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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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液順著細管,咕嚕咕嚕地流進試管瓶里。

頭一次陪花晚來檢查身體的藍嘉樹看得心驚肉跳,恨不得十倍百倍地替她,也不想讓她受罪。

然而大長腿久病無感,還迫不及待地拿著酸奶,等著完畢時趕緊品嘗。

剛巧常照顧她的護士長風雨無阻地來上班,發現這姑娘終於有個男孩子陪了,故意問道:「小花,這是你男朋友嗎?之前還來找過我們主任呢。」

花晚回頭答道:「對啊,他叫小樹。」

護士長忍不住樂了:「嘿!這名字起得,還真是兩口子。」

原本憂心忡忡的藍嘉樹忽被承認了身份,忍不住微微地彎起嘴角。

「傻笑什麼呀,我肚子餓,中午去哪裡吃飯?」花晚瞪他,逐漸恢復了往年的刁蠻樣兒。

「去看你爸媽吧。」藍嘉樹對於自己非要橫刀把她奪回家的行為,感到很愧疚。

「也好。」花晚頷首。

「我最近比較忙,要是你自己待的沒意思,不如就把咪咪抱回去。」藍嘉樹建議道,他最近沒見到那小傢伙,還真有點想。

花晚搖著頭無奈:「別做夢了,你都不知道我媽多喜歡它,最近朋友圈發的除了貓就是貓,要察覺咱倆有這種意圖,肯定不讓我們進門。」

「是嗎……」藍嘉樹問:「不要然,我再給你買只?」

「拉倒吧,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花晚搖搖頭,這世上有父母和小樹叫她惦念也就夠了,再加上只小生命,簡直是要把心揉碎的節奏。

藍嘉樹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伸手摸摸花晚的頭,見護士把血抽完,便建議道:「先去超市買好菜,一會兒到你家我來做飯,也省得折騰你爸媽。」

換好衣服的護士長走過來,聞言不禁稱讚:「小花,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是啊,他可賢惠啦!」花晚已經打開酸奶吃起來。

「最近感覺怎麼樣?」護士長關心道。

「挺好的。」花晚從來都報喜不報憂,她生病後實在牽動了太多人的心,認識的或不認識的,如能用希望報答他們,總比沒完沒了的抱怨要好得多。

——

即便家庭的頭頂總是環繞著病魔的陰影,可是看到一表人才的准女婿,王雯和老花還是興高采烈,全都圍在廚房門口勸說:「你還是別忙了,我們天天做飯,也不差這頓。」

「就是,調料你都找不到。」

花晚覺得身體好累,坐在沙發上和小祖宗一樣,將咪咪頂在頭頂:「哎呀,就讓他做吧,你們吵得我腦袋疼。」

「不舒服嗎?」王雯又關心地湊近。

花晚搖頭,搖得布偶貓喵喵叫。

王雯果不其然把它抱到懷裡:「別嚇唬咪咪,好好跟我們玩。」

「貓奴。」花晚失笑,躺倒說:「今天六點就起來了,我睡一會兒。」

不知道是心理原因還是生理反應,每次抽血后,她都很疲倦。

雖然為了不叫人擔心而表達得很自然,但話音落下沒多,大長腿就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卻說藍嘉樹在廚房熱火朝天地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最後終於將飯桌擺滿,竟然發現她還是沒有醒的意思,不由用紙巾擦著汗靠近,擔心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花晚呼吸淺淡,臉色白得很嚇人。

「沒事兒,這些年一直都這樣,也找中醫看過,說是氣血兩虛。」王雯坐在旁邊溫柔地扶過女兒的碎發:「要不然怎麼會得這種病呢,其實她就該在家好好養著。」

「我可以讓她離職,也有能力照顧好她的飲食起居。」藍嘉樹無奈:「可花晚是個很外向、很喜歡跟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姑娘,若是真關著不見人,恐怕她會更無精打采。」

「我們明白,所以從來都尊重她的想法。」王雯其實一直都很難過,忽然擦擦眼睛說:「花晚喜歡在那兒上班,有時候陪她路過公司,她還會跟我講怎麼面試上的,特別興高采烈,如果沒病沒災的,那該多好啊……」

