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若只是初遇
第三章若只是初遇
深秋的咸陽城往日里都會一陣一陣的刮著大風,今日倒是沒一絲風吹。陽光正徐徐的瀰漫開來,溫暖洋溢。
晨曦宮裡,和煦剛剛吃過早膳,聽到宮人通報蒙毅來了,趕緊整了整妝容,往門外走去,見蒙毅遠遠走來的身影,一時又停了腳步,折返回屋裡。和煦覺著自己還是要顯的很生氣,這樣才能看出他今日的誠意。蒙毅看到和煦這樣,心裡反而寬鬆多了,她要真是一點不生氣,來迎自己,自己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昨日是我的錯,你的生辰我怎麼會忘了,只是昨日夜已深,我的禮物不便拿出手。見你火氣正大,就想著等你氣消了,再好好恭祝生辰。」
「真是好笑,什麼禮物夜深就不便拿出手。還有昨天我生了氣,砸那些東西,你就不擔心把我自己傷著了,你跑的倒是快,急著回去見家裡那位美人吧。」和煦走到蒙毅的跟前,揚了揚頭,眼睛睜的大大,提起腳狠狠踩了蒙毅一下。
蒙毅啊的大叫了一聲,隨即俯下身子,臉貼近和煦的耳朵,細語道:「公主這是吃醋了?禮物還收不收了?不收的話我回家看我的美人妹妹了?」
「我為什麼要吃醋,我可是大秦唯一的公主,該是她們羨慕嫉妒我。剛剛那一腳是我看你不順眼了,你想走就走,沒人攔著。」和煦雙頰紅的發燙,語氣顫顫微微的,刻意提高的聲調也掩飾不住她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蒙毅把藏在身後的諼草拿了出來,在和煦的面前晃了晃,「給你的生辰禮物。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便我心痗。蒙毅斗膽猜想公主這幾日定常常念唱這幾句,便摘來諼草給你解憂忘憂。」
和煦雙頰愈發紅愈發燙,咬著唇,嬌嗔的哼了一聲。蒙毅見此,鬆了一口氣,嘴角揚起得意的微笑。沒過一會兒,和煦搶過諼草,突然大聲呵斥道:「你就拿它搪塞本公主?在皇宮隨便摘的吧。蒙毅你好大的膽子,宮中之物豈可是你任意取之。」
看來那儒家的孔老夫子那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不是隨口胡說的,確實至理名言。蒙毅雖然知道和煦這只是在耍小性子,可是這樣反覆實在很難招架,只能繼續哄。「公主教訓的是,蒙毅這樣膽大妄為也只為公主一人。蒙毅就算犯了律法也要送公主這宮中的諼草。我出城前就跟這幾株諼草說要好好替我凝望公主,那會兒它們還是花骨朵,我的思念越發的深,它們也就慢慢地的綻放了,現在我回來了,摘下正燦爛的諼草讓公主看看蒙毅的思念之心。昨日夜深,漆黑一片,不好找到我囑咐的那幾株諼草。」
和煦低頭輕嗅手中的諼草,清淡的香氣沁人心脾,他向來會哄自己,明知道是哄,卻也心甘情願,甚至為了他的哄,刻意發難。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對是錯,至少每回那一瞬間都感到幸福。蒙毅看著和煦淡淡的微笑,眼睛里滿是幸福的樣子,忽然愧疚起來,一次又一次地哄騙她好么?他和她將一起共度餘生,他是不是對她好一些。兩人看著彼此各自思緒著。
