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閨成

第七章 閨成

他的眼睛漸漸充滿光澤:「丫頭,謝謝你!」他頓了頓:「不是謝你救了我,也不是謝你安慰我,而是謝你肯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候,來到我身邊。」

阿錯嫣然一笑:「因緣巧合而已,何必謝?倒要好心提醒你:我比你大兩歲,你該叫我一聲姐姐!」

明朗懊惱地抓抓頭:「我就是擔心比你小……原來真的比你小那麼點點。」他眼睛朝四周轉來轉去,努力想轉移這個話題,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啊,你十六歲,豈不正是閨成之年?我們長隆國風俗,這一天女孩子都要著花裳,戴花冠,朝天地父母行禮,很隆重。你……我們怎麼辦呢?」

阿錯仰頭看天,斑駁的樹葉中,天是湛藍湛藍的,雲像羽紗一般柔柔的,很像她們月照國女子穿的羽紗衣。其實,月照、長隆、天乾三國風俗相近,女孩子十六歲的閨成禮也是相似的。做爹娘的通過這個禮向世人宣布:女兒已經長成了,可以談婚論嫁了。所以如果這個姑娘長得美,她的閨成禮是相當熱鬧的,前來觀禮的不僅有親朋好友,更有遠遠近近的適齡男子。於是很多女子便在自己的閨成禮上定情,與相中的男子許下百年之約。

半晌,她向明朗一笑:「你是皇宮住得久了,所以才這麼多講究。我是山野之人,不在意這些。」她起身,背起了背簍:「草藥還沒找到多少,閑話倒是一籮筐啦,幹活!」抬腳便走。

明朗眯著眼看著她的背影,瞭然地笑了。

到傍晚歸家時,阿錯果然沒架得住他的上下左右虛實相間的旁敲側擊,將自己生辰說了出來:七月二十五日,正在這個月,算算時間,還有十來天。

明朗大喜,不過嘴上並沒說什麼。

後來幾天,明朗天天往山上鑽,卻不肯告訴阿錯他去做什麼。阿錯又要搗葯又要照料病人,也沒空分心管他。不知不覺,二十五日就到了。

那天天一亮,阿錯照例早起呼吸打坐,半個時辰后打開門,見石階旁的大石頭上坐著一人一狗。人是明朗,狗自然是小哇。稀奇的是那塊大石頭竟然已經被各色鮮花圍滿了,就像一大塊花屏一般,還有幾隻彩蝶圍著花屏上下起舞,煞是好看。

阿錯一愣,不知這兩個傢伙又玩什麼妖蛾子。

明朗手一撐,飛身躍下,也順便將胖小哇帶了下來。小哇像只黃乎乎的肉球一般朝阿錯奔來。兩個月來,它的個子已經長大了一倍有餘,狗臉也漸漸長開,方頭,闊鼻,但依然是肉乎乎的樣子,阿錯甚至都抱不動它了。

明朗也朝她走來,手別在身後,待走近了,才從身後拿出一隻綴滿鮮花的冠子。

這隻花冠做工非常精巧,是以竹條為骨,紮成鳳冠的形狀,又精心挑選了五色鮮花,密密地綴滿。那些花兒大小一致,全是剛剛盛開的,鮮嫩的花瓣上甚至還滾動著露珠。

明朗深深凝注著朝陽下亭亭玉立的阿錯,柔聲說:「丫頭,我做不來花裳,但是花冠還是有辦法做的。雖然簡陋,但普天之下,它是唯一的,獻給我唯一的阿錯姑娘!」他向她彎下腰,雙手平舉,呈上花冠。

眼淚在阿錯眸子里打轉。突如其來的情意讓她感動,也讓她不知所措。習慣了疏離、逃避和抗拒,六年來,這是她第一次接受,而且是如此被人期盼的接受。她伸出手,接過花冠,也接過這個少年的沉沉心意。

使勁眨了眨眼,將眼淚逼回:「你費心了,我很喜歡!」

明朗的笑比清早的陽光還溫暖。他小心地幫阿錯將花冠戴在了頭上,頓時,眼前的少女變成了花仙子:她頭戴五色花冠,身披淡綠長衫,彷彿剛從雲端飄落凡間,當真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令人見之忘俗,不知今夕何夕。

