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幕後主使
與典雅充滿藝術氣息的尼克萊爾莊園相比，莊園西北角那座陰冷而黑暗的地牢猶如處在另一個世界。
尼克萊爾家族的地牢共分三層，整體構造如同倒置的寶塔，每一層地牢都以鋼筋架構，用堅固的青石築成，磚縫中還被澆上了融化的鐵水，整個地牢便是一座防禦力強悍到了極點的堡壘，記憶中，杜蘭還曾經問過父親扎克子爵，不過他好像也是不大清楚，只是說這座地牢是從尼克萊爾家的先祖，那位強大的黑魔法師那一代才開始修建，至於為什麼修築這樣一座足以容納數百名囚犯的大型地牢，以及這麼大的地牢對於尼克萊爾家族這樣的小家族是不是太過浪費，扎克子爵也是語焉不詳。
不過這些東西不是洛雲現在需要關心的，在凱特的帶領下，洛雲隨他一起下到了地牢二層，與那群羈押著那群的地牢一層不同，這裡距離地面已經有七八米的距離，空氣陰冷而潮濕，讓還穿著春夏裝的洛雲不由面孔一抽，而穿著一套重甲的凱特卻絲毫沒有受到這寒氣的影響，依然興沖沖的在前面帶路，不一會，兩人來到二層最深處一件銹跡斑斑的大鐵門前，在腰間掏摸了一陣，凱特掏出一大把黃銅鑰匙，半晌才尋出其中三把形狀相同僅有鎖齒略有些差異的鑰匙，按順序插入鐵門上的三個鎖眼之中。
銹跡斑斑的鐵門上以三把鑰匙為中心驀然浮現出三個繁複的魔法陣，三個法陣上密密匝匝的魔法迴路逐一對接，最終形成了一個以三個法陣為頂點的倒三角形，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鐵門的門鎖緩緩打開。
正站在凱特身後的洛雲不由暗暗咋舌，這便是由鍊金術師製造的魔法鎖，如果有人企圖不通過鑰匙強行開啟大門，隱藏在門后的大量魔法炸藥會將裡面的囚犯和劫獄者一起送上空中，而這種東西一般只有在公國某些關押重刑犯的監獄中才有配備。
輕輕推開沉重的鐵門，凱特回過頭低聲問道：「子爵大人，真的不用凱特在旁邊陪同嗎？雖然桑德斯那個老傢伙被囚具鎮壓著，但是沒人在您身邊保護，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輕輕拍了拍凱特的肩膀，洛雲輕笑道：「放心吧，桑德斯那傢伙本來也不過是劍士級高階的實力，又被吹雪打成那樣，把他丟在外面不管我都怕他自己咽了氣，而且這一間是地牢二層最高階的囚室，裡面的囚具可是連安德魯騎士都要用魔能起重機才能開啟，以桑德斯實力即使是他活蹦亂跳的時候也別想動彈絲毫，就不要說現在了。」
凱特摸了摸自己的大腦袋憨厚的笑了笑，這個忠誠的騎士看著洛雲含笑的面孔有些感動地說道：「子爵大人，凱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您這樣開心的笑了，這都因為桑德斯這個老傢伙，這次可一定不能放過他。」
洛雲微微一怔，的確，這兩年間杜蘭確實活得相當壓抑，剛剛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驟然失去雙親，還沒有從悲痛中走出來就要去承受外界的風吹雨打，而委以重任的家族騎士卻還是個披著羊皮的豺狼，整日里盤算的都是怎麼害死他以奪取家族的領地和財產，失去父母的痛苦和祖產被侵吞的自責，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頭，他又怎麼可能露出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純真笑容。
對桑德斯的恨意再次增添了幾分，洛雲輕輕點了點頭，走進了這間昏暗的囚室。
隨手打開囚室中的魔法燈，熾烈而刺眼的燈光將整個囚室照的纖毫畢現，洛雲看著囚室中央被一座巨大的囚具死死鎮壓著的桑德斯不由暗暗咋舌，這實在是有點誇張了。
與洛雲前世熟知的手銬腳鐐乃至枷鎖鐵鏈之類的囚具不同，這件囚具的體積是洛雲生平僅見的巨大，佔地近乎有半個房間般大小，同時也粗獷的近乎蠢笨，它的主體就是三個巨大的金屬墩子，每一個少說也有數千斤的重量，除了桑德斯的軀幹，他的左右臂和雙腿都被死死的鎖在裡面，那介面處嚴絲合縫就好像桑德斯的四肢天生便是長在這幾個大鐵墩子里的一般。
這樣的大傢伙也難怪需要動用魔能起重機才能開啟。
似乎是被洛雲開門的聲音驚醒，正如同琥珀中的蚊蟲一般被死死困住的桑德斯緩緩睜開眼睛，一見到洛雲，他的臉色驟然一變，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似乎是被一口濃痰堵住了氣管，劇烈地咳嗽起來。
洛雲也沒幫忙的意思，自顧自的找了張椅子坐下，杵著下巴打量著咳得差點吐血的桑德斯，過了半晌，桑德斯才勉強平復了下來，喘了幾口粗氣，看著洛雲冷笑道：「小雜種，你以為打敗了桑德斯大爺就能保住你的小命了？那兩個臭女人也不過是劍師級左右的實力，這樣的實力在白杉鎮算得上不錯，但在整個公國又算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躲在她們的褲襠下面就能高枕無憂了嗎？」
