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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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言失蹤了。
陸浣晨是在病中清醒的片刻聽人說起的。她的精神很不好,每一次清醒再睡去,都會被疑心再也醒不來。聽到霜月說起這件事,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接受。
「我在夢裡……」陸浣晨輕輕說了四個字,就再沒往下說起。
「大小姐說什麼?」霜月正在擰乾濕了水給陸浣晨擦臉的帕子,聽到她飄忽不定的聲音,略有些好奇地轉過身去問。
陸浣晨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她。
她在夢裡似乎見到過木言,但是木言的氣質已與以往不大相似,似乎不再是那個任人可欺的小學徒。在夢裡,他好像在與她告別,還說了其他的話,聲音一如曾經溫和,但她已經忘卻了,只當作是一場夢。
雨停了好幾天,窗外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江南的梅雨時節總是翻來覆去地折磨人,尤其對於不適應這裡的北方人來說。
陸浣晨的病又漸漸好了起來,臉色不再是煞白毫無生氣,反而多了血色。她這病反反覆復,起先付陳無了並沒有對這一次的好轉抱太大的希望,但接連幾次針灸下來,他也對這一近乎神跡的康復而驚嘆不已。
說來也巧,這一切似乎是從陸浣晨知道木言離開后發生的。時間巧合得有些可怕,但卻沒有人往這個方向思考。
春去秋來,又一年的立秋,陸浣晨在付陳神醫這裡已經待了整整一年,期間陸紀曾來過信詢問陸浣晨的身體,得知已無大礙后,就派人來迎接陸浣晨回去,順便私下裡開始暗戳戳考慮嫁女兒的事,畢竟陸浣晨十九歲在古代已算高齡待嫁女,陸紀雖然貴為教主,但身處腥風血雨暗潮湧動的魔教,少不了要為孑然一身的陸浣晨考慮。
離開那天天氣很好,陸浣晨與付陳神醫道了別,臨走時她略有些欲言又止。霜月看出了她的心思,帶人先出去,留下陸浣晨與付陳無了兩個人。
「付陳先生可有木言的消息?」陸浣晨問道。
付陳無了沒想到陸浣晨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怔了一下,才回答:「木言離開已有幾月,我未曾得到他的回信。」
就算先前知道答案很有可能是這樣,陸浣晨不免還是有些失落,她道了謝,正準備離去,卻被付陳無了叫住了。
「大小姐,恕我直言。你的身子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徹底康復了,但底子到底比其他人孱弱,有些事該放下就放下吧。就像木言,他的離開說明他已經決定要開始過新的生活了,不是嗎?」
付陳無了短短几句話,讓陸浣晨萬分感慨。付陳不虧是曾經修行過的出家人,儘管陸浣晨從未言明什麼,他卻已隱隱猜到了個中緣由。
陸浣晨對著付陳無了拜了一拜,終於還是離開了。
木言是不是陸西白,其實沒有多大的意義。他選擇離開,而不是再一次費盡心思囚困她,這樣的決定已經代表了他的心境。
他不再是過去的他。
陸浣晨一直以為自己是討厭他的。不管是曾經連名字都沒有記住的他,還是後來的沈西澤唐川白,她都不覺得自己動過什麼心思。
可是現在她有些不敢肯定了。
一路上陸浣晨的情緒都很低落,怏怏地坐在馬車上。霜月開始還想著逗她開心,但均無果后,就老實下來,安安靜靜在一旁當個布景圖。
馬車行駛了一天一夜后,中途停下來到附近的客棧休息。霜月和陸浣晨雖然一直坐在車廂里,但一整天的時間也很勞累,不多時就入睡了。半夜,陸浣晨隱隱約約察覺到一些動靜,她直覺不好,剛想要喊住在外間的霜月,就被一個連臉都看不清的人封了穴道,抗在背上帶走了。
陸浣晨再度清醒過來時,已經身處在一個昏暗的地窖中。她動了動身子,發現手腳都被繩子綁了起來。
「咯吱——」
地窖的門被人推開,隱約露出了幾分光線,陸浣晨眯著眼睛正想看去,門卻再度被關上了。
「哈,我倒忘記了,魔教大小姐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在黑暗中自然是不能示物的。」那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其間帶著幾分恨意。待嘲諷了陸浣晨一頓,得到些許的安慰后,才動手點燃了身邊的燈盞。
接著昏黃色的光,陸浣晨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你……」
