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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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修白醒來的時候燕長生已經離開了,如果不是桌上放著的空碗,他幾乎要以為昨晚那個忽然出現的人只是他醉酒後所產生的幻覺了。
對方來去沖沖,他倒也習慣了。
九月份的時候,有人從京城而來,帶來了晏家家主寄給他的一封信,言辭並不親切,反而很是嚴厲,信中讓他安分守己,少和朝廷欽犯走在一起,落在有心人眼中,特別是現在皇權交替的時候,對晏家尤其不利。
這是他第二次收到類似告誡的書信了,晏修白知道,對方指的是楚留香之事,看來京城晏家對自己也不是很放心啊,絕對是在他身邊安放了人的,否則的話天高皇帝遠,郃州府的事情那邊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了,不過晏修白也沒有想要去將那個人查出來,他反而對信中所說的另一件事比較在意。
老皇帝病重的話,大皇子和三皇子恐怕要斗的更厲害了。
而在他收到信后的第三天,另外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從西而來,經過萬水千山,落在了他手上。
與其說那是一封信,不如說是一幅畫,素白的信紙上畫著一隻燕子,被困在了一座石龕中,燕子收攏著翅膀,奄奄一息。
晏修白猛然握緊了手,脆弱的信紙裂開了一條縫,向來溫柔多情的桃花眼中,竟然罕見的露出一絲殺意。
當天夜裡,晏修白便離開了郃州府,一人一馬,沒帶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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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火球一般高掛在空中,熱氣逼人,觸目所及之處,都是黃沙,連一點綠色的影子都沒有。
兩具屍體暴露在正午的陽光之下,幾乎已經被烘成人幹了,一種難聞的臭味從上面散發出來。
沙漠,通常又被稱為死亡之地,自古以來這個地方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屍骨,這兩具也不過是其中之二而已。
楚留香蹲下身子,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才說道:「被人從背後偷襲,割斷了喉嚨死的,死亡時間應該就是昨天。」
姬冰雁騎在馬上,裹住半張臉說道:「這已經是第四波了吧,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極樂之星的吸引力夠大。」
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
楚留香和姬冰雁都在,胡鐵花自然也在,他頻繁的摸著額頭上的汗,喊道:「暫時先別管這些死人了,再不找到水源,我們也得同他們一樣,變成沙漠里的一具人干!」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回到車隊。
這已經是他們進入大漠的第七天了,水本就是最珍貴不過的東西,昨天遇襲,又少了兩袋,僅存的這一袋水能不能讓他們撐到看見綠洲,實在難說。
灼熱的氣浪讓人的呼吸都變得疼痛起來,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姬冰雁吩咐就地紮營,夜晚的沙漠比白天的沙漠更加的危險。
燃燒著的篝火驅散了些寒冷,幾人商量好輪流守夜。
楚留香是被胡鐵花的大呼小叫聲驚醒的,他警惕的看向前方,一個黑色的身影正逐漸靠近。
他啪的一下拍上胡鐵花的後腦,低喝一聲閉嘴,然後揚聲道:「大漠兇險,不宜夜行,閣下可以一起來烤個火。」
「要是像昨天那人一樣,也是個施展苦肉計搞偷襲的怎麼辦?咱們可就只剩一袋水了,沒了就真沒了。」胡鐵花小聲嘀咕。
「也有可能不是。」楚留香想了想,拍著胡鐵花的肚子說道:「那你把水藏起來吧,藏仔細了。」
胡鐵花剛要嘲笑他一聲,就聽不遠處似乎帶了點猶豫的聲音傳來。
「可是楚香帥?!」
楚留香微微一愣,然後一下子站了起來,失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果然是香帥。」對方輕笑了一聲,然後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一件黑色的披風將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截優雅的下巴。