平日里桑德斯以貴族自居，無論打扮談吐都力爭與貴族無異，但如今成了階下之囚，他骨子裡的傭兵習性又再度浮現出來。
哂然一笑，洛雲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的確是這樣，你背後的那位大人物隨隨便便就能派出一個劍師級的大盜賊，想來在白杉鎮外這劍師級強者可能確實是不怎麼值錢，所以我才想來問問那位大人物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我也好早作準備。」
「哈哈，現在知道怕了嗎？晚了！」桑德斯眼睛一亮，狂笑著說道：「你殺了那位大人的親信手下，還想讓他放過你？還有，你現在這樣是求人的態度嗎？識相的趕緊把桑德斯大爺從這鬼東西裡面放出來，老子還能在那位大人面前替你求求情。」
看白痴一樣的看了桑德斯一眼，洛雲揉了揉眉心道：「你是不是想的有點多了？放了你？我先實話告訴你，不論你今天說不說，你都一定會死。」
「……」
桑德斯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有點不夠用了，杜蘭這小雜碎是要從他這裡拷問那位大人的身份吧，可他這是什麼鬼態度。
桑德斯自己也曾經親自拷問過囚犯，但正常的套路難道不是先好言相勸，再威逼利誘，最後犯人熬不過酷刑或者擋不住誘惑才會吐露實情，但是杜蘭這算什麼，一上來就告訴犯人不論你說不說都會被幹掉，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桑德斯真像找一面鏡子好好看看，自己莫非長得就這麼像白痴嗎。
就你這樣還想撬開別人嘴？你到底會不會啊？尤其看杜蘭滿臉正色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桑德斯感覺自己快要瘋了，這小子不會現在就想動手吧。
「你勾結盜匪害死了我的父母，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過你，不過如果你願意配合的話，起碼我會給你個痛快。」洛雲雙手抱在胸前，看著桑德斯說道。
話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桑德斯索性也豁出去了，嗤笑一聲道：「呵，杜蘭你個小雜碎可不要看扁了桑德斯大爺，橫豎都是死，你有什麼招就儘管使出來。」
「你殺了薩影，莫非還以為那位大人會善罷甘休？一旦等他騰出手派出幾位真正的高手，你，安德魯還有那兩個臭女人都得死，大不了桑德斯大爺我先走一步，在路上等著你們。」
輕輕點了點頭，桑德斯既然已經擺出了這幅滾刀肉的模樣，想來是做好了受刑的準備，而且這貨畢竟是傭兵出身，雖然近些年養尊處優但畢竟還有高階劍士的實力，一般的酷刑恐怕未必能撬開他的嘴，而最關鍵的是他先前已經被吹雪的主炮炸成重傷，又被這幾個大鐵墩子死死地鎮壓著，如今最多只剩下半隻腳還踩在陽間，如果他熬刑不過，徹底咽了這口氣可怎麼辦，沒有從梅洛那裡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如果桑德斯的這條線索再斷了可就有些麻煩了。
輕輕嘆了口氣，雖然這種手段有些下作，但現如今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看著桑德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洛雲低聲道：「你知道在收押了你們這群人之後，安德魯他們做了什麼嗎？」
桑德斯冷冷一笑，沒有說話，但心中卻微微一凜，在自己這夥人被收押了近兩個小時后，杜蘭這傢伙才來提審自己，本來他以為杜蘭這小子是已經睡下準備明早再審問他，但看情況似乎事情並不是這個樣子？
見桑德斯沒有說話，洛雲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在將你們送進地牢后，梅洛自盡，當時我便想跟你好好談談，但是這時凱特突然發現一封被好心人用弩箭射進來的書信，上面說，有人正拖家帶口的準備連夜逃出白杉鎮，我也只能請安德魯騎士幫忙，他帶人追了大半個小時才在白杉鎮邊境截住他們，經過盤問之後發現，他們竟然也姓庫里，這可真是巧了，白杉鎮這麼多人，姓庫里的家族可不算多啊，您說是不是，桑德斯·庫里閣下？」
一滴冷汗從額前滑下，桑德斯勉強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那又怎樣？白杉鎮中姓庫里的起碼有十多家。」
「那麼你會不會為這十多個姓庫里的家族都派出五名私軍護衛呢？」看了看桑德斯慘白的臉色，洛雲輕輕一笑說道：「大家都是聰明人，就不要說這些廢話了，實話告訴你，桑德斯閣下，您的父母，令人尊敬的老鐵匠庫里夫婦以及你兩個弟弟和他們的所有家人如今都在我手中。」