忽的。蒙毅伸出手,一把摟住和煦的肩,很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其實他想很大聲的跟和煦說,只是內心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讓她聽見。就算他不說出,和煦也是知道他的這個擁抱是滿含歉意的,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他抱的愈發的緊,她愈發的害怕,只是這懷抱太溫暖,她依偎依賴。
蒙府內,下人們都在忙碌著,有備酒菜的,有去請樂師舞姬的。丫頭們個個都笑開了顏,手上的活再多也不忘談論將軍這次為何回府以及將軍還是那麼扶蘇大公子何等的容止都雅,喜歡雄偉的將軍多一些還是喜歡風雅的扶蘇大公子多一些。雲瓊聽著丫頭們的對話,甚感有趣,走出了屋子要去瞧瞧。
她一向好奇心重,在空桑時就喜歡問暮離淵各種奇怪的問題。或是一聽說空桑有客人來了,一溜煙的就偷跑去看,要是被暮離淵發現了就得受罰,說是受罰其實不過是教她做個淑女,不準大聲說話,不準跑來跑去,不準指手畫腳,不準吃太多。幸好暮離淵沒有一直驕縱她,否則不知道要出落成個什麼樣。
這偌大的宅子,她實在不辨東西,丫頭們又都沒空理她,只好信步而走。今天起床后,小魚就給她梳妝打扮了一番,她著實還是不太習慣。從前都是素麵朝天,這又是胭脂又是口紅的,總覺得臉上有點癢,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好看了幾分,也就慢慢忍了。
不知不覺地,雲瓊走到了花園,有兩人迎面而來,兩人如丫頭們說的那樣一位氣宇軒昂,一位容姿風雅,比那些形容有過之而無不及。雲瓊心想這應該就是將軍和扶蘇公子了,銅色皮膚,眼神凌厲,魁梧彪悍一些的定是將軍,膚色白凈,眼睛里含著笑意,仟弱些的就是扶蘇公子。
一樣的素白衣裙,垂雲髻白玉攥,婀娜姿態。蒙恬一瞬把對面的雲瓊當做阿柔,心中滿是愧疚。雖明知不是阿柔,可直到近些,能看清雲瓊的容顏,他才暗自反駁。就這雙碧水寒潭般深邃透亮的眼和阿柔那滿是溫暖柔情的眼已是大不相同。扶蘇看著眼前的這位佳人,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此這般的仙骨風韻,清冷高貴如昨晚夢裡的青衣女子一般。若是這位也是一靠近就慢慢消失,到最後只剩漫天飛雪,那豈不是遺憾,他只得停住腳步,遠遠望著。
「可是雲瓊姑娘?在下蒙恬,蒙毅的兄長。」蒙恬打量著眼前這位自己用言語難以形容地佳人,莫名悸動。
「雲瓊見過大哥,以後雲瓊就隨蒙毅哥哥叫你大哥可好?」雲瓊頷首道,她看著蒙恬,親切感油然而生,就像看見大師兄那般,雖然大師兄不那麼靠譜,卻也總是護著自己的。這位蒙恬哥哥倒是看起來頗為靠得住。
「既然蒙毅已認你做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叫大哥那是應當的。」蒙恬說著,想要引見身旁的扶蘇公子,轉過頭,才發現扶蘇公子竟愣愣的站在後面。「殿下為何還站在那?」
「蒙恬兄,剛剛突然想起點事晃了神,讓你見笑了。」蒙恬剛剛那一聲讓扶蘇公子從自己的遐想中回過神來,夢畢竟是夢,人斷然是不會突然消失的。大步前行。
「雲瓊妹妹,這位是大公子扶蘇殿下,殿下和哥哥們素來相熟,不必太過拘謹。」
「的確無須拘謹,雲瓊妹妹以後只管稱我扶蘇就好了,」扶蘇笑著說道。
