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陰差
好容易把范無救給哄好,兩人也快要走到了地方。
孟卿正和裡面的老爺子說著什麼,面上雖然也帶著笑意,卻遠遠沒有在孟朝面前時的放鬆自在,整個人都比較緊繃著。
兩人出現在這裡所有人都沒有察覺,謝必安坐在一旁的靠椅上面托腮閑閑的看著,沒一會兒,就看著孟卿笑著跑出了門。
留在原地的老爺子搖頭嘆氣,回房看了枕下放著的一封信,面上愁容更重。
謝必安跟著老爺子身後走了進去,隨後轉身看著一同進到裡面的范無救道:「放下幾隻鷹眼吧,把這些個關鍵人物記好就是。」
孟卿的母親一定是已經去世了,按理說,以白占的身份想要在生死簿上抹掉一個人的名字根本是輕而易舉,為何孟卿的母親卻還是死去,反而要多此一舉的再去冥府將死魂帶出來?
謝必安一時半會兒弄不清楚這之中的緣由,乾脆嘆了一聲,道:「慢慢找吧,左右也是沒什麼事情。」
范無救一手成勾狀做了一個抓的姿勢,隨後在孟老爺子眉間就出現了一個像是眼睛一樣的圖案,而這時候范無救隨手虛空點了一下,孟老爺子所看到的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那封信寫的都是什麼?」謝必安問了一句,手裡出現了個果子,鮮艷欲滴的。
范無救過去掃了一眼,不過是一張很平常的調任書,孟老爺子要去京都做官罷了。
「孟家老爺子要回京都上任,那麼必然舉家都要前往。」范無救畢竟在人世間經常走動,這些東西比很多人都要懂上許多。
孟家唯一可以當家的女兒女婿已經不在,不可能單獨留下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在這裡。
謝必安點頭,轉身走了出去,看著外面的大好陽光眯著眼睛伸了一個懶腰,隨後背著雙手在街上閑逛了起來。
「遺憾我們只能看而已……」謝必安看著街上讓人眼花繚亂的繁榮景象笑了一下。
「從這裡到京都是多久的路程?」謝必安轉過頭,殷修以狀元之身死去,渾身纏繞金光,那是只有救下上萬百姓才會有的功德輪。
姑蘇這個地方雖然繁榮,地方卻不是很大,不過佔了水道的便利很是富裕罷了。
「以孟家現在人數計算,即便是馬上動遷,也需要三個月的路程。」范無救腳步微扭,擠到了謝必安身邊。
謝必安想了一下,旋即道:「這樣子太慢了。」
……他等不得這麼長的時間了。
他轉過頭看向范無救,眯著眼睛微微笑了一下,「阿赦,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嘗試與我嘗試雙.修嗎?」
范無救雙眼登時瞪大,「雙、雙修?」
「不要亂想。」謝必安失笑,輕輕敲了一下范無救的腦袋,看著他不滿的撇嘴還帶這些孩子氣的樣子,心裡又軟又是酸澀著疼,聲音也不由放輕了幾分,「你我各自佔一方,我貼在孟卿身上,你就在殷修那。」
兩人分開來便可以清楚的知道發生的一切,而不用他們四處亂跑了。
「好。」范無救一口答應。
謝必安就在這裡看著范無救闊步遠走,周遭喧囂的人群和他一絲關係都沒有,心中眼中看到的就只有一身墨黑在人群之中漸漸消失的身影。
一直到范無救的身影再也看不到,謝必安嘴角才扯出了一個算不上笑的弧度,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了原地。
晚上的生辰宴很快就到,謝必安透過孟卿的雙眼可看到的就是一排熱熱鬧鬧的人群,只是孟卿沒有等到想要等著的人,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的。
由於他年紀還小,身上還穿著生辰時的紅衣,脖子上掛著的金項圈襯得他本人更加的稚嫩了。
一直在門口看到了身邊跟著兩個小廝的殷修的時候,孟卿的眼睛才突的一亮,朝著門口撲了過去。
殷修笑著將孟卿帶到一邊摸了摸頭,酒席已經快要散了,兩人正好在院子裡面聊天。
一直到月亮初上,孟卿才依依不捨的被殷修趕回了房間,自己則是順著牆根走到了後門的地方。
後門那裡,卻站著孟朝。
殷修顯然是沒想到孟朝會在這個地方等他,此時在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孟朝的身邊就是兩個苦著臉垂著腦袋的小廝。
「孟小姐。」殷修面上帶笑上前一步行了一禮。
孟朝屈膝還禮,身上的衣料有些單薄,她大概是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臉色也有些發白,映的她的臉色很是不好。