痛苦的閉上眼睛，桑德斯哀嘆一聲道：「那又怎麼樣？我就算把那位大人的身份告訴你，你們依然免不了一死，杜蘭，你根本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力量有多麼可怕。」
「這就不是你要關心的事了，你只需要告訴我他是誰，然後放心地去死吧，我可以答應你絕不會對你的家人下手。」
沉默了半晌，桑德斯在洛雲冰冷的目光中搖了搖頭：「我不會告訴你的，即使你知道他的身份也改變不了尼克萊爾家族徹底滅絕的結局，而如果我背叛了那位大人，我的家人依然免不了一死，但在你手上，或許會我和我的兄弟會被殺死，但是你不會傷害我的父母的，杜蘭，我對你還是有些了解的，那些可能威脅到你的人，你不會放過，但像我的父母，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你不會動他們。」
「最關鍵的是，安德魯的騎士精神不允許他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你一定要殺死他們，代價便是讓安德魯和你徹底離心，為了這兩個對你毫無威脅的老人，你不會捨得的。
有些訝異地看來桑德斯一眼，這傢伙倒的確是個聰明人。
讚賞的點了點頭，洛雲輕笑道：「的確，我不會因為你的父母讓安德魯和我離心。」
看著桑德斯微微放鬆下來的面色，洛雲充滿惡意地笑了笑道：「但是你和你的兄弟還有他們的所有家人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歷經無數殘忍的酷刑后痛苦的死去，之後你們的屍體會被掛在白杉鎮外大樹上受到那些對你們有點興趣的鳥類的啄食，而以現在這樣的天氣，兩天，嗯，最多三天後，你們腸胃中的食物會逐漸發酵，你可能不懂什麼叫發酵，但是沒關係，你只要知道氣體會讓你們的肚子像孕婦一樣膨脹，最後，碰的一聲，汁水四濺的爆開。當然，這個過程有兩個特殊的觀眾必須全程的觀賞下來。」
桑德斯臉色驟然一變，正想說些什麼卻被打斷，只能接著聽洛雲輕笑著說道：「而我，先祖是黑魔法師的尼克萊爾家族的繼承人，會對他們施放一個加深記憶的小魔法，你知道的，黑魔法師都是玩弄靈魂的高手，那位先祖自然也在家族中留下了他的傳承，而我雖然沒有什麼魔法天賦，但這種粗淺的小魔法還是可以用一用的，先前這種魔法被我用來記憶揚琴的琴譜，效果非常不錯，而你們臨死前的慘叫和慘厲的屍體將成為他們永恆的夢魘伴隨他們直至終老，而你可以放心，他們的生活起居我會安排人專程照料保證他們能夠意識清醒地活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有些顫抖的吐出一口長氣，桑德斯慘笑一聲道：「你做這種事情就不怕被領民憎恨么，而且那位大人……」
「請您體諒一下一個十二歲就失去雙親的孩子吧，在仇恨的驅使下他的會作出些過分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況且一個背叛的領主的可鄙騎士又有多少人會向你們施捨那些廉價的同情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莫非真的認為我會很快被那個大人物派來的高手幹掉？你真的以為吹雪她們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遇上，接著就隨隨便便追隨了一個小貴族的人？」
看著此刻洛雲臉上譏嘲而充滿惡意的笑容，桑德斯輕嘆一聲道：「你果然和那些大商會背後的家族勾結在一起了，到底是哪個家族敢這樣做？卡爾蘭，博伊斯還是其他的哪個家族？」
先前桑德斯一黨就是因為誤以為洛雲與某個家族達成了協議方才倉促地襲擊尼克萊爾莊園，洛雲索性也將錯就錯，給自己扯上一身虎皮，咋呼一下某些心懷不軌的人。
「話不要說得那麼難聽，是結盟可不是勾結，至於是哪個家族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有一位值得人尊敬的閣下將作為那個家族的商務代表駐紮在白杉鎮，隨行的還有那個家族的大批強者，或許他的實力還比不上那位大人物，但除非兩個家族想要全面開戰，否則那位大人物派出麾下高手襲擊尼克萊爾家族的計劃必將長時間的擱置。」
居高臨下地看著眼中驟然失去了神採的桑德斯，洛雲冷聲喝道：「那麼你的選擇呢，桑德斯閣下？」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桑德斯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絕望，低聲道：「你贏了，杜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