「哎,你看看你,孩子們好不容易有空來聚聚,又哭哭啼啼。」老花趕緊拿紙巾勸慰。

「是啊,咱們先吃吧,等她醒了再給她弄點兒。」王雯起身。

結果這時花晚卻忽然迷糊地爬出沙發,吐了起來,把早晨喝得那點酸奶全吐了個乾淨。

藍嘉樹也不嫌臟,第一個撲上去扶她。

兩個老人家手忙腳亂地拿來抹布和溫水,雞飛狗跳之後,終於幫她擦乾淨,讓她重新躺好。

花晚漱了口,被水嗆得直咳嗽,長睫毛上粘的都是眼淚,哼唧道:「我好噁心……」

藍嘉樹目光漸沉,卻堅強著安慰道:「都說叫你好好吃頓早飯,非要等中午,緩一會兒,我去給你買冰鎮西瓜。」

花晚搖頭拒絕,握著他的手,皺眉躺了會兒,轉眼又跌入了夢鄉。

——

在企業里身居高位便和普通員工不同,處理起工作來並沒有太固定的時間。

藍嘉樹陪花晚一家吃完飯後,便去見位早就約好的大客戶,待到忙完再把大長腿接回自己那裡,天早已經黑透了。

「哎呀,大好周末說沒就沒。」花晚泡了個澡,坐在床邊擦著頭髮沮喪:「我還想把新番看掉呢。」

「現在看會兒再睡吧。」藍嘉樹插好吹風機,親手幫她吹:「別著涼,不能濕著睡覺。」

「嗯……還是畫會兒畫吧,明天師父該問我有沒有做練習了。」花晚拿著他的iPadPro據為己有,低著頭打開半成品的稿子。

大房間里,一時只有熱風冒出的聲音。

藍嘉樹摸著她的頭髮,直到幹得差不多了,才把吹風機放到旁邊,伸手將花晚已經瘦弱不堪的身體摟進懷裡。

花晚掙扎:「你幹嗎呀?」

藍嘉樹隨即鬆了手:「沒事兒,還是早點休息,畫在公司畫就夠了。」

他這舉動反倒叫大長腿感覺意外,因為彼此多年前就偷嘗禁果,現在更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他回國后,除了醉酒那次,就再沒有和她發生過關係,這份清心寡欲,反而有些刻意。

但她也著實沒有更多精力,淡笑片刻,就趴進被窩:「好,那我不畫了,你陪我聊聊天。」

「聊什麼?」藍嘉樹坐在旁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龐。

「聊聊……」花晚忽然張大眼睛:「你在研究所時身邊的女同學。」

「我讀的是工科,哪有女同學?」藍嘉樹無奈。

「講實話,一個都沒有?」花晚趴到他腿上。

「有個博士學姐,德國人,滿臉雀斑,帶著這麼厚的眼鏡。」藍嘉樹比劃。

「別騙我了,老外都是種族優勢好嗎,哪有幾個不好看的。」花晚鼓起面頰:「那有沒有人追過你呀?」

藍嘉樹並不想引火燒身:「沒。」

花晚皺眉:「啊,我眼光這麼奇特?我喜歡的人別人都看不上?」

藍嘉樹又改口:「也不是沒有。」

「那都是誰呀?」花晚繼續盤問。

藍嘉樹被她搞得哭笑不得:「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花晚繼續瞪他:「哼……」

很多時候,藍嘉樹都不敢想她所經歷過的心情,每次想象,都猶如千刀萬剮的痛,所以看到大長腿其實對自己在美國的經歷很在意,便更是酸楚,無奈嘆息:「在我眼裡啊,世界上只有你、和其他人,所以不準胡思亂想。」

「不要,應該是你自己、和其他人。」花晚明明覺得白天睡得很多,卻不知不覺又困了,含糊其辭地說:「你可得開開心心地長命百歲啊……」

藍嘉樹繼續拍著她,甚至回答不出一句話。

月上中天,夜闌深靜。

世界安詳到彷彿停止了所有躁動,就連宇宙的運轉都凝固了一般。

給人種任何不幸都不會繼續下去的錯覺。

——

和所有年輕女孩兒沒太大區別,花晚很喜歡看帥哥。

所以某天下班回來,忽然發現有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坐在客廳,自然立即眉開眼笑。

藍嘉樹起身介紹:「寶貝兒,這位是秦良之醫生,從美國回北京剛滿一年,有豐富的血液疾病治療經驗,你平時沒空總往協和跑,我就拜託他每隔三天來看看你的情況。」

花晚滿臉喜悅頓時僵住:「啊,不用那麼麻煩吧?」

「怎麼不用,這是正經事。」藍嘉樹不容商量。

「花小姐你好。」秦良之起身遞過名片。

花晚見他在家私人醫院就職,想必請來也是價格不菲,所以繼續擺手:「真、真的不用,我要是不舒服回自己去醫院的。」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定時接受秦醫生的上門問診,要麼我就在家做自由職業者看著你。」藍嘉樹抱起手。

花晚屈服地點頭:「那好吧。」

其實血液病這種事必須靠化驗檢查方能掌握動向,在家抽血或問診都沒有更多的用處,但也總算求個安心,否則藍嘉樹在外面忙得飛起,心卻常懸在半空不得安寧。

待到送走彬彬有禮的秦醫生,花晚才收起小花痴的表情,故意拉著他說:「你怎麼找個這麼帥的看著我呀,你放心嗎?」

「他是同志。」藍嘉樹無情回答。

「什麼?他是不是喜歡你才接受這份工作的!」花晚思路換的飛快。

藍嘉樹有點想打寒顫,受不了地瞥她。

「別這麼看著我嘛,虧我還給你帶禮物回來。「花晚從書包中摸出兩張票:「最近發了年中獎,恰巧我看到論壇上有人轉手,就收來了,我們去看好不好?」

藍嘉樹接過周杰倫的北京演唱會門票,不由感慨萬千,微笑說:「好。」

花晚的眼睛亮晶晶的,終於不再見之前的提防和刻意疏離。

意識到這姑娘已然決定珍惜這段結局未知的感情,藍嘉樹不由地被種酸楚地幸福感所籠罩,他從前都沒發現自己竟會如此多愁善感,卻忍不住地擁抱住她,輕聲道:「花晚,有你真好。」

花晚故意驕傲地回答:「那是,簡直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嗯。」藍嘉樹閉上眼睛,嘴角的弧度再深情不過。

雖然他們或許做不到白首不相離。

但能得一心人,儘管舉步維艱,卻仍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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