明朗屏息看著,嘆道:「丫頭,你真好看!」阿錯聽出他話中的真誠,不禁嬌羞一笑,低下了頭。

明朗一招手,小哇很順從地跑到他身邊,蹲坐下來。兩個一站一蹲,對著場中間的少女。明朗揚聲道:「紅葉峰憐花堂主人阿錯姑娘閨成之禮現在開始!拜天地!」

頭戴花冠的阿錯朝著前方的太陽和朝霞,深深叩拜下去。

「拜父母!」

阿錯想了想,轉身朝著西方,娘的出生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待她起身,明朗繼續說:「皇天后土為證,願她從此歲月祥和,幸福一生!」他的聲音清朗,穿透山石樹林,穿透清風雲嵐,傳得很遠很遠。說罷他一揚手,滿把芬芳的花瓣朝她飛來,將她包圍在花瓣雨中。阿錯牽起衣裙,在花瓣雨中快活地轉起了圈。

他看著旋舞的她,默默地咽下了下一句話:「山川大地為證,我軒轅朗此生願與阿錯姑娘結為永好,矢志無悔!」

不敢說,因為不自信。此時他身如飄萍,也不夠強大,無法給予她什麼保證,而她是那麼美,那麼好,他怕她拒絕,怕話一出口,就成了他們之間的鴻溝。所以他不說。但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說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在她氣喘吁吁地背著他爬上紅葉峰時,也許是她細心地給他喂粥喝葯時,也許是在她率真無瑕的一顰一笑間……總之,他的心已經沉淪了。

小哇也興奮得不行,朝著朝陽「嗚哇」吼了一聲。群山隱隱回應,竟然頗有氣勢。小哇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得意地瞧瞧明朗,甩了甩尾巴。

明朗一個月前就給它換了新食盆,所以這些日子它跟明朗開始了無比糾結的相處模式:明朗逗它,它往往傲嬌地不配合:但當明朗有事找它,它總是屁顛屁顛地跟著。因為他知道,明朗的事都是好玩的事。

比如這些天,他們山上砍竹子、找野花,並且把野花搬回靠近憐花堂的懸崖底,不讓阿錯發現。還得天天來看它們,帶了草灰給它們施肥。它雖然幫不上忙,但是玩得很開心,而且收穫頗豐:咬死野兔三隻,和明朗合作獵到獐子一頭,還降伏了一頭麋鹿。明朗說麋鹿是神獸,不能咬死,所以它放過了它。不過只要它一吼,那隻麋鹿就會出現在它面前。

阿錯發現了它的異常,蹲下來撫摸著它柔軟的毛髮,說:「我怎麼越來越覺得小哇不簡單呢?剛才那一聲叫,竟然隱隱有王者之風呢!我小時候見過狩獵場里的老虎,他們的吼聲就是這樣的。」

明朗也蹲下:「我們長隆國西北山地里有一種獸,小時像狗,長大了像獅,人稱獅獒,性格兇猛好鬥,但對主人極其忠心。我是久聞其名,卻一直沒親眼見到。如果我猜得不錯,小哇就是只獅獒。」

阿錯驚奇不已:「那我們豈不撿到寶了——小哇,要記得你的主人是我……」旁邊明朗忙不迭地湊上來:「還有我!」

小哇第一次被兩人這麼高度重視,小心臟激動地顫抖了兩下,伸忍不住想干點兒什麼,猶豫了一下,不敢對它家阿錯下手,轉頭對著明朗的臉,長舌一撩,奉上了一個**辣濕嗒嗒的吻。

明朗大叫一聲倒在地上,伸出衣袖使勁擦著滿臉的狗唾沫,一邊還「呸呸」地吐個不停。阿錯笑得歪倒在地,小哇的嘴角也差點咧到了耳後。

兩人一狗笑鬧一陣,便結束了這場獨特的閨成禮,回屋重新梳洗,吃了早飯。

接著,他們迎來了這天地第一位求醫者。

這是一個瘦小的中年人,老鼠眼,山羊鬍須,看人總是斜著眼睛,一副猥瑣模樣。阿錯見他眼生,想必不是福來鎮上的,忙上前招呼。

那人卻不說話,只用濁黃的眼珠圍著阿錯黏黏糊糊地轉圈,明朗心中便有了氣,閃身擋在阿錯身前,冷冷道:「先生來看病呢還是看人?」

那人立刻堆著笑,說並不是來看病,而是為他家老大求葯的。

明朗大拉拉地在凳上坐下,說:「我家阿錯醫生今日休息,由我坐堂。說吧,求什麼葯?」

那人聽了此話,又拿黃眼珠去瞟阿錯。明朗怒了,「嘭」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壺茶杯也一齊跳起來,嚇了那人一跳。明朗瞪著他道:「今日坐堂醫生是我明醫生,你到底是看病呢還是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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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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