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指路人

6.指路人

鄉里農夫見過豬群見過羊群見過牛群。

就是少見馬群。

何況這等縱馬奔騰浩浩架勢,若是搶糧的強盜,己方明顯毫無還手之力。

身後牛車上是整個村裡今年要納的稅糧,若有個閃失可真是要了命了。

策馬而來的那伙人連接吁聲勒馬停下。

下邳村人一片惶恐,眾人皆死命低了頭大氣不敢出,唯有夏豆覦著眼去瞧,乍看之下便驚圓了嘴。

「喂,老漢!」

緊挨著領頭人的一位彪形大漢在勒馬間神色倉急地高聲喊道。

這道呼喝聲音粗嘎刺耳,村人們聞聲便面帶狐疑地抬了頭,這一看一下便是大驚。

這行人約有二十來號,行色匆匆氣勢凌厲,青天白日之下,皆統著夜行衣,黑衣裹身黑布蒙面,左手執鞭右胯竟掛了刀鞘。

「何..何…何事?」還未弄清來意,里正已嚇得結結巴巴,八字撇鬍鬚顫的跟打擺子似的。

「可曾看到兩人騎馬跑過,棗紅大馬,一白衣一青衣,往哪邊走了?」大漢語速急趕地連聲問到,話間又暴躁地在空中嘭的一聲虛擲下馬鞭,呼呼風聲擦著里正耳根而過。

「壯…壯士,手下留情,老漢正是下邳存里正…」莊稼漢里正不知耳背還是慌張,竟先驢頭不對馬嘴地磕磕絆絆自報家門。

夏豆一汗,叔,這是問路的,這不是搶糧的強盜!

啪!

夏豆眼皮子一抖。

「媽的,老子管你誰,就問你看到人沒有!往哪兒走了?快說!」又一位精瘦些黑衣大漢拍馬上前,悍然一鞭子甩在老牛身上。

問個路能又急又凶成這樣,夏豆也是一奇,這才觀察起周遭路況。

原是這小坡地勢巧妙,四道岔路口皆通往不同方向,那倆人並非只有進林子一條路,這才讓追來的這夥人亂了陣腳。

「哞!」

那邊老牛受了鞭就要亂躥,里正與守安叔連忙拉住,一眾下邳村人更是嚇得六神無主。

「不知!不知…尚且…」里正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又是一鞭蹭著他肩膀而過。

「我看你是找打。」

一鞭之下無論打沒打著,總之里正當即嚇得縮成一團,捂著肩膀哎喲喲地嚎啕起來,慶叔夏老爹等都齊齊圍上去扶住,四下嚷嚷壯士手下留情。

那精瘦惡漢又一鞭子揮向眾人,咋咋呼呼地怒喝:

「都老實點兒,那兩人可是江洋大盜,往哪兒走了,不說就當你們包庇同夥。」

惡匪。

絕對是賊喊捉賊的惡匪。

夏豆被她老爹護在身後,鞭子雖沒落到她身上,但平白遭受如此無妄之災,心裡頓時又氣又怒。

「我最後問一次,往哪走了?」

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耐心,又像是不滿屬下那虛張聲勢的莽干。

最先勒馬的那頭領緩緩踢馬上前,俯視著馬下一眾戰戰兢兢的村漢,神色似是漫不經意又渾不在意,然那冰冷冷的聲音一出口,夏豆不由跟著打了個寒戰。

那人的高馬鐵蹄之下,正縮著夏老爹村人一眾,若是踏踩過來,不過瞬息之間。

這群莫名其妙的瘋子!

前後不過幾句話的時間,便又是鞭打又是脅迫,這是問路應有的態度么。

夏豆怒氣騰騰抬頭望他,那人的眸光也莫名恰好投到夏豆身上。

這應是個年輕男子,夏豆只能看清他蒙面之上的一雙眼。

讓她意外的是,這惡匪的眼睛竟生的格外嫵媚,黑黝黝的瞳仁似兩渦深潭,眶內氤氳著盈盈水霧,影影綽綽地泛著潤澤。

可惜眼神太過陰冷,像是藏著條泛著毒汁吐著信子的蛇。

他俯視著夏豆的眼神,像是在看馬腳之下的一隻蟻蟲。

白瞎了對好招子。

夏豆遽然間被這眼神激出了一身匪氣。

呵,看這身形也不比他屬下健碩,多半是娘炮。

仗著這點陣勢就想嚇唬住人?