「殷修。」孟朝此刻臉很白,映襯著她漆黑的眸子更加顯得明顯,她雙眼直直的盯著殷修,隨後輕輕開口道:「家弟年幼不知事,今日他便年滿十三,還希望以後和殷公子之間的關係可保持正常君子之交。」
殷修抿唇,顯然沒有想到孟朝會直接開口說這些。
他還想說什麼,卻又聽孟朝道:「孟家只剩下了阿卿這麼一個孩子,我已經沒有多久,看著他能夠成親已經是大限……」
說話一斷,孟朝又深吸了一口氣,頭垂下露出了後面幾乎見骨的脖頸,「若是他和你在一起能夠安穩過一生,我倒也祝福。可殷家如何,不必我說,你也應該知道。」
說完,她不再給殷修回答的時間就任由身後的丫鬟幾乎抱著慢慢回到了院內。
木門在殷修背後發出沉悶又刺耳的『吱呀——』聲,在這靜謐的夜空之中顯得很是響亮。
殷修沉默的等著木門很久,一直到身邊小廝要開口的時候,他才皺眉轉過了頭,嘴唇緊抿。
孟朝說得對。
他想要孟卿,就先要為孟卿擺平一切。
范無救那邊發生過的事情謝必安自然很快就得知了。
孟朝並沒有回去,反而是端了一碗白粥走進了房間。
孟卿看到孟朝來顯然是很高興,當下就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開開心心的蹦了起來。
孟朝看了一眼,是一個刻在木竹上的印字。是一個卿字。
她垂下眼睛,視線轉向了一邊的粥湯,道:「我看你今日沒有吃什麼東西,讓廚房做了一碗粥給你喝。」
「謝謝阿姐。」孟卿大咧咧的伸手接過,一邊喝著粥一邊道:「我看今日後院有好些小廝都在忙活收拾東西,是要做什麼?」
孟朝沒有看他,視線落在了粥碗上面,「有些東西要清理休整一下,這些東西你就不要管了。」
孟卿不疑有他,滿滿的一碗粥被他吃了個乾淨。
孟朝這才笑著給他揉了揉肚子,隨後牽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你先不要急著睡,剛吃飽去院子裡面走動半個時辰。」
「阿姐。」孟卿皺眉看著孟朝的臉,也沒有拒絕,只是道:「你身子不好,今日才好容易退了燒,我讓珍珠陪我去就是了。你快去歇著吧。」
「我跟你一起走。」孟朝很堅持,說話間已經將人帶出了院子。
外面月光一片清亮,輕輕的小風吹著人涼涼的很是舒服。
謝必安試著透過孟卿的身體感受了一下,涼風習習在身上擦過的感覺的確讓人舒服的就想要蓋著一張薄被舒舒服服的睡過去。
他面上不由帶起了一抹笑,想著此刻范無救大概正面無表情的看著殷修在房間裡面習字……
他正這麼想著,就見身邊身影一閃,范無救就出現在了他面前,可憐巴巴的通過孟卿的雙眼看著自己。
謝必安一陣無力,才剛出來就被范無救給抱了個滿懷。
「又是怎麼了?」
范無救磨磨唧唧的蹭到謝必安身邊,木著一張臉,一手掐了一隻多足的蜈蚣,道:「一個人睡覺我害怕。」
謝必安:「……」
「說實話。」謝必安哭笑不得的把他手上那隻還在不停掙扎的不知是從哪裡被范無救捉來的蟲子拍掉,隨後扯了扯范無救的臉,這才像是第一次感覺到一樣:范無救已經高出了他一個頭了。
他又這麼想到了剛把范無救救回來的時候,范無救一身上下全是傷疤,除了青紫淤痕之外就是凍瘡,甚至在他的小腿上面還被削去了一塊肉。
那個時候的范無救除了自己誰都不讓碰,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一定要躲在自己寢殿,即便是不上床也要一個人縮在床腳,就那麼眼巴巴的看著。
……簡直是拿他毫無辦法。
謝必安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失笑看著范無救,「都分開住了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是要哄著才能睡著?」
范無救唇邊出現了一抹得逞的笑,一邊又強制的壓了下去,完全無視了一邊看不到他們的幾個凡人。
就是這個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撲通』一聲,謝必安轉過頭,就見孟卿已經雙眼禁閉,臉色紅潤的倒在了孟朝懷中。
那碗粥……謝必安一愣,回想起今天白天就開始收拾東西的孟府家丁,神色之中不掩詫異,「孟家老先生剛收到調任的書信,明日就要離開了嗎?」
到底是什麼事情要這麼緊急?
范無救扯了一下嘴角,面無表情的看著孟朝同樣看上去有些木然的臉,最後一陣氣悶,手指做了一個抓的動作,無力的看著謝必安又跟著幾人回了孟卿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