭雪瓊如墜冰窖:「這……她不會是想為家人報仇吧……」
「我也猜不透她,她名字都改了,絕口不提舊事,何況現在又為朝廷辦事,應該不會胡來的。不過,萬事還是小心為妙,我不在的時侯,你若遇到她,不需要繞道走,但也要留點戒心。」
「嗯,我知道了。」蕭雪瓊暗叫倒霉,希望陸為霜可別有父債女償的念頭。
「好了,夜深了,休息吧。」李月容輕輕拍了拍蕭雪瓊的肩膀,蕭雪瓊便乖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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