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其實林墨也很討厭自己的表裡不一，明明很在意的不是么？桃子的大姨媽算是比較準的，第一次知道時林墨就記住了日子。

那時候初三快畢業了，有一天林墨被何書雅拉去買東西，兩人七拐八拐的才找到一家手工製作黑糖的店。店主是個大嬸，為人很熱情，靠著傳下來的家族手藝開了個店，因為質量好積累了不少口碑。何書雅特意找來這家買黑糖。林墨問她為什麼要買，何書雅說因為女孩子來大姨媽的時候用黑糖煮水喝很好，何兮桃的大姨媽還有一周，她要買給何兮桃喝。

當時的兩人都沒錢，而黑糖的價格高的嚇人，何書雅是攢了兩個月的零花錢才來的。付完了款，何書雅小心翼翼的把糖放進書包里，然後拉著林墨去找何兮桃，那也是林墨第一次去何家老宅。

何家所處的地方在當地很有名，不僅有錢就能住的，這裡住的都是當年很有有社會背景的人。何兮桃的爺爺青年留學在外，回國后憑藉敏銳的政治嗅覺和冷靜的頭腦，不僅在文革中保全了全家上下，而且還壯大了家業，這在當時的年代幾乎是不可能的。當然，這跟何老爺子的交友廣泛和海外背景有著分不開的關係。但是能在那種複雜環境下周旋，沒有膽識跟魄力也是不可能的。後來何老爺子創立何氏，十幾年間就成長為全國知名的大集團，也是最早跟海外有貿易往來的企業。

林墨對於何家有限的了解也是何書雅說給她的。林墨維護自己人的心理非常強，因此對於何家總是帶著一種恨和蔑視。所以即便第一次看見何兮桃就覺得心裡有不一樣的感覺，但是還是被林墨無視了。在林墨的認知里，何兮桃跟何家的其他人並無區別，她很不理解為什麼何書雅那麼願意和何兮桃一起玩。

何家老宅，林墨遠遠的看見何兮桃朝兩人這邊跑來，一頭長發隨著跑動上下飛舞著，少女臉色的純真笑容讓林墨覺得有些刺眼，然而她也沒有忽略當時她擺動不太自然的胳膊。

「姐！你來啦！」

何兮桃跑到何書雅跟前，高興的說道。

「別跑那麼急。」

何書雅一臉寵溺的說道。

「林墨，你好。」

何兮桃沒有忽略站在一邊的林墨，這個在姐姐生日時見過一面，看上去很冷但是很特別的女生。

林墨微笑著跟她點點頭，沒說話。

「我給你帶來了這個，大姨媽來之前的一周開始喝，對身體好。」

何書雅一邊說一邊從書包里拿出包好的黑糖。

「謝謝姐！」

「謝什麼！記得不要吃涼的，特殊時期要照顧好自己。」

「好！」

何書雅跟何兮桃聊天的時候，林墨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等，她對兩人的對話一點都不感興趣。她只是覺得何書雅能讓她陪著一起來何家老宅，不僅是為了有個伴兒，也是何書雅對林墨的信任。因此，林墨覺得，只要自己在，一定不能讓別人欺負甚至傷害何書雅。

一周之後，有一天何書雅忽然著急的找林墨幫她請假。

「為什麼請假？出什麼事了？」

「是何兮桃。」

「她怎麼了？」

何書雅著急要走，林墨又一直追問，她只好小聲說是何兮桃大姨媽來了，難受的不得了，她想去看看。林墨聽完沒說話，她只是靜靜的看了何書雅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何書雅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是再拖下去被老師看到就不好了，所以急忙轉身離開。林墨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何書雅離開的背影落入林墨的眼裡，她一直看著何書雅跑出校門，攔車離開。

林墨搞不懂何書雅為什麼那麼在意何兮桃。何家的人，身體不適的話有的是辦法調理，哪裡用得著何書雅這麼著急呢？但是何書雅一向冷靜淡然，唯獨跟何兮桃有關的事情她總會慌。林墨知道自己勸不了什麼，所以她只有接受。不過那一天起，林墨倒是記住了桃子的大姨媽日期。

林墨收拾好了碗筷，一轉身，發現桃子正倚著門框在出神，她的動作喚醒了桃子，於是兩人便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各自的思緒從曾經被拉回到此刻。誰能想到呢？她們倆竟然走在了一起。