「殿下說笑了,這尊稱是不能省的,若被他人知曉,雲瓊怕是要擔那冒犯不尊之罪。」蒙恬一板一眼道。
「殿下就殿下吧,蒙恬兄還是一如既往的較真,無趣的緊,看來以後扶蘇我得經常來這蒙府,省的雲瓊妹妹悶。還有蒙毅太讓人不放心,大婚前,我也得替和煦看著他些。」
雲瓊給扶蘇行了個禮,「多謝殿下關心。蒙毅哥哥的良人肯定是個極好的女子。」
「我那妹妹是極好的,是極好生氣的,若以後她敢欺負你,你就只管來告訴我。只是我那妹妹是會點武功,雲瓊妹妹這麼柔弱,以後還是躲著她的好。」扶蘇望著雲瓊的雙眼,柔是極柔,卻不是一般嫵媚女子那般的柔,他已深陷這碧水寒潭了。
「殿下放心,雲瓊自小就學習劍術,雖說不精,但也還可以應付一二。」雲瓊說完,便騰步,折了根樹枝,舞了起來。這套劍術還是跟小師兄學的呢,小師兄可是蜀山掌門的獨子,蜀山劍術那在仙界也是數一數二的,自己說的好像過於謙虛了,怕是貶低了這劍術。
時而騰身躍起,時而側轉橫掃。行雲流水,輕靈曼妙,仙女散花也不過這等風采吧。蒙恬和扶蘇心中都這樣讚歎道。
雲瓊心底暗暗的嘆道我這劍術怎麼這麼不堪,好歹也是小師兄蜀山掌門之子親自傳授的蜀山劍法,就算被封了法力,劍術應該不會受影響,只能怪當初沒好好勤練,真是愧對這仙界數一數二的劍術。雲瓊感覺髮髻上的白玉簪子搖搖晃晃的好像就快掉下來似得,便停了下來,取下簪子,胡亂給插上了,實在與這髮髻不搭。蒙恬見此,暗笑,這也算是承了蒙毅所說單純天真不矯揉造作。看著雲瓊這一身行頭,蒙毅也真是越來越任意妄為,阿柔屋裡的東西也敢動,這衣服也就罷了,只是這白玉簪子,是自己送給阿柔的,阿柔又一向珍視,很少拿出來戴。
「雲瓊妹妹,這簪子我得收回。」蒙恬邊說邊伸手取下簪子,順便把幫雲瓊撫了撫亂了的頭髮。
蒙恬的手撫頭髮的時候不經意間劃過她的臉,雲瓊頓時泛起紅暈,雲瓊覺著臉燙燙的,便快速低下了頭。
「我正有此意,這玉簪看著就脆弱,我又不是一個小心的人。要是摔壞了可不大好。」雲瓊輕聲道
「玉簪子云瓊妹妹摔多少支都不打緊。只是這支是阿柔的,又是她最喜歡的一支。明天我讓管家去給你置辦一些。有什麼喜歡的樣式你只管跟他說。」蒙恬握著玉簪,想起阿柔為自己付出的,想到自己什麼都沒為阿柔做過,暗自神傷起來。
在一旁看著的扶蘇,心裡又莫名不快,又覺甚是奇怪,這蒙恬一向看見女子躲得極遠,這雲瓊姑娘又非他親妹妹,這才第一次見面而已。以及滿是疑惑,為何一看雲瓊的雙眼,整個身體里好像血液都凝固般,心跳驟停。脫口而出道:「你們這是要把我這殿下晾在一旁不管了?」
往常舉止言談都格外注意的扶蘇公子今天這般反常,蒙恬著實覺得奇怪,更捉摸不透的是自己對她怎麼會如此親昵,對阿柔也不盡如此,雖然自己對阿柔並無男女之情,只是她為自己付出的實在太多,失去的也幾乎是全部,慢慢的就告訴自己能娶阿柔照顧她一輩子也算是贖罪。
「殿下說笑了,蒙恬今日可是請了全咸陽最好的歌舞伎來給殿下助興,我看這會兒該到了,還請殿下隨我一同去觀看。」蒙恬合手作揖道。
「我看那些舞姬的舞都沒雲瓊姑娘剛剛的劍舞得好看,蒙恬兄既然請來了,去看看也無妨。」扶蘇嘴上這樣說著,在心裡暗暗卻念道看什麼歌舞,看著雲瓊姑娘就足夠了。