「大小姐莫不是忘記我了?」沒等陸浣晨說完,那人就搶先打斷了她,「我可是差一點就成了你的公爹,又或者說,我律兒死的太早,所以大小姐貴人多忘事?」
沒錯,面前這個陰陽怪氣的人正是當年從陸西白手中死裡逃生的万俟震,那個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魔教左護法。
只是現在他的境況……似乎並不怎麼如意。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左護法,如今不僅失了風度,而且落魄得一敗塗地。
「這些年我先是被那個小孽畜趕盡殺絕,后又被你爹爹下了誅殺令,害得我東躲西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原先我聽到風聲你已命不久矣,心中尚且感到幾分安慰,可是誰能想到——」說到這裡,万俟震瞪大了眼睛,目呲欲裂,「你竟然好了?!好了?」
陸浣晨原先還是有些怕的,但不知怎麼的,見識到了万俟震這樣歇斯底里的一面,那份懼怕反而歇了下去。
「當年万俟叔叔若不叛教,又如何會這樣。」陸浣晨的聲音不大,但卻字字誅心,刺得万俟震險些失控。
「不叛教?!我兒死得那麼怨,陸紀為了你而故意放走了那個小賤畜,這口氣我如何能咽下?如何能忘卻?!」万俟震的眼睛都有些泛紅。
陸浣晨直視著他,沒有絲毫的躲閃,語氣中甚至帶有了幾分嘲諷::「万俟叔叔難道是在新婚那夜之後,才生了這樣的想法?」
「啪——」
万俟震一巴掌摔下去,陸浣晨的小身板瞬間被他打得摔在了地上。他這僅僅是用了幾分力,連內功都沒使上,就險些要了陸浣晨的命。
「你說我?!你竟然還有臉說我?!」万俟震的精神狀態顯然有些不正常,他打完陸浣晨,語氣之中既有怨毒,又藏著些許隱秘的興奮,「我万俟祖上有雲,凡是不忠的女子,皆要用盡最狠毒的方法處之,方才能已慰上靈。你與我律兒已拜過堂,是我万俟家的新婦。我兒死後你不僅沒有以身殉夫,還與那個姘頭不清不楚,我既為你的長輩,就理當替天行道。」
陸浣晨知道万俟震在長達四年的躲藏生活中神智已然不清。他是曾經的左護法,武功定然蓋世,就算魔教的人追查到這裡,也不能保證肯定能救出她。想到這裡,陸浣晨的心涼了半截。
万俟震伸手抓了陸浣晨纖細的脖頸,稍一用力將她帶起。陸浣晨的力氣本就不如他,再加上雙手雙腳都被繩子緊縛著,境遇更是雪上加霜。
万俟震帶著陸浣晨出了地窖。外面天色已然大亮,長久處在黑暗中的陸浣晨有些適應不了,刺得閉上了眼睛。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万俟震將她扔到了一間房子中,她睜開眼再望去,屋子裡已經多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身段窈窕,雖然年紀已大,卻風情萬種。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正是花骨朵年紀的陸浣晨,道:「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小賤人?」
万俟震坐在桌子旁喝酒,沒有說話,不過臉色卻不怎麼好。
「不錯,你倒算帶回來一件好貨色。」女人瞥了瞥万俟震,目光重新又回到陸浣晨的身上。她俯身湊近陸浣晨,身上的胭脂味撲鼻而來,聞到這股異香,陸浣晨已心覺不好。
「那尚書府家的二子是個浪蕩貨色,玩女人的手段多得很。」女人輕輕摸了摸陸浣晨膚若凝脂的臉頰,笑起來,「你算是走運了,死前也能快活快活。」
「你們……」陸浣晨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與此同時,女人身上的異香似乎發揮了藥效,她的腦子暈暈沉沉,似乎快要不受控制了。
她原以為万俟震頂多就是讓她以死來給万俟律陪葬,卻沒想到他口中「狠毒的手段」遠比她想得要骯髒不堪。
「等等。」万俟震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那女人,「你把她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套到昨天搬回來的那具屍體上。」
女人表情有些厭惡,不過還是照做了,動手扒下來陸浣晨身上的外衫。陸浣晨想要掙扎,卻根本無濟於事。
「真礙事,怎麼還不暈過去。」女人嫌煩了,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塞進了陸浣晨的嘴裡,並強迫著她咽下去。陸浣晨終還是抵不過藥力,徹底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