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老婆，喝杯水

趙小昭被吳俞的表情行徑給嚇住了，不明白這小孩為何如此極端，她只是客氣一下，不要他東西而已，他怎麼給她的感覺就好像她把他拋棄在茫茫雪地，他因而絕望咆哮。

趙小昭忙搓了搓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連連晃了晃腦袋，她把這奇怪的感覺甩出腦子。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瞄了下他的臉色，然後低下頭開口：

「吳俞，你不要這麼偏激，即使我不要，你也可以給甲乙丙丁，如果甲乙丙丁還不要，就是小貓小狗也行啊！浪費糧食多可恥，你大概還沒學到『鋤禾日當午，汗滴流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一篇，這說的就是讓我們愛惜糧食，這一盒牛奶，一塊蛋糕，可比得上人家一天工資了！你怎麼能說它們沒有存在的意義呢？」

趙小昭看著那一地狼藉，那個心疼啊，她這一心疼，就不免口若懸崖，滔滔不絕地說教個不停。

吳俞上輩子在社會的底層摸爬滾打，後來又做過老闆，當過人上人，情緒早就做到不顯山露水，剛剛脾氣失控讓他心裡警鐘大響，他不免想，嚇著她了吧。

他看著趙小昭明明膽子很小，連正眼都不敢瞧他，卻又因為滿地的美食無法入口，低著頭而絮絮叨叨念個不停。

上輩子的她從來沒有給他這樣的真性情看過，他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多話？」

趙小昭攤攤手，道：「嘿，我和你不熟，你當然不知道我能有多少話？」

吳俞抿了嘴，勾唇，不熟嗎？確實，我能背出你身上有幾顆痣，卻從不知你心裡才想什麼。

我們大概就是那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吳俞沉默片刻，從書包里拿出一顆紅彤彤，香飄四溢的大蘋果，「你不是說吃過早飯了嗎？飯後水果，有益健康！」

趙小昭默，咋他們之間的話題，永遠都是吃呢？

「那啥，這麼大個，我實在吃不下……」

沒等趙小昭說完，就見吳俞雙手一掰，大蘋果整整齊齊分成兩半。

趙小昭目瞪口呆，這小孩多大手勁啊！她20歲的時候也做不到啊！

吳俞把一半的蘋果遞到趙小昭眼前，故作兇狠地道：「你拿不拿，不拿我就把它摔個稀巴爛！」

趙小昭已經見識過吳俞的暴力，她又最見不得浪費糧食的行徑，忙伸手接過，還匆匆咬了一口，生怕吳俞不相信：「我要，我要，這還不行么？」

吳俞神態高傲，微微頷首：「行，當然行，以後也要這樣聽話啊！」

趙小昭白了一眼吳俞，心說，這小孩真不可愛。不過，這蘋果還真好吃，香脆可口，唇齒留香……

「吳俞，謝謝。」趙小昭打了個飽嗝，特別真誠地說。這年代，像她家菜色豐富的人家已經非常不錯了，絕對不能奢望還有這麼高品質的水果吃，像羅建蘭就總是買一些營養不良的小蘋果給她解解饞。

吳俞看著趙小昭吃得滿足，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他緩緩點頭，伸出一隻手來：「把你的手拿過來。」

吃飽之後，人的血液從腦部集中到了胃部，換言之就是人的智商會下降，更別說趙小昭這人重生之後，除了情商有點增加外，智商從來都是原封不動，所以此時智商再下降，直接變得有些傻了。

「奧！」趙小昭伸手。

吳俞一把拉住，兩手交握的瞬間，一縷陽光正巧灑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之上。

吳俞拉著趙小昭，他的臉上有著志在必得的笑容，他覺得，他這一次的人生，一定能一路牽著她，讓她幸福安康一輩子。

小學的課程非常無聊，但是趙小昭這人很奇特，她就是享受這份無聊，看著一張張幼稚的小臉，她從來沒有現在這麼放鬆愉快過。

「趙小昭，跳牛皮筋了！」李妍和衛佳拿著長長的牛皮筋在外面喊。

「好啊！」趙小昭歡快地應聲，和幾人打鬧成一團。

跳牛皮筋，跳格子，踢毽子，90年代的經典遊戲，趙小昭都一個不拉地玩了遍。

「趙小昭，你過來。」吳俞皺眉看著滿頭大汗的小姑娘。

他拿出一塊手絹自然地就要去擦小姑娘額頭上的汗，可是被趙小昭躲過去。

趙小昭那稀疏的眉毛皺在一起，嫌棄地說：「吳俞，你這手絹別是擦過你鼻涕的吧。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吳俞那眉頭都皺成一個井字，他覺得他老婆小時候怎麼這麼討人嫌，一點都不溫柔可人，就是這皺起的眉頭是一模一樣。

他粗魯地拿起手絹，一手按住趙小昭的頭髮，一手幫她把汗水仔仔細細擦乾淨，就是趙小昭再掙扎，也比不過他的大力氣。

現在天氣咋暖還涼，不把汗擦乾淨，等會風一吹，就得感冒。他老婆還小，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但是他是成年人，他得照顧好她。

趙小昭的臉被擦得通紅，她忍受著火辣辣的疼痛，圓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吳俞，我說過我們不熟吧，你能不能拿開你的手，你既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兄弟，我的事還輪不到你管吧。」趙小昭忍著氣，被一個小孩子鉗制住已經傷了她自尊心，更別說這小孩子還把她弄得這麼疼！

