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剛換上泳裝，李白就感覺到沙灘震了一下。不過震感來得快消失得也快，只留下海面上盪開的巨大波紋告訴她剛剛不是錯覺。大概是夢境不穩吧？李白沒多想，專心等她的人魚回來。然而過了很久白狄都沒有出現。
李白沖著礁石群眺望了一會兒，黑黢黢的什麼都看不出來。她有點擔心地往那邊走了幾步，卻又頓住——萬一白狄不只是在泡涼水，還動了手，那她過去撞破多尷尬！
但……萬一真出事了怎麼辦？
原地糾結地徘徊幾圈之後，李白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
她踮著腳尖悄悄地往那邊走去，呼吸都放得極低緩，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同時她心裡不斷地做著自我建設：只是偷偷地看一眼乖魚有沒有出事，絕不是覬覦他自瀆時候的美色！而且憑那條魚的小心思，這麼久不過來講不定就是暗搓搓等著她去撞破呢！只看一眼就回來，真的只看一眼……
近了……近了……已經能看到飄在水面上的長發和血跡了……
等等！血跡？！
李白一驚，頓時顧不得去管白狄的手有沒有在某個微妙的位置，幾大步跑上去扳過他的肩膀——只見人魚美貌依舊卻表情呆板，鼻下兩管鼻血不停地滴答滴滴答滴，在海面上砸出一個個小血水花……
李白嘴角抽搐著不知該做什麼表情，張開五指在人魚眼前晃了晃：「白狄？」
人魚卻一言不發，視線機械地隨著她的手指轉動，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最詭異的是，從一片木愣愣的表情中，李白隱約辨識出了傻笑……怎麼回事？！李白皺起眉，曲起手指彈了他額頭一下。
啪——人魚白皙的額頭上頓時通紅一片，李白看得有點心疼，然而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李白眉皺得更緊，是夢境出問題了嗎？她輕輕搖晃白狄的肩膀，在心中下命令讓白狄清醒，可是完全沒有用。李白鬆開人魚的肩膀環視周圍，沒發現什麼異樣。回想起之前觸碰戒指上的晶石時產生的那種與整個夢境世界相聯繫的奇異感覺，李白右手食指指腹輕輕觸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閉目仔細感受片刻，敏銳地覺察到整個夢境世界都充斥著之前所沒有的一種……淡淡的滯澀感？或者說，整個夢境世界都變得遲鈍了？
李白睜開眼，試探著讓面前憑空出現一塊毛巾，意料之中地沒有出現。
聯想到之前奇怪的地震，夢境變得遲鈍又不聽使喚，大概是要醒了吧？李白遺憾地想。她摸了摸面前美人魚順滑的頭髮，用海水替他將臉擦乾淨，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臉頰和嘴唇，最後環住他、將頭靠在他胸前。李白挺不舍的，現實里不會再有對她這麼好的人（魚）了。
世界知道作為人魚的自己該給點反應……
可是作為比基尼的他被允許如此緊密地包裹著她的，她的……導致了世界的每一寸都在發酥發麻！被她那樣嚴絲合縫地穿在身上，整個世界都沒辦法再有任何動作，哼一聲都沒辦法。他的核心內部滾燙無比，極度震顫的電流從這一個角落竄到那一個角落。雖然不用呼吸，但世界覺得自己大概快要窒息而亡了……
毫不知情的李白等了一會兒，發現情況還是沒有好轉。也許分別的時刻是真的要到了，她抑制不住地有些難過，緊緊地抱住她的人魚，臉深深埋進他胸前輕輕蹭了蹭他的胸膛：「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單方面說再見。我……其實……」很多話想說，但真正到了說出口的那一刻又什麼詞都忘了，停頓了片刻最後長嘆一聲：「總之希望下次還能夢到你。」說完，眼淚便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燙濕了人魚的胸膛。
李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正是擔心自己會太過留戀，才會一直盡量剋制自己的感情，但到了真正快分別的這一刻才知道，即使已經克制了，自己的不舍也比自己預計中深了很多。真是沒辦法，一直缺愛的人一旦碰到了把自己捧在手心的人，就根本抵抗不了那種溫暖的誘惑……
