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白狐歌
范無救佯裝不經意的把茶杯放到身後,已經有小仙為他重新端上來了一盞新茶。
口中的傷口沒有一會兒便已經痊癒了,除了還有些淡淡的血腥味之外,剛才的事情就好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范無救喝了口茶漱口,低頭不再說話了。
孟婆笑眯眯的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玄織的身上,卻是對著謝必安說道:「我是覺得織織和那位南詠神將大概是認識的,這才找了你過來,想要問一問你,那位神將如何。」
織織聽到孟婆這句話果然是楞了一下,隨後臉紅紅的低下了頭,朝著她娘親那邊看了一眼。心裡又莫名有些酸澀。
她用手輕輕搖了搖孟婆的手,低聲道,「婆婆,南詠神將與我在人間曾經有過一段姻緣……只是最終他奉命出征,那個時候,娘親就帶著我回冥府了。」
母親早就告訴過她她的身份為何,因為不想讓自己傷心,所以她對所有人從來都是一個態度,卻不知道在凡界怎麼就有了冰美人的稱呼。
南詠在當時,便是一國將領,說起啦他們兩個人之間,也確實是有姻緣的。
她那日出去採花回去做花蜜,難得飛的遠了一些,就在一處比較隱蔽的山洞裡面發現了身受重傷的他,看出了他的身份之後,為了凡界氣運便將人救了。卻沒想到就這麼將自己也賠進去了。
這件事情,玄雀也是知道的。
在她的默許之下,他們兩個生活了兩年,後來他被親信找到,已經昭雪,便又奉命回京,走前曾經說過會回來迎娶她。
可不僅僅是她自己沒有等到,就連他也沒有等到。
離別的時候,她是第一次嘗到了什麼叫做痛徹心扉的滋味……可時間過去這麼久,差不多已經淡了,只是依然還記得,她曾經那麼的喜歡過一個人而已。
既然已經提上了這件事情,倒不如了了前塵恩怨。
織織將事情一一交代了,得來的便是孟婆的一記瞪視,隨後孟婆又恨鐵不成鋼的轉到了另外一邊,「阿雀,你也是,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晚回地府個幾十年又能如何呢。」
玄雀臉還是很柔和的,但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是笑了一笑,卻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謝必安聞言卻是心裡一動,問道:「南詠神將生年為何?」
「夏朝庚午年二月十六,子時三刻生的。」玄織記得很清楚,謝必安一問就說了出來。
他看著謝必安翻開了生死簿,心裡莫名有些緊張。
有了準確的生辰,找人的速度也不過是看一眼。
謝必安仔仔細細的瞅了瞅,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書籍,笑道,「那位神將倒也是個痴心人。」
「生死簿明文記載,他生前曾娶過一個妻子,名為玄織。只是恰巧的……玄雀婆婆帶著你走後,你們的村子,便被敵軍給屠了。」謝必安也覺得緣分這東西實在是玄妙的很。
譬如玄織這麼多年來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愧對了南詠神將,而南詠神將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也能夠守著一個衣冠冢的牌位這麼多年。
人間難得有這樣的男子。
玄織想必是不知道這麼一段淵源,頓時就愣住了。
與此同時,自兩界山傳來的號角聲也讓幾個人知道,白朝帝姬一行已經到了冥府境內了。
話題到這裡也就不再繼續,幾人都收拾了自己,門前就出現了一個被太陽拉的老長的陰影。
透過清亮的窗戶可以看到正是帝修,他手裡牽著像是長高了許多的白卿一步步慢慢的走過來,臉上的喜悅也很是顯而易見。
謝必安也覺得頗為新奇,上前兩步把已經有些沉甸甸的白卿抱了起來,上下晃了晃,道:「阿卿長高了不少。」
「對。」白卿點了點頭,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笑眯眯道:「大概是姐姐來了吧,我聽父君說,九尾狐一族若是有同胞的兄弟姐妹的話,即便是受了傷,身邊有人在,也會好的很快的。」
「大概這就是因為連氣同枝的緣故。」謝必安這才想到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
青丘一族在這一代幾乎是達到了巔峰的實力。
因為九尾天狐因為血脈天賦太過出彩,所以子嗣繁衍一向很難,很多狐族一生可能只有一兩個孩子……可偏偏青丘帝君和帝後生了足足九個。
雖然白占神君是最不著調的一個,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在某些時候,也的確是厲害的。
「這麼說來,白朝帝姬這一次來,是特意為了你的身體?」謝必安扭頭看了看,轉了轉眼睛,率先抱著小白卿出了門,一點都沒有給後面的范無救和帝修反應的機會。
