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03-35
陸浣晨是被凍醒的。她醒時,身上已換了一套藕荷色的裙子,衣衫單薄,又孤身在涼亭里,趴在冰冷冷的石桌上,風一吹皆是冷意。陸浣晨動了動身子,發現沒有被點穴也沒有被繩子綁著,只不過也許是先前的藥效,身體軟綿綿得沒有什麼力氣。
陸浣晨扶著桌子站起來,一路上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面走。她身處的地方是偌大府邸的後花園,天色微黯,花園中除她之外全是清一色嫩綠色衣衫的侍女。陸浣晨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喚回些力氣,但是她沒走幾步,一不留神差點踩空台階,所幸被一個人握著胳膊扶了過去,才沒有摔倒。
「小姐可要當心些。」守在涼亭外的侍女平聲囑咐道。
陸浣晨拂開侍女的手,蹙眉道:「這是哪裡?」
侍女垂下頭,畢恭畢敬,卻沒有回答。
其實她不說陸浣晨也能猜得到。昏倒前那女人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想來這裡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陸浣晨提起有些及地的裙擺,往外剛走了幾步,就被之前扶了她一把的侍女給攔住了。
「您不能離開這裡。」侍女道,聲音平波無瀾,一看就是接受過嚴格訓練的。
陸浣晨知道自己今天是活不下來了,要她被人玩.弄致死倒還不如現在就來個了斷:「如果我硬要走呢?」
那侍女經手得這檔子事多了,處理起來連考慮都不用:「您走不了。我會在這裡照看著您,確保您性命無憂。」
陸浣晨冷笑一聲,但還沒等她說話,園子口就傳來一陣人聲。沒等片刻,在眾人的擁簇下,不久前才見到過的美艷女人就帶著一位華服青年走來。
那青年朝著陸浣晨投來目光,眼中精光一現,面上的笑容多了幾分滿意。
美艷女子見陸浣晨已經清醒過來,倒也不意外。她走過去,面上是親昵地挽住了陸浣晨的手,暗地裡卻不動聲色地鎖住了陸浣晨的啞穴。
「我家這位小娘子,生性害羞得很,不喜多言,也生澀得很。」女人笑起來,幫著陸浣晨理了理髮絲,「陳公子可還滿意?」
那位陳公子其實早就按捺不住地滿意,但面上卻像是在思忖著什麼:「好是好,顏姑姑這裡的人我是一百個放心。不過……」
女人哪裡不知道這位尚書府的浪蕩公子哥是嫌價錢太貴。她做這行的生意,慣是遊刃有餘,很少有人能在她手裡討得了便宜。不過這陳公子的身份略有些不同,雖然不掌實權有些雞肋的感覺,但到底與官府沾著邊,她倒也願意賣他個便宜。
談妥了價錢,女人才鬆開了對陸浣晨的牽制,將她丟給了之前的侍女,然後又親自將陳公子送到外面去。等到這位顏姑姑回來時,陸浣晨已經被點了穴道直坐在屋子裡。
「想死?」顏姑姑聽了她離去的那一小會兒發生的事,眉眼間蘊上幾分慍怒,「陳公子可是很滿意你這個人,你若現在死了,豈不是砸我招牌?」
陸浣晨渾身動彈不得,連聲音也發不出。顏姑將她放平在床榻上,叮囑身邊的人兩句后,便匆匆離開。
***
尚書府的陳二公子推門而入的時候,陸浣晨已經被顏姑的人沐了浴熏了香,只穿著白色的裡衣,長發披在肩頭,未施粉黛的清純,卻又因為她被服了葯而多了幾分天真的誘惑感。
不得不說,長期浸淫這一行的顏姑,不僅看人的眼光一流,調教人的手段也是絕佳。陳二公子看著雙眸瑩然,似欲言又止的陸浣晨,心思早已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這姑娘美是美,是個絕佳的貨色,唯一的遺憾她並非處子。不過若不是這樣,他要得到她,付出的代價就不止那些了。
「燈下美人,甚好甚好。」陳二公子用摺扇敲了敲掌心,忍不住稱讚。
而另一邊,陸浣晨卻沒有陳二公子那般好興緻。她被服了葯,藥效比先前得還要強烈,現下她渾身癱軟無力,別說從禽獸手裡逃走,就算是自盡都辦不到。
陳二公子到底是尚書府的人,饒是這般的景緻,仍然耐得住性子,靜靜欣賞了美人若有似無的媚態后,才取了一旁的燈盞,湊近陸浣晨,將她的衣袖拂開,見到她白皙瑩潤的小臂后,眸中閃過几絲近乎瘋狂的迷.戀。
「真美。」他略帶薄繭的指腹在陸浣晨的手臂上反覆滑過。
陸浣晨眯起眼睛費力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倏地有些不好的感覺。
果然,下一秒,那人將手上的燈盞微微傾斜,煤油滴落,燙得陸浣晨險些哭出來。
「還能適應嗎?」陳二公子見陸浣晨咬著泛白的唇瓣,起了些微的憐惜之情,將燈盞暫時放在一邊,扶起陸浣晨,讓她斜靠在床架上。
被灼燒的地方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陸浣晨的額頭都滲出了冷汗。她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顏姑要加大她的藥劑,因為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在這個變態男人的折磨下叫出聲。
