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中探敵
血花飛濺,人頭落地,鮮血染紅了地面。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已身首異處。鍾遠鵬看了眼群賊,喝道:「滾」!嘍啰兵見他如此凶煞,早已心膽俱裂,誰敢上前送死,嚇得掉頭就跑,比來時更快。
其實鍾遠鵬內傷發作,站立都很勉強,卻仍未忘記始作俑者王力虎,怒喝道:「王力虎,你就這麼走了么!」正準備開溜的王力虎被這一嗓子嚇得好懸尿褲,趕忙跪地哀求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好漢,還望看在我爹的份上放小人一條生路吧。」鍾遠鵬不願和他廢話,向洛朱二人招了招手,讓其過來。二人雖時常打架,卻從沒見過殺人,經過那頭領屍首時,小心翼翼的繞過了地上血泊。鍾遠鵬指著王力虎道:「這小子交給你們處置,看在王老漢的份上,饒他一條狗命便是。」說罷搖搖晃晃的回到馬車。
揍人是洛朱二人的長項,對王力虎一頓拳打腳踢,洛天初邊踢邊罵道:「鳥人你跑啊!不是跑的快么!怎地不跑了!」王力虎哀嚎求饒,眼淚都被打出來了。兩人打了片刻,朱雨時道:「回去好好孝敬你爹,休要再惹老人家生氣,滾吧。」王力虎感激涕零,一瘸一拐的跑了。洛天初又看了眼那頭領的屍體,皺眉道:「這群人真不仗義,自己老大身首異處,卻連個收屍的也沒有。」朱雨時道:「咱們給他埋了吧,無論生前做過多少惡事,死後總要歸土的。」洛天初點了點頭,道:「咱們以後跟大哥行走江湖,免不了要見死人,沒什麼好怕的,什麼都有第一次。」
二人心驚肉跳的掩埋了屍首,回到馬車時后見鍾遠鵬正在盤坐運氣,見到二人笑道:「你們進步不小,知道殺了人後要清除痕迹,不過做的不夠徹底,用火燒才能毀屍滅跡。」洛朱二人對望了一眼,都知大哥誤會了他們的本意。何月蓮淡淡道:「那人雖壞卻罪不至死,你如此心狠手辣,將來必有報應。。」鍾遠鵬冷哼一聲道:「婦人之見,鍾某行事不用你來教。」何月蓮冷笑道:「我派有一套驅毒功法,今天我用來查看體內毒性,哼,我根本就沒有中毒,你不過是唬我罷了,看我不刺死你們這群魔頭!」鍾遠鵬淡淡道:「你若真確定沒有中毒早把我們制住了,還說這麼多廢話幹嘛?你不妨現在就殺了我,是否中毒日後便知。」說完繼續閉眼療傷,不再理她。何月蓮被說中心事,蒼白的小臉氣的鼓鼓的,手中緊攥長劍,仔細琢磨著他的話,又觀察了他的神情,見他氣定神閑,不急不躁,最後『哼』了一聲坐回原位,已然放棄。鍾遠鵬暗自捏了把冷汗,心想原來正一派還有這種查毒功法,幸好這丫頭經驗不足,不然就在陰溝裡翻船了,其實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殺了再從身上搜出解藥。當下不動聲色道:「二弟三弟,趕車吧。」
就這樣一路無事,一個月後來到江西地界。此時鐘遠鵬的傷勢已好了大半,精神甚好。洛朱二人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何月蓮每隔七天都服下一小口無色無味般的「解藥」,鍾遠鵬說解藥只能延緩毒性發作,不能根除,只有到了四川才會徹底為她解毒。
何月蓮一直懷疑毒藥的真假,卻也不敢拿命冒險,畢竟她和何仁瑾剛剛父女相認,年紀輕輕誰會想死,欣慰的是朱雨時最近很守規矩,沒有任何輕薄之舉,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有時朱雨時問話,偶爾也回上一句,這已令朱雨時激動不已。江西是正一派的勢力範圍,鍾遠鵬有意繞開大路,以免碰上正一派的弟子發生衝突。