「我們里長適才說的不知,是說不知那倆人現下在何處,尚且只是兩刻鐘前打過照面,往那邊林子里去了。」

女孩子清越柔美的聲音在一片亂嚷嚷里驀地響起。

話語落下眾人齊刷刷的將視線轉投到夏豆身上,連哀嚎的里正都愣忡間閉了嘴。

「我們都這莊子里平頭百姓,與那兩人無親無故,與諸位壯士無冤無仇,沒得去包庇他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夏豆捏緊了手裡的半個飯糰,板著一張素白的臉,再鎮定不過的樣子。

「媽的,那剛才怎麼不說。」先前那精瘦的漢子覺得自己被耍了,粗聲粗氣地對著夏豆怒罵道。

「媽的,你們問個路而已,搞得跟殺人放火似的,把我們里長嚇著了,說慢了點罷了。」

老子怕個鳥!不就是問路的么。

手裡的飯糰被捏的有些黏糊。飯糰就是力量,夏豆很想吃一口。

黑衣壯漢們皆驚訝地揚眉瞪目,連下邳村的村漢們都一時獃滯沒反應過來。

這個瘦弱得一隻手就能掐死,說話都帶幾分嬌喘的女娃娃。

剛才說了什麼?

媽的?

「?」

「壯士們要抓的人,兩刻鐘前進了那邊林子,你們從這邊去追,到了前邊的岔路口往左手邊走,走到一棵合抱大苦栗子樹邊,繼續往左走,是個上坡,我們就是在坡下遇到那兩個人的。」

趁著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夏豆連忙伸手往那邊指指點點地指路。

「山裡樹多草深,山路還彎彎繞繞的,馬根本跑不開腿,我看那倆人跑不遠,這會子說不準正迷路了,壯士們趕緊去追,你們這麼多人,他們才兩個,定能追到!」

夏豆語氣激動地喘著氣鼓勵道。

「.....」

林子里一時鴉雀無聲。

「你...」

「他們穿了一青一白衣,穿身白衣裳的,在林子里肯定打眼的很」!她接著說道。

「那貨還帶了頂青紗帷帽,這不是裝逼遭雷劈么,騎馬還帶頂破帽子,爛帳子似的面紗攔了眼,在深山老林里繞不死他!」

「放肆...」

「還不趕緊去追啊!再磨磨唧唧,說不定他們棄馬跑了!就在前面,壯士們,趕緊跑起來!」

夏豆擦了擦眼睫處的汗,又做了個握拳狀,神情昂奮得似在做賽前總動員。

儘管此刻領頭那首領眉頭皺得能夾得死蒼蠅,盯著她的眼神似是毒箭在弦。

然權衡之下牙根一咬,愣是當機立斷先追人為重。

「駕!」

一喝之下黑鬃大馬揚蹄奮足向前疾馳。

後頭的小弟神色尚面面相覷,身體已條件反射地跟迅速拍馬追著首領而去。

「駕!駕!」

*

時正日中,炎陽當空。

深山林子里卻因濃蔭蔽日的密簇群樹而空涼溽潤。

馳跋了半夜半晝的駿馬早已疲累不堪,入了林子後主人未再鞭趕,便也貪享起這份難得的沁涼來,只悠悠地緩著步子漫無目的的行走,沿路撅嚼著野樹雜葉解饑渴。

一路鞍馬勞頓的縱馬人亦得以能鬆懈片刻。

「公子,這林子密,他們估摸著一時半會兒也追不上了,要不咱先歇歇腳?」

這是個十幾來歲的隨從家僕,聲音因長途跋涉而干灼嘶啞,嘴唇因一路風塵而皴裂發白。

他從馬鞍上取下了水囊,恭敬地遞與一旁帶著帷帽的白衣公子。

「嗯。」

白衣公子伸手接過了水囊,喉間發出的精簡的一個字元,聲音亦低沉而暗啞。

「公子,要不您找個地兒下馬休憩片刻,我去周圍找找有何可吃的。」

青衣隨從眼饞地看著自家公子掀開了些帷帽仰頭喝水,不覺喉頭一動跟著舔了舔唇。

「不妥,山深,難辯行蹤,易失其道。」少年緩緩吞咽了小口水后沉聲道。

「可…咱從昨晚跑到現下,馬乏人困,再不吃喝點東西,怕是不行。」青衣隨從艱難地啞聲說道。

「小的幼時也常在山裡玩鬧,這山雖看著深,亦有人行往來過的痕迹,我一路做些標識,應是無礙。」

白衣公子搖了搖手中的水囊,裡頭已空空如也,又瞥了眼一旁面容疲敝的隨仆,不由鬆口道:

「那便去罷,半個時辰后回,如若出了岔子或事情有變,那便自行下山,進了原陽城后找宋掌柜。」

「誒,小的省的,小的快去快回,出不了岔子。」

青衣隨從高興地點頭哈腰應了,轉身便鑽進了林子裡頭。

白衣公子取下刀鞘靠著一棵古樹坐下,虛閉著眼假寐。

正乏困欲睡間,林子上空過忽略過一陣飛鳥,撲哧撲哧的振翅聲陡地讓那公子驚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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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貨在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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