來人抬手,擼下帶著的兜帽,眉眼含笑,面貌溫雅俊秀,果然是楚留香熟悉的那張臉。
「沒想到在這個地方竟能遇到楚香帥,也算是緣分了。」晏修白笑著道。
楚留香卻並沒有感染他的輕鬆,神情嚴肅的再次問道:「晏大人為何會孤身一人出現在此?」
「那你又為何會出現在此?」晏修白不答反問。
胡鐵花無語,「有事坐下來說不成么,我頭抬的累的慌,老臭蟲你起碼得先給我們介紹一下吧。」
「還用介紹?」姬冰雁冷哼,「姓晏,還被老楚心甘情願的叫一聲大人的除了郃州知府還能有誰?!」
說著,他向晏修白斂袖行了一禮,道:「早聽老楚說過晏大人風采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晏修白挑眉,剛要開口就見胡鐵花湊了過來,亮著眼睛興奮道:「原來你就是老楚說過的那位晏大人?抓了老臭蟲蹲監獄的晏修白?」
晏修白笑道:「確實讓他頓了幾天大牢,只是後來又被他給逃了。」
「那也很了不得了!」胡鐵花碰碰碰的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老臭蟲臭美的很,一直都說這世上還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偏偏江湖上的那些人還信他這一套,無限推崇,現在好了吧,陰溝裡翻船,晏大人厲害哈哈哈哈哈!」
楚留香摸著鼻子無奈道:「不就是這麼一次么,你都笑多少次了,難道還要抓著這個把柄笑一輩子么?!」
「一輩子哪夠,起碼三輩子!」胡鐵花伸著雙手比劃道:「我只可惜,當初我怎麼就沒在郃州呢,否則就能親眼看看大名鼎鼎的楚留香蹲牢房的樣子了!」
楚留香只能苦笑。
幾人說笑一陣,又將話題給繞了回去,楚留香實在擔心,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晏修白一個人都不帶的出現在這裡。
先不說朝廷命官能不能擅離職守的問題,單說這裡是大沙漠,是離郃州府有著數千里之遠的死亡之地,他不在自己的管轄之地好好獃著,為什麼會冒著生命危險出現在這裡?!
晏修白倒也沒想要瞞他,他從腰間隨身攜帶的荷包中取出一張摺疊好的信紙,然後遞給了楚留香。
信紙並不平整,曾經被人□□過然後又給壓平了,上面還有一道撕裂的口子,差點就將困著燕子的石龕撕成兩半。
胡鐵花也湊了過去和他一起看,越看越是皺眉,嘟囔道:「這都是什麼啊?」
楚留香啪的一下,對著他的後腦勺又是狠狠地一掌,比剛剛更重了幾分,胡鐵花捂著後腦疼的齜牙咧嘴,剛要罵人,就見楚留香一個眼神狠狠地瞪了過來。
靠,明明疼的是自己好不好!
楚留香神情凝重,看著畫中的燕子,道:「這隻燕子指的是燕少俠?」
他與燕長生只有過一面之緣,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可那個少年給他的印象卻極其深刻。
晏修白微微頷首。
楚留香閉了閉眼睛,「石龕困燕,大人又出現在此處,想必這石龕指的便是石觀音了。」
「石觀音!」
不僅胡鐵花大驚,就連沉穩內斂如姬冰雁也是驚訝不已。
兩人都不是蠢人,事情經過也算聽懂了幾分,只是,「石觀音此人,容顏最美,心腸最狠,武功最高,這世上能與她一戰的只有水母陰姬,想要從她手上救人,怕是很難。」
「難也要救。」晏修白聲音淡淡,卻無比的堅定。
楚留香再次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那副畫,忽然問道:「大人這畫是怎麼來的?」
「由一孩童送到府里的,指明了給我。」晏修白道:「究竟是誰寄的,不知道,我也沒時間去查個明白。」
楚留香嘆息一聲,道:「大人魯莽了,要是消息有誤怎麼辦。」
「有誤不是更好?」晏修白將畫拿了回來,重新疊好放進荷包,「那說明他並無危險,我自可放心,而假如消息是真的,我少不得就要會一會那位石觀音了。」
對方如果當真傷了燕長生,就算她是世上最好看的美人,也必須要付出代價!
楚留香沉默,他理解對方的心情,如果今日遭難的是姬冰雁或者胡鐵花的話,就算是龍潭虎穴他都會闖一闖。
兩天之後,一行人終於見到了綠洲,不是海市蜃樓,不是虛假幻像,而是真真實實的草木青蔥。
楚留香覺得,他這輩子沒這麼喜歡綠色過。
客棧很小,也很破舊,當然了,在這種荒涼之地自然不可能有什麼豪華講究的地方,事實上,能有這麼一家很破舊的客棧,已經是個很稀奇的事情了。
幾人剛踏進客棧大門,就有跑堂的迎上來了,點了些吃的喝的,終於能夠緩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