雲瓊興奮起來,還沒看過歌舞表演呢,只聽大師兄說道過蟠桃大會上眾仙女的歌聲怎樣的動聽,舞姿怎樣的曼妙,尤其是任青玄那艷絕群仙的拂袖舞。想起這任青玄,雲瓊又是一臉嫌棄。她總是有事沒事跑到空桑黏著師傅下棋撫琴,當初不明白為何會對一個小仙女如此客氣。她看的出師傅的不耐煩不情願。後來她明白是為何了,有一次不小心偷聽到任青玄對師傅說了這樣一段話,小仙怕自己不小心說漏上神曾去玉山盜竊玉露未遂之事,上神若是答應小仙來空桑給你做個貼身仙婢,我便去玉山偷取那凝魂玉露,玉山小仙還是來去自如的。那是赤裸裸的威脅啊,雲瓊差點就衝出去給那九天玄女一掌,還是師傅施了法術讓她定在那了,待那玄女走了之後,師傅才解了法術,雲瓊追問,師傅不答,一臉嚴肅,還罰了雲瓊跟著小師兄蘇子澈學禮儀。都說面由心生,這樣一個美人心地竟然如此邪惡,大概她就是小師兄說的那種蛇蠍美人。
三人並肩而行前著,雲瓊走在最右,扶蘇和蒙恬快步前行,一路上沒說半句話。她都有點跟不上步子,心裡碎碎念道,要是法術還在我飛過去就是了,走這麼快是有多想看那歌舞。她哪知道這兩人心裡都在暗自忖度對方說的話,只管大步前行,沒顧及她的步子。蒙恬覺得扶蘇剛剛那話好像是在告訴自己他對雲瓊生了好感。扶蘇對蒙恬那句摔多少都不打緊聽著耳熟,自己不就常這樣對和煦說么,蒙恬只是把雲瓊當妹妹吧,畢竟他心裡住著個阿柔。
劉管家見三人往大廳這邊來,便催促著舞姬們準備。舞姬中有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內心焦灼不安,她為了抓住這個千載難逢來蒙府的機會苦苦央求坊主,只希望這次她能得到答案。
雲瓊見這這些舞姬們實在是喜歡不來,一個個都濃妝艷抹,實在看不出半點美意,一眼掃過去,她的目光落在蒙面紗的女子身上,這人倒是看著順眼些,也許就因為她蒙著紗顯得不那麼艷俗。
三人坐好之後,管家跟領頭的那個舞姬嘀咕了幾句,隨後一眾舞姬隨著領頭舞姬的示意紛紛起舞,只有蒙面的那位不知為何還呆立在那,她身旁的舞姬用手輕輕推了下她,示意她要開始。她仍無動於衷。她只是盯著雲瓊,目光凌冽,這凌冽的背後藏著微弱的不甘心,她又覺得自己連這一點不甘心都不應當,面前的女子,跟女媧族的那位姑姑有幾分神似,絕世容顏,超塵脫俗,自己如何比的,黯然神傷起來。
「劉管家,你這哪請來這麼不懂事的舞姬,這是要我們看她罰站么。快讓她下去。看著心煩。」蒙恬輕淡的說道,倒不覺得語氣是不耐煩的。
劉管家遵了吩咐,走到那蒙面女子的跟前,說道「姑娘今天若不是來獻藝的就請離開,不要掃了我家主人和貴客的興緻。」
女子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倒是抬起手,揭開了自己的面紗。扶蘇和蒙恬一驚,這等容顏的舞姬隨便哪個歌舞坊也絕對是個頭牌,別說歌舞坊,放在整個咸陽也是數一數二的,不過比雲瓊還是差了些,倒不是因為那張臉不夠精緻,而是那氣韻清幽的過了些,霜白的臉,像是生了霧氣的江面,又沒什麼血氣,這樣要是晚上見了絕對是要當成女鬼的。雲瓊只覺她不像是凡人,容貌她倒是不覺得有何不對勁,這天上人間,人神妖魔好看的著實多,倒是她那輕飄飄隨時要倒下去的樣子,毫無血氣的面色,跟幽冥府鬼族有的一拼。
「梨華今日前來是要見蒙毅少主,若擾了諸位興緻實在抱歉。」這女子的聲音也斷是奇怪,明明只是溫柔清脆,卻叫眾人聽得恍惚。雲瓊聽著這聲音倒是耳熟,她是沒有恍惚的,倒是對著聲音倍感熟悉,彷彿在哪聽過,她努力回想著。
「姑娘還請回去,蒙毅今日不在府中,就算在府中我也不會讓他再見你。我們蒙府丟不起這個人。」蒙恬強忍著怒氣道。