無需多言，彼此間一個微笑足以。林墨將用熱水溫過的水果和酸奶拿到客廳，桃子隨著她一起坐在沙發上。

「要不要看電影？」

林墨問道。

「好啊。」

「喜歡什麼類型？」

「都還好。」

「這麼沒個性？」

「這叫適應性強。」

林墨歪著脖子想了想，回道：

「還不是一樣。」

「」

桃子懶得理她，上學時林墨就這樣，嘴厲害的很，誰也別想在嘴皮子上占她便宜！但是桃子也納悶，像林墨這樣對感情如此木訥的人，除了自己以外，還會有人那麼包容她么？

「看鬼片？」

「不看！」

「剛才是誰說的都還好？」

「林墨你故意的吧！」

「哪有！」

「除了這個。」

「其他都可以？」

林墨一邊翻著電影，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恩。」

「成人的？」

「什麼？」

桃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林墨笑著不說話，桃子愣了幾秒恍然大悟，臉有些紅，

「你就不能思想純潔點？」

「我說的是成人可以看的動畫，白雪公主！」

「」

「某些人才是應該純潔點吧！」

「白雪公主是給成人看的？」

「瞧不起童話是不是！《格林》都出到第四季了！」

桃子瞪著林墨，林墨假裝不看她。

「好，就看白雪公主！」

桃子咬牙說道。

聽完林墨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看著桃子。

桃子被她看的發毛，

「你幹嘛？」

「看白雪公主啊。」

「……」

林墨眼見著桃子由發愣轉為羞赧，這會兒連耳根都紅了。可是桃子又不甘示弱，努力維持平靜，終於，林墨忍不住笑出來，桃子也綳不住了。

「哎呦，笑死了，你害什麼羞啊。」

「我才沒害羞呢！」

「沒害羞你耳朵紅什麼啊！」

「你耳朵才紅了呢！」

「別不承認，你看看，這兒現在還紅呢。」

林墨說完，伸出指尖輕輕撥弄一下桃子的耳朵，桃子敏感的躲了一下。

「別鬧，你不是要看電影么。」

桃子說道。

林墨看著她笑笑沒說話，這樣「弱勢」的桃子很少見，但林墨覺得這樣的桃子很可愛。

最後兩人選了一部《聞香識女人》。

當劇情發展到那段經典的探戈舞時，桃子忽然說：

「人生就是一段有瑕疵的探戈。」

「為什麼？」

「你想要用絢麗的舞步舞出一個完美的人生，但是或者是自己或者是對方，總會出些小差錯。但不管怎麼樣都還要繼續舞下去。」

「不滿意可以換舞伴啊。」

「那樣就要暫時退出舞台，重新培養默契。」

「所以人生可能是法國宮廷舞，可以交換不同舞伴啊。」

桃子瞥了林墨一眼，淡淡的說道：

「這就是為什麼法國宮廷舞被淹沒在歷史長河裡了。」

「……」

「你知道這段舞曲叫什麼么？」

桃子忽然問道。

「一步之遙。」

桃子忍不住側目，林墨一副炫耀的樣子，接著道：

「伽達爾作曲。」

「不賴嘛！」

「還行吧！」

桃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墨美滋滋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了卧室。桃子不明所以，也沒理，這會兒肚子有點兒疼，腳又涼涼的了。

林墨從卧室拿出一條毯子，蓋在桃子腳上。桃子有些驚訝，但是她又不想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眼睛直直的盯著電視。

「腳又涼了吧。」

林墨說道。

「……」

「桃子，我發現你也挺悶騷的。」

「你才悶騷呢！」

「你要不要喝點熱水？」

「不想喝。」

林墨抓著桃子的手握了握，

「涼啊。」

說完，一把將人攬進了懷裡。

「靠著我看電影吧。」

林墨在桃子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扯起一個愉快的微笑，說道。

桃子被林墨這一系列的反常舉動給弄迷糊了。但是不得不說，林墨的懷裡一向是讓人那麼嚮往，很舒服，很暖。

「這樣你不會累么？」

桃子憋了半天，問道。

「不累啊。有白雪公主可以抱，誰還要大白啊！」

「……」

桃子真的接不上林墨的話，本來感動的話一下子全都咽了回去。

林墨看著桃子氣鼓鼓的側臉，忍不住想笑。可是，自己的變化連自己都解釋不清，何況是桃子了。再走走看吧，總要鼓起勇氣接受現實，總要對一些過去的事情畫個句點。人生或許真的如桃子所說，是一場有瑕疵的探戈。那麼既然自己的舞伴是她，那就舞下去吧！

於是這個周末，兩人第一次像一對普通情侶一樣，相互依偎著吃飯、看電影、聊天。當晚上林墨關掉卧室燈的時候，桃子忍不住想，如果接下去的每一天都這樣該有多好。聽著桃子漸漸均勻的呼吸聲的林墨，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她望向窗外，原來幸福離自己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