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
他淡淡的語氣,讓葉萱心中漫起一股無奈的悲涼,她知道燕詡的野心,燕旻這張龍椅不會坐得長久,可她從未想過燕旻的生死。他的話,讓她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
他配合地將葯湯喝完,她替他擦去嘴角殘留的葯汁,「不會,我絕不會讓你死的。」
燕旻終於肯進食吃藥,這讓葉萱感到欣慰。她去找安逸,想讓他允許燕旻出屋,在院中走動走動伸展一下筋骨,這樣會有利於他的康復。這幾日,安逸並沒有限制她在驛館的自由,畢竟這個驛館外面守著一千魏軍,更何況,她也不會扔下燕旻一個人跑掉。
安逸住在南邊院子,來到安逸的屋外,卻見有幾名齊兵守在院中,她找安逸的侍衛打聽,原來是姜寐和姜八來了。不知這兩人找來這裡做什麼,她有些好奇,但也無法繼續留在這裡等,只好往回走。
才走出南院,迎面一個齊兵走過,那齊兵低著頭,腳步匆匆,經過她身邊時還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手心多了一隻紙團,她的心急速跳動,若無其事地走開。待走到偏僻處,她將紙團打開,上面聊聊幾字,竟是告訴她雲衛已齊集順平鎮,兩日後的晚上動手。她一陣狂喜,看來剛才那名齊兵,是易容后的雲風。
她將紙團撕碎扔進一旁水池,正待離去,忽聽有人將她叫住,「那誰……是你?」
那聲音嬌媚悅耳,竟是姜八。她走上前來,杏目圓睜,好奇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日阿寐說你是女子,原來竟是真的?」
對這個讓她當了俘虜的罪魁禍首,葉萱根本沒有好感,她冷冷看了她一眼,「是啊,我是女子,有眼無珠的人才會把我當成男子。」
姜八一噎,瞪著眼道:「嘖嘖,你不但不是男子,也不是啞巴?好啊,你騙得我好苦。還有,那日你竟敢擅自逃跑,你好大的膽子!」
葉萱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自己蠢就不要怨別人,我是什麼人與你無關。」
姜八氣得不行,她貴為公主,除了姜寐喜歡和她打嘴仗,從小到大沒人敢對她無禮,更沒人敢這樣和她說話,見她抬腳要走,她將她攔住,「站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頂撞本公主,不想活了是不?」
葉萱站住,將她攔在自己面前的手擋開,「公主,這兒可不是你的地方,我想不想活命,還輪不到你來管。」
姜八的臉霎時一黑,「賤人,不過區區一名俘虜,我還不信我要殺你,還有人敢拉著。」
她氣急敗壞地抽出腰間佩劍,一劍朝葉萱胸部刺去。葉萱側身躲開,看著姜八氣得七竅生煙的俏臉,她心裡忽然萌生一股報復的念頭,「哎喲,公主稍安勿躁,你殺了我不打緊,可一會襄王管你要人時,你可不好交代。」
某些時候女人的心思會特別敏感,姜八一聽她話中有話,不由一怔,再次將她重頭到腳打量,見她身姿窈窕,一雙眸子清亮有神,身上衣著飾品雖說不上奢華,卻是淡雅脫俗,一看就不是個俘虜該有的待遇。
她頓時心生警覺,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在這裡?」
葉萱嫵媚一笑,「襄王管我叫葉子,至於我和他的關係,我為何會在這裡……公主還是自己問他吧。哦,對了,差點忘了襄王那日求娶公主來著,公主這會問他,襄王不好回答吧。」
她說罷不理她,徑直走了。
安逸同意了葉萱的要求,給燕旻換了一間通風開陽的屋子。或許是知道得救有望,燕旻這兩日很配合,吃藥、針灸,他一一照辦,精神也好了許多。
那日被葉萱一激,姜八醋意大發,竟不肯離開驛館。
「我一定要殺了那賤人,我和襄王還沒成親,她已囂張成這樣子,她一日不死,襄王的心思不會放在我身上。」
姜寐不以為然,「襄王那日說得夠清楚了,他求娶你不過為了結盟,就算沒有這個女人,他的心思也不會放在你身上,你就別白費勁了。不過……這女人的身份倒是可疑。」
姜寐不同姜八,他雖性情乖張恨戾,卻也懂得觀言察色,心思活絡,頭腦也靈活,不然齊國皇帝也不會派他來此。