「我知道將軍不喜歡我,更瞧不起我身份,我是不該再來找少主,可是現在由不得我自己。」梨華誠懇道
一句由不得讓眾人心裡一顫,尤其是蒙恬和扶蘇,他們知道這位梨華姑娘深愛蒙毅,也知道蒙毅對她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蒙毅向來愛招惹美人,也向來能哄得她們心花怒放,更是每每都能讓那些女子恨斷腸。每每恨斷腸的那些女子過了段時間也就消停了,自己想清楚了,看明白了,這個人不會那個是能跟自己長相廝守的良人。只是這位梨華樓主不僅不像那些女子般看得開,倒是鑽了牛角尖,愈發的執拗,為了見蒙毅一面竟然飲了毒酒威脅,雖然備著解藥,可要是沒把握好,隨時會要命,就算不會死,也是要落下病根的。這事鬧得咸陽城人人皆知,幸而這梨華是位風塵女子,多數人都覺得她是為了脫離風塵入駐蒙府晉陞為貴族才這樣不擇手段,否則蒙毅定然是要沒了名譽的。
「梨華姑娘這是什麼意思,當初蒙毅與你相識交好不過是欣賞你的文采琴藝,我那頑劣的弟弟也早就跟你講清楚了他不喜歡你,也跟你說了他與公主有婚約,這次我回來便是給他主辦婚事的。」蒙恬說道。
「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初識時少主可能真的只是傾慕我的才藝,但日久生情,我們早已私定終生,行了床笫之禮共赴巫山雲雨,現如今我已有了他的骨肉。由不得我自己的意願,就算我放下了他,可這個孩子不可以沒有父親。」梨華微微揚起嘴角,一臉慈愛的輕撫微微隆起的小腹慢慢說道。
這話剛說完,雲瓊就發現眾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蒙恬和扶蘇,一臉的震驚,蒙恬的手緊握成拳微微發顫。「劉管家讓這些舞姬都回去吧。梨華姑娘留下。」
扶蘇則起了身,揮手道:「蒙恬兄,我看婚事還是暫且不要再談了,我回去會跟父皇稟告的,今日之事我暫且先擋著,待此事處理好之後再來知會我一聲。」
蒙恬起身行禮回道:「蒙恬謝過殿下。」又轉身跟雲瓊說道:「雲瓊妹妹你先送殿下出門,之後回自己屋裡去吧。」
雲瓊點了點頭,隨在扶蘇身後,腦袋裡孩子想梨華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是在哪見過。扶蘇因生了氣,走時沒有在意雲瓊就在身後,倒是在門口的時候,雲瓊一聲殿下慢走讓他稍稍舒順了些,轉過身去,沖著雲瓊笑了笑,張開嘴,想跟雲瓊說些話,卻不知為何又合上了嘴巴,沒有說出來。看見扶蘇生氣的臉上泛起微笑,雲瓊安心的行了禮回了個微笑。扶蘇上了馬車后,雲瓊便回了屋,關上門,把丫頭們都支了出去,取出冰針,扎破了一個手指,壓出三滴血,念了幾句巫咒,飛出一隻發光的小蟲,雲瓊對著它閉目說道「靈蠱,快點幫我想想這個梨華姑娘我在哪見過,我總覺得她不像是凡人,像是那幽冥府的,跟幽冥哥哥的氣息那樣相似。」
靈蠱在雲瓊的面前飛了好幾個圈后竟躺在雲瓊的手掌心打起滾來,雲瓊睜開眼,揉了揉靈蠱,「謝謝你了,我想起來了,你該回去了。」說完念了個咒語,靈蠱就消失了。