吳俞並沒有理她，而是拿出一杯清澈的水：「溫的，你流了那麼多汗，需要補充水分。」

趙小昭被吳俞鉗制，動彈不得，偏生嘴裡也確實渴的厲害，她想著，他把她弄得這麼疼，估計臉都要被他毀容了，幹嘛不喝他的水，白便宜他。

於是她拿起水杯就一飲而盡。

水順著她的喉嚨，流轉五臟六腑，頓時她就覺得渾身疲憊一掃而光，精神振奮了許多。她有了力氣，腦子也靈光起來，手腳動不了，這不還有牙口嗎？

她張口，狠狠咬在吳俞的手背之上！

「唔！」吳俞卻不似平常孩子那樣放生尖叫，反而在一開始因為猝不及防發出一聲悶哼之後，便冷靜地望著她。

當一個人如此安靜地望著她，而不是尖叫亂舞，趙小昭這咬人的興趣也消失得一乾二淨，她鬆開自己的牙口，嘴裡的血腥味，讓她因為和一個7歲小朋友計較而特別不好意思，她有些懨懨地問：「不疼？！」

「疼。」

「那幹嘛不推開我？」趙小昭被鎖在他胸口，悶悶地問。

「只要你願意。」吳俞一雙黑眸安靜而認真地望著趙小昭的頭頂，眼底的情感寧靜悠遠。

「叮鈴鈴——！！」上課的鈴聲響起，淹沒了吳俞輕輕的呢喃。

「你說什麼？」

「沒，上課去吧。」

「上課了，上課了——！」小朋友們大聲叫著，跑進教室，吳俞鬆開了趙小昭，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走進了隔壁教室。

趙小昭拖著略顯沉重的腳步走進教室，想了半響，終於還是覺得自己過分了些，雖然吳俞不顧自己的意願，強行對她動手動腳，但他畢竟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小孩子，他和她嬉笑玩鬧，而她卻把她咬出了血，是她做得太過分了。

當放學之後，她別彆扭扭走到一（2）班門口，問起吳俞的情況的時候，卻被一個小胖墩告知，下午吳俞家來人，說家裡有事，要請假一段時間。

趙小昭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那就準備個禮物，下次好好向他道個歉吧。

時間悠悠，很快迎來了期中考，又匆匆而過，趙小昭不出意外地拿到了雙百分，到得11月中旬，天氣已經沒有了秋日的炎熱，而是天高氣爽，溫度宜人，正是一年一度的秋遊好時光。

趙小昭已經決定不去了，原因無他，一年級的小朋友最多也就去附近的小公園、植物園、博物館參觀參觀，她沒啥興趣，有時間還不如好好睡個懶覺，還能長個子呢！

她的決定，讓趙榮國和羅建蘭有些意外，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

一家三口出來打工，房租費，攤位費，生活費，還有趙小昭的借讀費，都是一筆很大的花銷，儘管現在生意好做，可是存下來的錢也寥寥無幾，中國人總希望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趙榮國也正存著錢打算回鄉下把房子造起來。

「小昭，怎麼不去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學校里組織旅遊嗎？」趙榮國抱起趙小昭，捏捏她鼻子問。

「我想多陪陪爸爸媽媽嘛，而且我覺得旅行超級累，還是在家休息比較好。」趙小昭窩在趙榮國懷裡，享受許久未有過的親昵。女孩子長大了，雖然還想和爸爸親近，到底還是有些尷尬，趁現在年紀小，多享受一會吧。

「你這小壞蛋！你期中考試拿了雙百分，想要什麼禮物？」趙榮國寵溺地問。

趙小昭是很想要一台電腦的，從21世紀回來的人，最不習慣的就是沒有手機，沒有網路，沒有qq，沒有微信，特別沒有安全感啊！

可是就目前，網路剛剛開通，一台大屁股電腦好幾萬，這價格都能買塊地了，她趕提嗎？就是有電腦，就現在這電腦整個硬碟只有6個G，內存只有400M，動不動就休克，只能玩玩打撲克遊戲的電腦，她有病才去買吧。

羅建蘭在一旁問：「小昭，你要不要去上培訓班？要不要去學學電腦，隔壁老王家的女兒會打字，眼睛都不看，噼里啪啦一下子就能打出一篇文章來，都說以後的世界都不用手寫字，而是用電腦了，你要不也去學下電腦。」

趙小昭當然拒絕了，學打字，何必呢，現在電腦是奢侈品，所以會打字覺得特別牛逼，等再過10年，家家都買得起電腦，誰還要炫耀啊！

「媽，我不上培訓班，我就給我50塊錢，我去買點東西，自學成才。」趙小昭覺得就自己現在的文化素養，自學那是絕對沒問題，現在在教書的人，大不了也就中專畢業、大專畢業，有大學生那都是鳳毛麟角，工作都是包分配呢！

「你還自學成才，字都不認識幾個呢？」羅建蘭脫口就否認了趙小昭的能力。

「媽，你又不相信我了吧，我說我能考100分，那不就考100分了，你總得給我次機會是不，反正也就50塊錢，買本字典都得55塊，這次去旅行旅行費都得60塊呢，您這次給了我錢，我今年就再不問你拿零錢了，這還不行么？」趙小昭極力說服羅建蘭。

「你想買啥？」羅建蘭已經有點動搖，女兒要求也不大，可是50塊錢也是一筆大錢了，她一天的凈利潤也不過這些錢罷了。

「媽，人總得有些才藝，我就買只笛子吹吹，買支毛筆練練字，這閑著也是閑著，多學點本事也不壞，你說是不？」

羅建蘭不由自主地點頭，小孩子愛學習那是好事，她也不亂買啥東西，不就是一天的利潤嘛，她少吃點就回來了。

終於在趙小昭的軟磨硬泡之下，她拿到了難能可貴的50塊錢。

拿上一個羅建蘭自己縫製的布袋子，她興緻勃勃地溜達到大街上，準備去逛街購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