懷裡的孩子香香軟軟的,抱起來簡直是舒服極了。
謝必安笑的眼睛都彎起來了。
「我猜著也是呢。」被不是特別親近的人抱著,白卿顯得有些內向,不過想見到姐姐的心情還是大過了一切,若不是被謝必安抱著走的更快一些,他恨不得跑著過去呢。
終於一路到了第一站負責接待的地方,謝必安這才將白卿放下,隨後牽著他的手將他交給了一邊追上來的帝修。
白卿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們兩個相握的手,突然的就臉紅了。
「阿卿?」那邊被五十個人簇擁著,正閉目端坐在神轎上的白朝神女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的朝著白卿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們之間相隔的距離並不遠,這一聲一說出口,聽力一向很好的白卿頓時就紅了眼眶。
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腰被兩股力道同時纏住往一個地方送去,他往後看了一眼,就見帝修緩緩的收回了手,於此同時,腰間的力道也少了一份。
白朝將白卿一路小心的引到了轎子裡面,她的四周全都是隨風飄著的紗帳,只是總是在固定的範圍之內,並不會讓裡面的白朝被人看到。
白卿的雙手被白朝的雙手握住的時候,嘴角的笑意卻也僵在了臉上。
——白朝的整個頭部只露出來了一雙眉毛和眼睛,他印象之中已經及膝,柔軟又總是香噴噴的頭髮全數不在,被一頂紗帽蓋住,紗帽一直眼神到面部,遮住了半張臉。
可即便是如此,白卿也依然能看到,在白朝的臉上,除了眼睛之外的地方,幾乎全都是散亂的刀傷。
一道一道的痕迹,他甚至能想象到當日的鮮血淋漓,皮肉綻開的痛苦。
「……阿姐?!」白卿的雙腿一軟,直接的跪到了白朝的腿上,他雙手在白朝臉邊上下左右來來回回虛虛的撫摸了數次,可最終都沒敢把手放在她的臉上。「你的臉……是怎麼了?」
白朝聞言沉默了一下,卻也沒有瞞著他。
瞞了也並沒有用處,畢竟若是白卿想要查的話,遲早是能夠查得到的。
「阿姐去了一趟北冥之海,和北冥的妖巫公主做了一個交易。」白朝笑了一下,渾然不在意,她將小小的白卿抱在懷中,「你當日被父親帶回來的時候,靈智盡失,即便眼睛後來回到了本體,可屬於天狐一族的靈卻也被風吹散的差不多了,若是想徹底恢復,必須要有她獨有的天靈草。」
白卿的眼淚唰唰的往下掉,他不敢摸白朝的臉,只能摸她的脖子,細細軟軟的,「那我再重新修鍊便是了……哪裡要你這樣呢。你告訴我,她到底做了什麼?」
「若是女子的話,便要交出自己的頭髮和臉……她剝不開天狐的臉,又嫉妒我比她的麵皮長得漂亮,就將我的頭髮徹底削去,把我的臉划花了而已。」白朝輕聲安撫,半是調笑的眨了眨眼睛,「若是男子的話,與女子一樣,只是還要再交出自己的陽.根呢。」
白卿果然是被她說的一噎,可眼神看到了白朝的臉,又重新陰了下去。
「好了,別不開心了。」白朝墊著腿上下晃他,就像是還在人間的時候,自己一手將他帶大的一樣,「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若是你我今日對調一下,你也定會毫不猶豫的。」
白朝很想點頭,可他猶豫了半天,才特別心疼又真誠的道:「雖然我一定會,但是、但是我可能會猶豫一盞茶的功夫的。」
他又輕輕摸了摸那層面紗,「一定很疼……」
白朝是了解白卿的,但還是給他弄得又氣又好笑。
他見白卿已經沒那麼難過了,想了一下,雙手握住了白卿胖乎乎的腦袋,扭到了一邊。
白卿特別順從的跟著白朝的力道看了過去,只見兩個身著銀色鎧甲的男人正騎在兩匹看起來就特別貴的媽上面,被日光一照,刺的人眼睛都有些發疼。
「他們是誰呀?」白卿看著他們,莫名就覺得一陣害怕。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在他們兩個面前,就好像是氣都不敢大聲喘一口的。
「你忘記了?」白朝吃驚的看了看懷裡的小糰子,「……也難怪,那個時候你還是狐型,他又穿著便衣背對著你……」
白卿像是回過神了,仔細想了想白朝說的話,更驚訝了,「離、離離離離素神將……?!」
騎著白馬正跟著驕子一起前進著的離素神君聽到了從驕子內傳來叫他的聲音,這才面無表情的轉過了頭。
白卿正好和他四目相對,一口唾沫沒能吞下去,給自己嗆得天昏地暗的。
離素神君愣了一愣,認出了白卿,連忙和緩了臉,想要擺出一個笑容。
卻沒想到好不容易被白朝拍著背緩過來了的白卿登時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上不下的把臉都憋紅了。
離素神將:「……」
他來的時候,特意從太上神君那裡要來了一葫蘆靈氣富足,口感又香甜的仙丹,現在送給白卿,還來不來得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