果然是幽冥府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是她,幽冥府的綾素姐姐,她是幽冥哥哥嫡親的姐姐。小時候去幽冥府的時候見過她,那時她也只是剛剛成年,不知為何,她總是一看見我和姑姑來了,就瞪著姑姑,然後迅速躲起來。倒是後來隨師父在三十三重天大會的時候再見了她一面,雖然也是個芊麗的美人卻不是現在這幅容貌,聲音沒變,還是那樣的空靈。記得那日自己隨在師傅身後,她和幽冥哥哥坐在對面,不知是誰的到來讓她起身滿是愛意的說了句你來了。
她怎麼會來到人間,不僅換了容貌,還和凡人有了寶寶。天條規定四海八荒以及天上的神魔妖鬼皆不能對凡人動情的,幸好自己是女媧族的,否則父親就不能和母親在一起,不能生出自己了。可惜現在不能去幽冥府,要不幽冥哥哥肯定能把她姐姐帶回去,要是天上管戒律的神知道這事,還不得把她關進弱水谷。她畢竟是幽冥哥哥的姐姐,要是她真的受了罰,幽冥哥哥該難過了。
才不要幽冥哥哥不開心,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一直哭鬧耍賴,姑姑實在沒辦法,說要帶我去幽冥府找一個叫素鳶哥哥的玩,姑姑說那個哥哥比芷蓉懂事多了,又乖又會哄人,當時我還嗤之以鼻的哼哼,見到素鳶哥哥后我就知道我錯了,素鳶哥哥那時他還不是幽冥帝君,只是個比我大一些的孩子,可是他就是會寵著我,逗我開心,跟我講很多有趣的事,我嫌棄他的名字太像個女仙的名字,就跟他說以後叫他幽冥哥哥,他微笑點頭握住我的手,跟我說以後他就是我一個人的幽冥哥哥,他說他會保護我,可我卻耍性子要他拉鉤約定要同甘共苦,互相保護。之後,我便經常故意哭鬧發脾氣,希望姑姑帶我去幽冥府,可是姑姑好像看穿了,只是開始去了那麼幾回,後來竟放任我哭鬧。
幽冥哥哥的母親是個凡人,姑姑和她相熟還是因為
自從去了空桑后就更也沒有機會去幽冥府了,只是聽師兄們談論過,幽冥地府的帝君羽化了,新上任的這位才剛剛成年,以後幽冥府肯定不少麻煩事,據說新的幽冥君深得靈寶天尊的青睞,天尊親自指點過,想必法力不差。後來也只三十三重天大會上見過那一面,幸好那次纏著師傅帶我去,見到了成為幽冥帝君的幽冥哥哥,要不以後見著幽冥哥哥都不認識了,雖然看著那樣英俊瀟洒,但是明顯沉穩成熟多了,也不像從前那般愛笑,見到我的時候竟然只是點了點頭,可能那時候自己太胖了,圓滾滾的,他壓根沒認出我。
蒙恬安排梨華住在西廂的客房裡,讓伺候蒙毅的小魚小荷照顧著。又吩咐管家給了那些舞姬一些賞錢,命她們不得把這事說出去。蒙恬在大廳里,一會兒坐著,一會站起來,一會往門外走,一會又往屋子裡走。從前以為蒙毅最多是跟那些女子談論詩歌,切磋琴藝,對弈品茗之類的風雅之事,沒想到也如那些在妓院里尋歡作樂的男人一般,與舞姬行了床笫之事,還暗結珠胎。如何對皇上交代,對公主交代。知道他是任意妄為的性子,
自己為什麼一開始沒管他管的更嚴些。想到這蒙恬又想起蒙瑄,當初自己對他管教太過嚴格,什麼都給安排好,安排他習武從軍,安排他隨自己去作戰殺敵,若不是這些安排,他肯定是隨他自己喜好去當個文官,那樣他就不會死。自己到底該怎麼做,好像對自己身邊的人從來都是做錯了,還是大錯特錯。阿柔如此,瑄弟如此。
雲瓊站在大廳外好一會兒了,看著焦慮不安的蒙恬,竟生了幾分憐憫,之前凌冽的眼神被失落哀愁佔滿。蒙恬抬起頭,往外面看,沒看到蒙毅回來,倒是看見雲瓊呆在那,走了過去,問道「雲瓊妹妹有什麼事么?」
「蒙恬哥哥,你讓我去勸勸那位梨華姐姐,我想她會聽我說幾句的,畢竟我是個女子,有些話我們比較談的來。」