這日下午,天色忽然陰暗下來,狂風大作,山雨欲來,抬頭看,黑壓壓的雲團猙獰醜陋,好像一隻黑色巨獸吞噬了大地,鍾遠鵬道:「不妙!要下暴雨。」話未說完,一滴雨水已落在了臉上,接著雨點愈加密集,頃刻間大雨傾盆,天地間茫然一片,再聽不到別的聲音。四人趕忙躲進車廂,突然間電閃雷鳴,昏天暗地,兩匹馬兒受驚開始原地踏步,長嘶不止,車廂也搖晃起來。鍾遠鵬躍回座駕,緊揪韁繩,穩住了馬車。因為雨聲太大,說話根本聽不見,洛天初大喊道:「大哥!雲層太厚,雨一時停不了,先找個地方避雨吧。」鍾遠鵬渾身濕透,也沒了主意,路上連個山洞都沒有,如何避雨呢。
忽見前方跑來了十幾個村民,男女老少皆有,神情狼狽,互相攙扶,一瘸一拐,臉上皆帶恐懼之色,見了他們的馬車,先是一驚站住,當發現只是過路行人,再不看他們一眼,繼續拚命逃跑。鍾遠鵬跳下車攔住一個中年漢子,在雨中大聲問道:「大哥,前方出了什麼事,你們跑什麼?」那漢子沒心情解釋,匆匆道:「你們也快逃命吧。」。鍾遠鵬又問後面的一個懷抱啼哭嬰兒的婦女道:「大姐,到底出了什麼事。」那婦女神色悲痛,眼睛通紅,痛哭道:「金兵屠了俺們村,全村人都死了,我家男人為了保護我們母子,也。。。也被韃子砍了頭。」說到最後一句已泣不成聲,但哭聲在雨聲中卻是那麼的渺小。大亂天下,這樣的哭聲一天要有多少起?又有誰在乎?可鍾遠鵬就在乎,他濃眉一挑,目露殺機,問道:「金兵有多少人?你們村子在哪裡?」那婦女搖頭道:「不知道,也許幾百,也許幾千,那麼亂誰看數的清楚。沿路再走十里就是我們村了,你們也快跑吧。」說完抱著孩子逃命去了。
不一會兒難民就跑的無影無蹤,天地又被大雨的聲音所淹沒,鍾遠鵬孤零零的站在雨中,渾身濕透,心想雨勢如此之大,看來老天爺也在為那村的亡靈難過,但老天爺你光哭有個鳥用,這事讓我撞上便不能不管。他飛身上車,一提韁繩,喝道:「駕!」馬車繼續向前行進。洛天初道:「大哥,前面有金兵,我們還去幹嘛,避一避吧。」鍾遠鵬道:「正是有金兵才去!殺金兵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洛天初跟朱雨時對望一眼,心想大哥如此英雄,可惜自己卻不是好幫手,看來有場硬仗要打了。他們同時握住官刀,心情緊張。何月蓮倒是不懼金兵,正一派的門規中雖不許隨意傷人,卻允許殺虜救民。何仁瑾本身就嫉惡如仇,對殘暴不仁的金兵恨之入骨,凡是遇到零散的金兵都會無聲無息的結果掉。
鍾遠鵬在雨中急趕**里地,一座依土山而建的村落便呈現在山雨朦朧間。鍾遠鵬將馬車趕進一片小樹林藏好,道:「二弟三弟,我們走,何姑娘留下看車。」洛朱二人也不多言,手持兵器緊隨其後。何月蓮望著他們在雨中消失的背影,想不通鍾遠鵬這樣的惡人怎會冒著性命危險替百姓報仇,他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那兩個小子根本沒有武功,卻義無反顧的跟著他赴湯蹈火,這是傻還是勇敢?何月蓮不明白了,對他們的看法也有所改變。
兄弟三人冒雨急行,身上都已濕透,可他們心裡都燃著熊熊戰火,明知前方兇險之極,卻無人膽怯。他們經過一大片莊稼地,多數莊稼已被金兵踐踏,要知莊稼是村民的生計,就算金兵不進村洗劫,這個冬天全村人也要出去乞討了。他們剛到土山下就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氣,從上坡流下的雨水皆是血水,還有幾顆血淋淋的人頭滾將下來,觸目驚心。洛朱二人胃中一陣抽搐,強忍著沒嘔吐出來。鍾遠鵬觀察了地形,道:「村子東高西低,東邊的房子跟土坡相齊,咱們可直接爬上房頂,看看村中情況再做打算。」三人貓腰上了土坡,依稀聽見村中傳來金兵的叫喊之聲。他們繞到村子西面的土坡,這裡的土坡和房頂相距只有一丈,鍾遠縱身躍上房頂。洛朱二人一咬牙,退後幾步,疾衝過來,也躍了上去,可是用力太猛,殊忘了房頂的斜面,跳上後站立不穩,身子向後仰去,鍾遠鵬眼疾手快,同時抓住了二人,一起拉了上來。二人伏在房頂大口喘氣,鍾遠鵬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小心翼翼的探頭向村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