那日校場比箭,葉萱暈倒,安逸讓人將她抬下,又命醫正救治,當時他不覺得什麼,畢竟那人雖是俘虜,也是他帶來的人,他只當安逸賣他面子。可後來那俘虜竟然跑了,下人來報時,他就坐在安逸對面,卻見安逸聞言后驀然色變,一下從座中跳起,連話也沒和他交代一句便帶著人走了。
那日後安逸也沒回魏營,姜八整日發春似地吵著要見安逸,他被她吵得無法,只好帶著她過來順安鎮。沒想到那女子竟然也在這裡,按理說,這女子是他的俘虜,安逸就算看上了,於情於理也該和他說一聲,可安逸對這件事卻緘口不提,如今想想,那女子的身份實在可疑。
姜八奇道:「她不就是一個晉兵?被襄王發現是女子后,不知廉恥地諂媚逢迎,妄想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
姜寐搖頭,「沒那麼簡單,你忘了她是怎麼成為俘虜的?她一個女子,若非身份特殊,怎麼會隨軍出征?我們捉她時,她身邊還有一眾高手保護,可見她在晉軍中地位特殊。還有,襄王和燕瑾雲愛上同一個女子的傳聞,你也聽說過吧?」
姜八不由臉色一變,「你……你是說……她就是和襄王大婚時,和燕瑾雲跑了的女人?」
姜寐緩緩點頭,意味深長地道:「如果真是那個女子……那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嘴角微勾,一雙鷹目閃動著興奮的流光,「江湖上趨之若鶩的異血人。」
姜八啊了一聲,「她……是異血人?可你如何能確定?」
姜寐嘿嘿笑了幾聲,「我自有辦法確定。若真的是她,那我們這趟可是不虛此行了。走,我們去一探究竟。」
齊國還未立太子,姜寐此時心裡想的,便是若他能為父皇尋得異血人,連同襄王獻上的十方地圖,有此功勞,於他競爭儲君之位大有助力。
正是黃昏時分,烏金西沉,天邊堆起厚厚的火燒雲,將這個驛館小院染了一層金黃。葉萱見燕旻精神不錯,在院中樹蔭下置了案幾,將晚飯安排在這裡吃。
燕旻接過她遞來的小米粥,壓抑著心中激動和不安,用極輕的聲音問道:「惜月,我們今晚……真的能逃出去嗎?」
院中守著幾名魏兵,雖離得不算近,還是謹慎為上,葉萱朝他噓了一聲,低聲道:「雲問自是安排好了,才會讓雲風來相告的,你別擔心。你要多吃一點,養好精神,今晚才能有體力離開這裡。」
燕旻嗯了一聲,一口一口喝粥,病態的臉上難得有些血色。
兩人正吃著,卻見姜寐和姜八往這邊走來。葉萱警惕地望著兩人,姜寐箭步如飛,眨眼來到兩人面前,他朝燕旻弓身一揖,「齊國姜寐,見過陛下。」
燕旻臉色微變,他此時正是人生中最落魄潦倒的時候,根本不想見外人。可那姜寐卻絲毫不看他臉色,大大咧咧地在兩人對面坐下,姜八沒上前,只站在一旁看著。
「姜寐聞到飯菜香,想起葉姑娘烤的羊肉,一時嘴饞,不請自來,叨擾了。」
葉萱的臉色也不好看,冷聲道:「抱歉,這裡可沒什麼烤羊肉,只清粥小菜,怕是不對將軍胃口。」
姜寐不在意地笑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正好,肉吃多了,清粥小菜正好清腸胃。」他朝葉萱拱拱手,「之前不知葉姑娘身份,多有得罪,還望葉姑娘見諒。咦,這小米粥熬得不錯,葉姑娘看在襄王的份上,賞在下一碗如何?」
他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葉萱不好拒絕,朝燕旻安慰地看了一眼,舀了一碗小米粥朝他遞去,「將軍請用。」
不料姜寐的手一滑,那碗跌落案几上,粥撒了一桌,白瓷碗也碎了幾片。
「哎喲,真是失禮。」
姜寐伸手去撿那碎瓷片,葉萱怕弄到燕旻,也伸手去撿,不料姜寐忽然抓住她手腕一扯,接著手掌一翻,一塊碎瓷片劃破她的掌心,鮮紅的血霎時濺落地上。
燕旻臉色大變,「大膽!來人啊……」
姜寐朝他咧嘴一笑,「陛下,這兒可不是晉國,您還是別喝了。」
姜寐制著葉萱手腕穴道,葉萱動彈不得,怒道:「放手,你要做什麼?」
他嘻嘻一笑,「放心,要你一點血而已。」
葉萱心裡驀地一驚,隱約猜到他的意圖。
恰在此時,一聲怒斥傳來,「姜寐,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