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發誓
第九十七章發誓
裴啟旬趕到哲王府後,幾人將哲王府里裡外外地搜了一圈,都沒見到城澄的影子,甚至連她留下的一點痕迹都沒有。裴啟旬雖然失望,但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並不算太過氣餒。
他來到靈堂,恭恭敬敬地祭拜先人,希望哲王能夠保佑他順利找到城澄。
或許是哲王有靈,裴啟旬剛剛上完香,子石忽然沖了進來,興奮地告訴他:「殿下,屬下在後門處發現了雪地上的腳印,看那大小,很有可能是王妃!」
裴啟旬猛地站了起來,既歡喜又存疑地說:「當真?風這麼大,腳印還留的下來么?」
「屬下不敢誆騙殿下,的確是有腳印!只不過被新落的雪掩埋了大半,方才愣一看才沒發現。看來王妃並沒有走遠,咱們加急趕路還是有用的!」
是啊,城澄不過一個柔弱女子,若論趕路的速度,如何趕得上他們。裴啟旬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下命:「出發。」
他本以為自己順利找到城澄後會非常開心,誰知事實卻與他所料的大相徑庭。
他簡直要崩潰了。
因為此時此刻,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雖然就站在不遠處,可她的眼前,就是萬丈深淵。
「城澄!」他不敢太大聲喊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跌落下去。她離懸崖邊實在是太近了,從他的角度看去,她幾乎是凌空站在那裡,飄飄欲仙的樣子,臉色慘白,沒有半分血色。
「城澄……」他又喚了一聲,那個像石雕一樣的女子終於緩緩轉過身來。她看向他,面色無悲無喜,好像早就料到了他會來一樣。只不過他來與不來,她都不是很在意。
「城澄,你別做傻事,你過來,我們慢慢談好不好?」他溫聲哄她。
她搖搖頭,忽然微笑起來:「你當我今年幾歲,還會上你的當么?我一過去,你就會把我綁起來,像當年一樣,捆到你的書房裡去。」
「我不會,城澄,你相信我一會,你信我!」
「我信你什麼呢,你說過你不會騙我,可事實卻是一次又一次地瞞著我。你知道么,如果你親口告訴我你殺了皇帝,親口告訴我你和蘇臨水的關係,我根本不會這麼難堪,這麼難受!你根本沒有想過,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城澄……」他見她情緒激動,不由跟著她的動作提心弔膽,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你跟我回去,以後我什麼都不瞞著你,好不好?」
「不好。」城澄笑道:「我早已經想好,人只活一輩子,還是可著自己的性子盡量活得舒坦些罷。有一日,算一日,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呢。有一日的幸福,就珍惜一日,沒有了,也不是就活不下去,也不是就不能過的更好。以前我曾視你的寵愛為籌碼,視我的子女為籌碼,視蘇家孟家為籌碼,可是突然之間,我什麼籌碼都不想要,我想要做回自己!與其患得患失,倒不如失去!我知道這麼想是鑽了牛角尖,但是怎麼辦呢,城城是個寧為玉碎的傻子,我和你不一樣……」
「不要……」他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孟城澄你給我聽著,如果今日你從這裡跳下去,本王立即下去陪你。至於三個孩子,他們幼年失怙會怎麼樣,你自己想想吧!」
城澄果真被他唬住,可是很快她便笑著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你怎麼可能為了我去死。若論外表,我已不再年輕。若論性情,你不是和蘇臨水很聊得來么?你此時所做的,不過是為了成全你自己的痴情故事罷了,根本同我無關。」
「城澄,你為何就是不肯信我!是,起初娶你,本王的目的或許並不單純,可這麼多年,本王對你的心——你當真要把它剜出來瞧一瞧,才知道上面刻著誰的名字么?」
「你用不著這樣。」城澄低聲說:「你心裡想著的是誰,和我已經沒關係了。」
「你在騙你自己!」裴啟旬厲聲道:「難道你敢說,從始至終,你對本王都無一絲情意?事到如今,你對本王的生死存亡一點都不在乎?」
「我……」城澄不擅長撒謊,登時啞口無言。
他見她有所鬆動,連忙趁熱打鐵,向她伸出雙臂:「城澄,聽話,回來吧!等我們回京,等本王處理好一些事情,咱們就一起歸隱。這回我不瞞你,實話告訴你,要讓皇帝親政,起碼還要五六年。這是你授意本王選的太子,他是什麼資質你明白的,本王不放心。」
城澄一怔,猶豫著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立即起誓:「我發誓,如果我裴啟旬對孟城澄有半點假話,就叫我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皇家之人向來注重誓言,城澄見他神色莊重,此時已是信了七八分。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當年的裴啟紹,也是這般信誓旦旦地在她面前發誓,說他今生若是不娶她為妻,就眾叛親離,不得好死,結果果真應驗了。至於裴啟旬——她只希望他說的都是真的,因為他說得沒錯,她捨不得他死。
她愛他呀!