「勸她滑胎?畢竟是蒙家的骨肉,我不希望做到那種地步。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今日見她面色蒼白,氣息微弱,像是生了大病,不像是有了身孕,雖然小腹隆起,但是也可能是氣血蘊結的腫塊。就算有了孩子也是很難保住,我會些醫術,去給她看看也無好診斷明白。」雲瓊只知道綾素姐姐是不可以有凡胎的,不管她是否真的懷有身孕,都得讓她斷了那個念頭。
蒙恬聽得糊裡糊塗,但是仔細一想,今日的確沒有去找醫官來給她診斷。一切都是她的一面之詞,自己也是氣糊塗了,輕易地信了。想不到雲瓊妹妹不僅會劍法,還會醫術,這般聰慧伶俐,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蒙恬看著雲瓊,微微揚了下嘴角說道「那雲瓊妹妹就只管去看看,我在這等蒙毅回來。」
「嗯,雲瓊就往梨華姐姐那邊去了。」雲瓊說完話,回身往西廂行去,一路上各種思前想後,該怎麼勸她回幽冥府,她若是問起自己,自己該怎麼回答,難道跟她說實話...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西廂,雲瓊推開門,把小魚小荷支了出去,走到梨華面前,牽過她的右手,把起脈來。俯身,輕聲道:「果然不是真的懷孕了,綾素姐姐,你為何會換了模樣來凡間。」
綾素一愣,看著眼前的女子,自己早該想到的,這天上人間能跟那位姑姑這樣子像的只有女媧族那小丫頭。抽過手,瞪著雲瓊喊道:「風芷蓉,我閻綾素幹什麼,你管不著。」
「綾素姐姐,和凡人相戀可是犯了天條。何況你還做出這等不顧名節的欺騙之事。芷蓉只想勸綾素姐姐一句姐姐回頭是岸。」
「可笑至極,天條?那三十三重天的天條豈是我這幽冥地府出生長大與鬼魂為伴的異族可高攀的。」閻綾素嘲諷地笑道。
「你要這樣想芷蓉也沒辦法,只是這事關係到幽冥哥哥芷蓉就不得不管。你和幽冥哥哥雖是鬼族,可幽冥哥哥已經接受了三十三重天敕封,又在紫薇帝君的保護下遭了三道天雷得了仙身。敕封那日綾素姐姐不也在么。天帝和王母親自頒的旨意,你也是看著幽冥哥哥領的旨。『靈寶帝君門下弟子幽冥地府鬼族閻氏素鳶溫良厚德,成年之後即刻繼任幽冥鬼君,位列仙班,統領管治鬼族,助天庭保三界安危。其麾下眾將皆升為天兵天將。』這事是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皆知的。沒記錯的話,綾素姐姐是鬼族的大將軍,素姐姐雖未飛升得到仙身,可也是天兵天將,那天條戒規還是要守的。」
「那個虛偽的上仙之名讓父親失去了太多。若不是為了梓潼,我不會讓素鳶去繼承那個虛名,我對不起素鳶。不過他好像倒是很開心,封了仙之後,一直待在崑崙墟跟靈寶帝君學習仙法仙術,都不大回幽冥府。可是梓潼竟然騙了我,他為了躲我竟然自甘轉世投胎,我派小鬼找了他十幾年。這次若不是因為妖狐害人太多,地府外無端端多了數百少女的冤魂游魄,我不得不耗費靈力上凡間捉拿妖狐,恐怕我也遇不到他。你現在讓我放棄?不可能。」
「蒙毅哥哥是梓潼的轉世?」雲瓊疑問道。
「梓潼豈是你這小丫頭能叫的,那是我給他取的名字,只有我能叫。」綾素看出雲瓊不知道梓潼就是文昌帝君,鬆了口氣。若要是讓她知道,怕是要去找司命出來幫忙。這丫頭為何跑到人間來,還成了蒙府的大小姐。她最好不要壞了自己和梓潼的事,否則非饒不了她。