「莫怕,會很舒服的。」陳二公子幫著陸浣晨理了理散落在額前的碎發,俯身想要吻上去。陸浣晨偏開頭閉上了眼睛,但等了一陣,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她睜眼,再看過去時,險些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尖叫起來。
陳二公子的眼睛嘴角鼻子都有鮮血留下,偏偏他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這種景象加重了可怖的感官。
還沒等陸浣晨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二公子的屍體就應聲倒地,下一秒,她就被一個人托起,帶進了懷裡。
「別怕。」
那人的聲音很低沉,又有些模糊,根本聽不清他本來的音色。
陸浣晨的嘴唇動了動,卻沒力氣發出聲音。
「我不是壞人。」救她的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低聲解釋道,「受人之託,我會救你離開這裡,放心。」
明明連對方的樣子陸浣晨都沒能看清楚,但奇迹般的,身後這人說放心,陸浣晨就真的放下心來。
那人的武功很高。陸浣晨是個門外漢,饒是如此,她依然能感覺出這人的武功絕對不在魔教教主陸紀之下。他帶著她從後窗離開。外面布滿了顏姑的人,可以說是絕對安全保密的地方,但對他來說卻形同虛設。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人終於停了下來,將陸浣晨輕柔地放在地上后,也跟著盤腿打坐起來。
此時陸浣晨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一些。她艱難地從地上支起身來,看向救她的人:「你怎麼了?」
對方調息片刻,才搖搖頭,聲音清冷平靜:「剛剛那間房子里熏有異香,一時不察,不過量,不礙事。」
聞言,陸浣晨莫名其妙有些不自在起來。
那間屋子是專門供陳二公子消遣用的,顏姑為了讓他玩得盡興,便耍了些小手段。這香據說對女子只有延年益壽的作用,對男子卻是最好的催.情劑。
那人起身,將陸浣晨一把打橫抱起。他這麼做陸浣晨卻毫無防備,險些被驚嚇到。
「時間不多,冒犯了。」
他的速度確實很快,儘管這個姿勢很舒服,陸浣晨還是被顛得七葷八素,害得她不得不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只害怕自己被摔下來。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伸手靠近他的時候,那人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
一直走出這個林子,救她那人才停下來。
他等著陸浣晨調整好自己后,低聲問道:「現在有力氣嗎?」
陸浣晨點點頭。
那人將陸浣晨放下來,抬手指了指前面:「魔教的人就在前面那間屋子裡,你回去吧。」
直到這個時候,陸浣晨才有機會好好看清他,但是當她目光上移,在看到對方臉上的面具時,微怔,那種奇怪得感覺刺了一下她的心。
那人叮囑完陸浣晨后,似乎不欲多留,轉身就準備離開。陸浣晨情急,當下扯住了他的衣衫,對方愣了愣,卻也還是停住了腳步,只不過他並沒有回頭。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脫口而出之後,頓了一頓,陸浣晨才又接著說,「閣下既救了我,我魔教不是薄情寡義之輩,定當重謝於你。」
「不必。」那人的態度很冷淡,他似乎也明白再糾纏下去沒有什麼好事,便狠下心拂開了陸浣晨的手。
「能不能……別走。」陸浣晨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她看著那人的背影,語氣之中已經帶了些微的隱秘的甚至於無法控制的哭腔,「……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唐川白?」
「不是。」那人聽到陸浣晨語氣中的異樣,猶豫一下再次停了下來,不過在聽到陸浣晨的問題后,卻又沒有絲毫猶豫地否認了。
陸浣晨微垂了眼眸,復又抬起:「那……能不能告訴,為什麼來救我?」
「受人之託。」說完之後,那人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有人付我酬金,我來救你。」他似乎極力想撇清自己與陸浣晨的關係。
「誰?」陸浣晨明顯不信他,「受何人之託?」
那人沉默一陣,回頭看向陸浣晨:「很重要嗎?」
陸浣晨抿了抿唇,重重地點點頭:「很重要。」
對方站在離陸浣晨的不遠處,平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木言。」說完這個名字之後,他的目光立即離開了陸浣晨,「他說他欠你一條命,現在還給你,兩清了。」
「騙人。」陸浣晨咬著嘴唇克制著自己忍不住的哭泣,可很顯然,這無濟於事,「欠我命的……明明是唐川白。」
當初是她在煉陽宮裡留下了他,他欠了她一條命。
但是他不知道,她欠他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