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8 章
天憶記得她的本名並不叫做天憶,她曾經有一個很普通的,十分不起眼的名字。就跟當初的她一樣。
可所有的一切都變了,當她在那個前世,那個常人無需靠靈氣便能上天入地的世界里她品閱過一則故事之後,當她洋洋洒洒的寫下千字文批判書中主人公之後,她的世界變了。
而自此之後,方有天憶,這一姓名。
水聲,還未及睜眼,耳朵便聽到有水珠滴落的聲音,天憶睫毛輕顫,慢慢睜開眼。
這裡是一個幽暗的石室,在那石壁之上,一顆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高高懸挂在上方,那微弱的光線照亮了小小的石室,而這也讓天憶能看得清在這裡的唯有一桌,一床,一人,便無他物。
等等!
天憶身體陡然一僵,她緩緩低下頭,只見自己一身雪色的衣衫被瀑布般的青絲所覆蓋,而配合著視野里所看到的,掌心處的溫熱無不提醒著她眼前的事實。
「嗯。」
忽的,懷裡人發出一聲痛苦的輕吟,緊盒的眼皮慢慢的動了動,秀容上的雙眉緊緊的蹙在一起。
這人是何人?
僵硬的伸出手,從未與人有過如此親密舉措的天憶此刻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唯有目瞪口呆怔愣的怔愣看著。
懷裡人容貌極美,跟天憶的清冷不同,她就像是艷陽牡丹,驕傲肆意,美的勾人奪魄,美的令人心神無法自拔。即便此刻臉色蒼白如雪,唇邊還有著鮮血滴落,但這些也不過是為了她的美增添幾縷頹廢的美感。
女子又發出了幾聲重咳,嘴邊的鮮血變得有點暗沉。
眸色深凝,天憶也顧不上尷尬,伸出手趕忙從儲物戒掏出一個紫色的小瓷瓶。歸元丹,五品丹藥,但凡傷及經脈的損傷,一顆下去便足以修復大半元氣。
天憶從瓶子里倒出幾顆,輕輕地打開女子的嘴,小心的給她喂進去。但是女子早已失去意識,不會吞咽,不管天憶怎麼弄,到了嘴裡的丹藥依舊被她吐出來。天憶皺緊了眉,視線來回在丹藥和受傷女子來回打量。女子的身份不明,而自己又是在追蹤那個魔門之人來到這,不論怎麼看,這女子的身份都極為可疑。那麼,救,抑或不救呢?
石室里,冷香濃郁的飄散。幽幽的夜暗光披灑在床上一坐一躺二人身上。
室內,傳來輕輕一聲嘆息。
天憶將丹藥含進口中細嚼,俯身微微打開對方的紅唇,輕吻,將嘴裡的丹藥遞送過去。
冰涼的薄唇上泛著幾分鮮血的腥甜,湊近上去,天憶方才聞到女子身上的淡香,似乎是一種花香。
吻,淺嘗即止。
待女子終究把丹藥吞下去后,天憶再也無法忍受的起身從床上跳落,她也不管此番動作會否驚擾到重傷的人。落地后她又向後方退了數步,她用力的擦拭嘴上,那勁頭像是要擦拭什麼不潔的東西,直到覺得唇上的皮被自己磨得有些痛方才住手。此時,向來平靜無波的臉頰上多了一抹瑰麗的顏色。
歸元丹入肚,女子原先蒼白的臉慢慢的有些紅潤,一直輕顫的身子也沒有剛才那般劇烈。天憶複雜糾結的看著床上,想了想,終究是心下不忍,手一揮,青光閃過,一件泛著冷香的白衣輕輕的覆蓋在對方不著寸縷的身上。
這樣總算可以了吧。
當這些事做完后,天憶才覺得有點乏。她本來就受傷,從那個古怪的幻陣中破出,還有逆轉空間追尋都耗費她將近大半的靈力,若不是這剛醒來的狀況太過於詭異,她早就想坐下來原地打坐休憩。
天憶四下看了看,寬廣的石室中能坐的地方唯有陌生女子此刻所躺的床上。床很大,大約有三四人橫躺的寬度,即便女子躺在中間,但裡頭仍留有許多空位。可不管怎麼樣,天憶是再也不想坐上去了。她尋了一個角落,也不避諱乾淨與否就這般坐下抓緊時間療傷。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待靈氣在體內運轉一個大周天後,乾涸的靈力總算恢復六七成。天憶起身,總算不再是呼吸沉重腳步輕浮的狀態,深深吸口氣,石室里空氣的氣息還算流通。女子還在沉睡,走上前,天憶又給她再餵了一顆歸元丹。不過幸好上回的歸元丹已起了作用,女子已經可以自主吞咽,為此天憶也就避免了先前口對口喂的囧樣。
石室的外面是一個綿長的隧道,通道幽深昏暗,懸挂於兩側的依舊是夜明珠,只不過大小比起室內的倒是小上些許。天憶手執寂滅,小心翼翼的向前探尋。通道頗為曲折,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警備的她總算走到了隧道的盡頭,不過可惜的是,在那裡並非是出口,而是另一間石室。
冷,還未推開石門,一股極為刺骨的寒風便從緊閉的石門縫隙中傳遞到外邊,在那石岩靠近裡頭的牆壁上,堅硬的冰霜覆蓋在四周。天憶本身就是變異冰靈根,對於冰源的親近感是他人的數十倍,然而即便是她,此刻站於門后也不由得打了個顫。
手上的寂滅緊了緊,她左手緊捏法訣為自己加了一層防護,等確認無誤後方才打開石門。
冷風鋪天蓋地的侵襲,眨眼間,整條隧道立時被寒冰所覆蓋。饒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天憶也忍不住訝異,此處裡頭到底是放了何種寶物?竟是有如此威力!