「我會跟將軍說你太過虛弱,保不住孩子,開了些藥方給你,明日便送你回梨華樓修養,綾素姐姐若是為了蒙毅哥哥好,還當離他遠些。前世的事他不記得,今世的姻緣也不該由綾素姐姐藉助法力來逆轉,你若是幻化的樣貌倒也罷了,竟然害這梨華姑娘白白送了性命,附在死人身體與凡人相交結合,怕是鬼族也容不下,綾素姐姐還是早日回幽冥府。我不久會去幽冥府拜見幽冥哥哥和綾素姐姐。我先告辭了。」
「風芷蓉,你要是敢這樣做,你空桑的師傅去就別想輕輕鬆鬆的去地府摘紫竺果,我會讓十方惡鬼夜叉羅剎恭候他,雖然阻止不了,好歹能毀他一些仙力。還有,我閻綾素還沒那麼賤,與梓潼行了那苟且之事的是狐妖,這梨華也是被那妖狐害了性命,若不是我及時降服了那妖狐,怕是梓潼的精氣都要被吸走。我想出今日這個法子,也不過是想待在梓潼身邊,陪著他過了這世。」閻綾素眼神堅定地說道。
「什麼?綾素姐姐,你還是離開這梨華姑娘的身體,讓她早日入土為安,蒙毅哥哥不會再出什麼意外,我會在這看著,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用幻虛鏡像看著這裡的一舉一動。」
「你師傅既然沒紫竺果告訴你,我也不便說什麼。他為了你那自私的姑姑還真是什麼都敢去做。我不是要遠遠的看著,我要陪在他身邊。我不能再錯過這次機會。一次又一次,為了在他身邊,我失去了太多。這一次,就算天上不容,鬼族不準,我也不會離開。」
雲瓊聽到閻綾素這一席話,甚為擔心,紫竺果是什麼?什麼什麼都敢去做?自私的姑姑?這些都是怎麼回事。她獃獃的望著窗外,往東邊看著,一顆流星正滑落,她回過神來,往閻綾素手裡塞了一顆紅色的果子,「這是女媧族地那棵女媧大神種的簌靈樹結的果,能賦予凡人陽氣,我想應該掩蓋一些你身上的陰氣,你應該很清楚,鬼是會慢慢吸收掉人的陽氣,早晚會害的蒙毅哥哥沒了生氣。我不知道我這麼做是對是錯,既然你不顧一起,與其那樣傷了你自己,害了蒙毅哥哥,還不如成全。只願天上眾位沒時間理會你這等事。明日你依舊還是回梨華樓,回去請多些醫師給把把脈再過幾日,我已經在梨華姑娘體內下了蠱種,想必那些醫師會診得梨華姑娘患了腹內蘊結疾症。再過幾日,離開梨華姑娘的身體,讓梨華姑娘安息。我會想辦法把你接到蒙府,就請綾素姐姐不要再化了她人模樣。」
綾素自然是要離開梨華的肉身的,捉狐妖的時候,初見這梨華時,她就一驚,這梨華跟文昌宮的仙娥一個模樣,想她定是那仙娥下凡,想著也許順藤摸瓜就能找到文昌帝君,沒想到竟然真的歪打正著。
閻綾素把果子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看著雲瓊想到素鳶那個傻弟弟,素鳶一直心念掛記著這個相處不過幾回的女媧族小丫頭,只是隨著年紀增長越刻意掩藏著,為了鬼族的將來,他已經拋棄了其他所有的東西。嘆息道:「那就謝過了。你若要找素鳶的話,還請去崑崙墟上清境。他現在應該每日都過得充實,又是修鍊仙法,又是學習道家經書。」
「幽冥哥哥他安好我便放心。還有一事,我現在是雲瓊,不是風芷蓉,有外人在的時候綾素姐姐叫我雲瓊就好了,今日早些歇息吧。」
雲瓊離開綾素住處后便往大廳去了,跟蒙恬說梨華生的是腹內蘊結之診,明日送梨華回去便可。蒙恬聽完之後,心情放鬆了些,兩人寒暄一番后,便各自回屋歇著去了,說是歇著,腦子裡都是沒停下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