李白擦淚用的是右手，左手一直環在人魚腰后，所以沒發現當她的眼淚觸到人魚胸膛時，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瞬間爆發出了強烈的灰白色光芒，持續片刻才緩緩歸於平寂。
這是世界進階的徵兆。
世界感受到李白的眼淚之後，要回應李白的情緒瞬間佔了上風。只要他還被李白貼身穿著，就渾身過了電一樣根本做不出任何動作，絕大部分主體意識完全脫出了他意志的管轄團縮於比基尼內，剩下的那些細絲根本控制不了複雜的人魚。但是女孩哭了！他怎麼可以不去安慰？！各種感覺掙扎碰撞，最終世界就像是奮力掙斷了什麼一樣，忽然渾身一輕，然後再也感覺不到與比基尼之間的聯繫了。比基尼依舊是他的衍化物，只是那條流通世界意識的通道被強行掙斷了……
能否完全切斷與自己衍化物之間的聯繫，正是一階世界和二階世界之間的區別。
現在的世界還根本意識不到這種技能意味著什麼，他回過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人魚低頭去吻心愛的女孩的眼淚：「不要哭……不要走……」
感受到人魚動了，李白先是一愣，然後立刻驚喜萬分地捧住人魚的臉：「你……」說了一個字卻又卡殼了，感覺說什麼都怪怪的，你動了？你醒了？你回來了？她在心中構想出一塊手帕，看到手帕憑空出現在了半空中，李白才終於完整地舒了一口氣，蘇醒危機過去了。
被她溫柔地捧住臉的白狄輕輕蹭了蹭她柔嫩的掌心，又變回有神的眼睛注視著她：「不要哭好不好？」說著從后腰拉過她的左手捂著她手上的戒指，「你哭的時候，我這裡很難受……」感受她流淚的時候，他的核心像要崩裂一樣的痛，就是這痛讓他開始掙扎著擺脫自己的本能。
不知道那是世界核心的李白雖然沒能領會到真正的意思，但也能明白個差不多，大約就是想表達心痛吧？她摸著人魚光滑優美的側臉：「好，我不哭了。剛剛我哭是因為……我以為要和你分開了。」
她會因為要和他分開而哭泣，她捨不得離開他——這個認知讓白狄心花怒放。他順著她的手得寸進尺地和她貼得更近：「如果我們能夠永遠都不分開，你會和我永遠在一起嗎？」
夢醒不醒可不是她能決定的。但李白不願打擊她的人魚，想了想半遮半掩地道：「只要我還在這裡，就不和你分開。」
白狄琢磨了一下這句話，覺得這和永遠不分開是一個意思，更加高興了。他決定等會兒在海底舉行婚禮的時候，把他的身份告訴她。她會有多高興呢？會不會一高興就獎勵他，獎勵他那個……人魚被自己的妄想羞得脖子都紅了。
「好了。」李白沒深究白狄為何臉紅，經過剛剛那一嚇，她有了比之前更甚的緊迫感，要做的事情得趁醒之前趕緊去做，李白指了指海面，「我們入海吧？」白狄當然應好。
他們此時的位置並不算淺，海水已經沒過了李白的腹部，只要俯身便可以開始游。不過光靠游過去顯然不現實，依她的速度，等游到海底這夢都不知道醒了幾回了……但直接瞬移過去或者讓人魚帶她快速游過去吧，又少了沿路的樂趣。
李白邊思索著怎麼個去法，邊隨手撩了一把海水，結果驚喜地發現正好捧起了一隻透明的小水母。又萌又軟的水母轉著圈游著，時不時輕輕地觸碰到她的掌心，痒痒的。李白彎起大拇指撥了撥它，觸感滑滑□□的，讓她瞬間聯想到了魷魚，於是轉頭問身邊的人魚：「等會兒我們從海底帶些海鮮回來，在沙灘上做一頓燒烤怎麼樣？」魷魚之類的太常見，在夢裡當然要吃些平時吃不到的大海深處的美味。
但這回白狄卻沒有立即應好，而是想了想，認真道：「在海底也可以做。有些海鮮從海底拿上來味道會有變化。」
聞言李白眼睛一亮，她的思維還是被現實禁錮了：「對啊！在夢裡什麼不可以？完全可以直接在海底燒烤嘛！還是你聰明！」
白狄被誇得羞澀一笑。而且她誇「夢好」，就等於是在誇這個世界好，也還是在誇他。被誇得幹勁滿滿的世界開始努力吸收李白原本世界的料理知識，希望等會兒能為她做出最美味的餐點。
李白逗弄了兩下小水母便把它放了，結果發現回歸海水的小水母依舊在繞著她打轉，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後忽然想到：「對了，白狄你也是從海底上來的，」說著她捉狹地沖人魚笑道，「那味道有變化嗎？」
白狄卻沒反應過來李白只是在逗弄他，很認真地抬起手聞了聞自己的味道：「好像沒有區別。」然後將手伸給李白，垂眸期待地看著她，「要不你現在嘗一嘗，到海底再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