當下她立刻運轉起太清萬象功法,青,白光大閃,浩然正氣蘊含著劍意,堪堪的擋住化作猛獸攻擊的寒意。
好冷!不過剛踏入石室一步,即便已有靈氣護體,天憶依舊打了個冷顫,牙齒哆哆嗦嗦的上下磕碰。
石室不大,呈一個圓形狀,周遭的石壁因為寒氣而結上了厚實的冰霜。冷氣泛出白色的霧光,天憶運轉體內真氣至四周,自築基以來本該寒暑不侵的身體還是頭一次感受到溫度的差距。
她輕移蓮步,視線投放在室內唯一一個桌子上,晶瑩剔透的桌子發出剔透的光芒,似玉非玉的構成讓人猜測不出其構造,而正是在這冰天雪地難以生存的環境中,有一株紅蓮緊緊地扎住在玉台上。
紅蓮輕輕搖曳,她似乎察覺到有人來臨,淡淡的金光從花瓣中浮現出,隱隱的在那金光中有泛起些許的青芒,恍惚間似有大梵波若吟唱。
天憶怔了怔,梵音吟唱的紅蓮?這豈不是與佛門有關?可是佛門中的寶物她除了大羅千金傘,浮屠塔,還有迦樓珠外便沒聽說過其他,眼下,她也不好判斷此物到底屬不屬於佛修之物。
魔修的軌跡,疑似佛修的靈物。這裡到底是哪裡呢?
天憶眼中透著幾分深思,她並沒有忘記先前自己靈氣竟被魔氣吞噬的景象。那時候幸好有七葉,如若不然,換做別的修士怕早已被啃噬殆盡,那個夏硫,怕也是如此變作他人傀儡。
忽而,通道里有腳步聲響起,夾帶著凌厲的風聲,含雜這致命的殺氣。
「錚」
天憶抬眼就見著一柄蒼翠的利劍直指自己,劍尖停留在眉心的三步前不得寸進,蒼藍的劍柄后,是一個抿著嘴,冷眼直視自己的人。蒼白憔悴,虛弱如柳,然眼神卻是狠煞駭人。
是那一直昏迷的女子。
天憶冷著臉,手中的寂滅自主擋在她的前面,「你是何人?」
「閣下不覺得這個問題該是我問你嗎?」女子唇角翻起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聲音卻是冷冽如寒冰,「擅闖府邸,我倒不知道這……太虛門何時教導門下弟子這般,不守規矩。」
下意識的,天憶揮袖,擋住腰間象徵宗門的玉牌,她抬手,直視對面女子,「我並不是有意擅闖道友洞府,只是我追擊一個魔門妖人的蹤跡才來到此地。」
聽此,女子臉上笑容更甚,她咯咯笑道:「怎麼,聽真君這說法,莫不是你認為我是藏匿了魔門弟子嗎?還是說是正道修士都是愛這般無端誣陷呢?」
「你!」天憶微怒,她意在與女子好言溝通,可對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衊宗門。她冷哼,「是與不是,怕是只有閣下才清楚。」
「是嗎?不過在我看來卻是你私闖洞府,毀我修為,並且意圖奪我寶物。」
白色衣袖翻轉,天憶怒極駁斥,「荒謬!」
「荒謬?」女子見天憶大怒,冷笑道:「長生大道全講拼搏,漫漫大道的機緣何人不貪,只不過是事在人為罷了。勿論魔門,怕是正道修士也從他人手裡奪得不少機緣吧?是嗎?道長?」
「你!」天憶怒然,寂滅的冷光又多了三分。此女子話無錯誤,且句句在理,然綜合而聽卻更多的是在諷刺正道人士的道貌岸然。
女子笑的嫵媚,笑的動人,可是在這笑之下的殺意卻從未減少過。
天憶冷冷的盯著對方,沉默不語。
女子身上只穿了件白衣,那正是天憶給她披拂的那件,不過大約是起的急,略微松垮的道袍僅僅綁了幾下,春光多少露出了些許。而在那上面,點點紅斑煞是刺眼。
天憶突然感覺有點無奈,心裡頭微嘆氣,心隨意念,白光一閃而過,空中的寂滅眨眼便消失再次回到她丹田中,「適才態度多有得罪,此次擅闖洞府的確是璇璣不對,還望道友見諒。我這便立刻離去。」
女子同樣放下劍,她向前走近一步,停在天憶跟前,字句清楚的笑道:「怎麼,璇璣道友好大的口氣,莫不是你覺得我這地方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
「那你想怎麼樣?」天憶冷冷回問,對於靠近鼻翼的幽香視若無睹。
「怎麼樣啊?」女子輕笑,狡黠的眨了眨眼,黑墨色的瞳孔倒映出一派清冷的雪色,她說:「要不,璇璣道友親我一下,那便無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