城澄轉過身,一步一步朝裴啟旬走去。一步、兩步、三步……當她走到第十步,與懸崖邊已經形成了安全距離的時候,裴啟旬立即飛身上前,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疼……」她哭笑不得地抱怨。
他近乎瘋狂地親吻她,比之當年絲毫不差的熱烈。她起初還躲,後來理智被他點燃,便情不自禁地回應起來。鋪天蓋地的白雪之中,二人盡情擁吻彼此,旁若無人。
庄征錯開眼避忌,子石卻是一直看著他們。子松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他避開視線。子石愣愣地轉過身,突然笑了一下說:「真好。」
「什麼真好?」
「她還活著,真好。」
……
這一次,裴啟旬沒有立即帶城澄回京,而是在藏地停留了一晚。
他總是怕她尋死,叫城澄哭笑不得,只得實話告訴他:「我沒真的想死。」
「那你跑到雪地了做什麼?」
「我就是想……玩雪?」
榮王被她噎得無語,好半天才道:「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本王嚇死?」
她不以為意:「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你現在權財都有了,就差換個年輕小媳婦。我要是死了,你不高興嗎。」
他擰起眉頭:「你胡說些什麼?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共患難卻不共富貴,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女人?」
城澄被他教訓的一板一眼的,想要反駁,卻發現已經無話可說。轉念一想,自己年紀也不小了,這麼折騰累不累呢。裴啟旬呢,更是不容易,都四十齣頭的人了,還要被她這麼折騰。想起這些,城澄又想笑又心疼。
「不過說真的……你到底為何想來西藏?」他看著這破敗的哲王府,低聲問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我的前世。夢裡我從這裡離開,跳進了雪山深處。」
裴啟旬一怔,狐疑道:「難不成你前世,竟是哲親王妃?」
「不好說喔。」城澄笑笑。
裴啟旬的臉色變了又變,卻不說怎麼了,惹得城澄很是好奇,連連追問。他耐不過她撒嬌,只得老實招待:「當年女帝左氏無子,繼位的是哲王與其王妃的獨子。你若是哲親王妃的轉世……」
「那我豈不是你的祖祖祖祖祖母么,哈哈哈哈哈……」城澄嬌笑不斷,連日以來的陰霾彷彿煙消雲散。
裴啟旬本來還覺得尷尬,見她笑得這麼開心也就釋然了。不過一個夢罷了,與虛幻的夢境相比,此時此刻的幸福才是真實的。
回京之後,城澄說自己想回孟府住幾天,裴啟旬雖然不解其意,但是並沒有阻攔,只是多派了些人手過去保護她。他不明白,城澄只是想送自己父母的靈位回家。
三日過後,城澄一回王府,就聽人說元燁被他父王叫去了書房。原以為不過同往日一般查問一番他的功課便罷了,誰成想孩子回來的時候竟是被人抬著的。只見元燁那雙平日里分外明亮的眸子緊緊閉著,小臉兒痛苦的皺成了一團,揪得城澄的心都要碎了,當真恨不能以她之身,受他之痛。
她急忙喚來太醫診治,待人處理元燁身上的血污時才發現,他後身之上竟沒有一塊好皮膚,粘稠的血液將皮肉與衣物粘連在一起,駭人至極。
城澄當即心疼地掉起了眼淚,等傷口都處理好了,也沒有急著離開,守了他一天一夜,確認他已消了熱,這才從他房中退出,徑直往書房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