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玖拾】前塵新始(一)
雍闕稍是沉吟道:「這個時候見她會不會打草驚蛇?」
秦慢搖頭道:「你放心,該說什麼我自有分寸,畢竟你也說進宮此事非同尋常,我只想探探她的虛實以備不測。」
「確然,你是女眷,與方家人又是舊識,以你的身份去倒是不貿然。」雍闕思慮過後點頭道。
秦慢坐在他膝頭長長嘆了口氣:「你說,慧妃的毒真是皇帝下的手嗎。」她語氣與其說是疑問,不如更像是一種惆悵感慨,「他們是夫妻啊。」
「至親至疏夫妻,更何況是天家夫妻。」難得秦慢為這些動容惆悵,雍闕靜靜擁著她道,「宮闈內的人身份無論父子還是夫妻都還有另一重身份,君臣。對皇帝而言,慧妃是自己的女人也是自己的臣子,既然是臣子就有義務做好為君王效命甚至是付出生命的覺悟。慧妃是個淡泊開化之人,所以這次她的中毒事件之所以□□無縫更有可能是她主動配合皇帝演的這一齣戲。」
秦慢喃喃道:「真是可怕,又可憐。」
雍闕親親她的臉頰:「所以進宮對秀女來說可能是她自己和家族飛黃騰達的捷徑,但也可能是一個無底深淵路。帝王心最莫測,我們這位聖人的心不僅莫測,也相當的狠辣。」
秦慢又是長長嘆了口氣,不知是為了慧妃還是為了即將進宮的謝鳴柳,靜默須臾后道:「督主,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是不是宋微紋與蘇不縛的下落?」
秦慢終於真切地笑了起來:「知我者莫若督主。」
雍闕不以為然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身為你的夫君自然要先你而想。自從惠州一別後,我即派人沿路留心宋微紋他們的行蹤。雖然我們取道不同,但是大致方向皆是向京城而來,可是前些日子我的人發現他兩人突然折道往西入了一座無名山。」
秦慢心頭一跳:「無名山?可是在泰州以東的一座黃土山?」
「你知道?」
秦慢點頭,低頭快如閃電地盤算一通,抬頭道:「督主,我擔心宋微紋他們在山中遇到了麻煩。能否讓你的人進山接應他們,」她頓了一頓補充道,「最好帶上一二精通奇門遁甲之人。」
「奇門遁甲……」雍闕馬上領悟,「你是說山中有墓?」
提到墓,秦慢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但她還是肯定道:「是,山中有墓,但以宋微紋他們的身手我並不擔心會受傷。只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擔心有人沖著墓中陪葬而去。他們畢竟只有兩人,萬一動手定會吃虧。」
雍闕暗吃了一驚,相隔千里秦慢卻好似對那裡的情形親眼所見一般,她容色肅殺,握起雍闕的手道:「我知道你肯定想問個明白,但宋微紋是我僅剩的親人請督主你務必要幫我找到他。」
她從未用如此嚴肅的語氣與神情請求過他,雍闕為之一震,低聲道:「我知道了。」
言罷旋即起身,將要離去時忽然回過頭來看了秦慢一眼,快速走過去捧起她的臉付予深深一吻,唇齒戀戀不捨地纏綿在一處:「雖然方家人與你相熟,但該提防的還是要提防,懂嗎?」
秦慢面如飛花染紅,輕聲應了個嗯。
雍闕糾纏著她不舍,掌心撫過那一縷柔順的青絲,終於下定決心道:「等解決了這件事,我就帶著你踏遍千山萬水去給你尋葯。大千世界,我不信沒有能治好你的神醫良方。」
他語出突然令秦慢怔然,但話中的堅決卻又令她動容,濕熱的眼睛閉了閉,她跪在椅上摟住他的脖子努力掩飾聲音中的梗咽:「好。」
她本以為能偷活這十三年已經是老天開眼,沒想到竟然此生還能遇到對她傾心相待至此的雍闕,可見上天對她還是垂憐的。
是啊,大千世界她才活了二十餘載,還有那麼多山水風光未能親眼目睹,如果能順利度過此劫,在剩下的時間裡與他一同走山走水,踩風踏月,還有什麼值得遺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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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壽辰即將到來,這次是他登基以來第一次鄭重其事慶賀生辰,自然是辦得極盡鄭重奢華。雖然新帝下了口諭,言不必鋪張浪費,但既要辦得好看又喜慶免不了銀錢和流水一樣花出去。這個時節最頭痛的就應該是戶部和內務府這兩家衙門了,光是每日進出的走賬就夠打壞無數只算盤了。
同樣甚至更為忙碌的也大有人在,譬如安排京城戍衛和藩王短暫停歇的雍闕,手握東廠與錦衣衛的他不僅要每日親自過問宮中各項事宜的開支打點,更要安排部署各位親王的起居住行,什麼樣的地方安插什麼樣的耳目,總要做得滴水不漏才是。
往往秦慢起身時他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到了後期他索性住在了宮中,雖然見不到人略有惆悵但秦慢也有自己的盤算。
因為藩王入京,所以選秀之事暫時擱置推后,從雍闕那得來的風聲可知方家是大差不差同意了謝鳴柳代替方靜姝入宮為妃。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她在暗中推波助瀾。
「既然方家小姐要入宮為妃,總是要帶一些行頭才是,」要去方家拜會總不能空手上門,霍安聽說了便給秦慢出主意,「要不夫人置辦上一套首飾,那是在合適不過了。」
秦慢哦了聲輕快道:「這個好辦,雍闕給了我不少,我平常又不愛打扮,挑兩件帶上就是了。」
對於珠寶首飾她顯然更愛真金白銀一些。
霍安面露難色:「這個怕是不能行吧,夫人的妝匣是督主親自精挑細選的,每一樣都是督主的心血,讓他知道了夫人將它們送出去,怕是會惱怒。」
秦慢一想,也是,雍闕這個人其他都還好就是怪小心眼的。這事被他知道了回來指不定要和自己賭氣,隨即搖搖頭道:「罷了,反正要出門,去找個好鋪子瞧瞧吧。」
她出門自然是雍闕早就往底下叮囑過的,故而霍安沒多阻攔,只是有了上次西市的前車之鑒,這次外出周圍明裡暗裡的護衛多了一圈,秦慢打眼一看,喲呵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個狗官家屬哈?
多說無益,她悻悻地上了馬車,好在出門的早西市來往的人馬不多,鋪子是霍安挑的,京中有名的妝面老店,裡頭的朱釵墜子頸鏈樣樣都是精品。老闆一看秦慢身後的人就知來者非凡,推薦了幾樣老坑玻璃種,霍安一看點點頭示意秦慢可以入手。
秦慢慢吞吞地看了一圈,挑了一套通透如水的碧璽手釧,付了銀子等著老闆包起來。出手爽快的客人總招人喜歡,老闆客客氣氣地和她搭著話,秦慢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忽然眸光凝固在了店外某處,不太確定地往外走了兩步。
只見茶樓下兩個人影一閃,即隱到了裡面不見蹤影,霍安跟著出來看向茶樓:「夫人可是看見了哪箇舊識?」
隔得距離雖遠,但是以秦慢的眼力仍然不費吹灰之力認出了那兩人,惠王的手下孫渺,還有華肅青……
一個屬地藩王,一個武林盟主,這兩人怎麼湊到了一處?
這一個突如其來的發現令秦慢陷入了深深的疑惑與沉思,以至於霍安喊了兩聲才回過神來,漫不經心道:「沒什麼,包起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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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楓葉未紅,遠遠水天一線白鷗點點,雖在繁華京城卻有著超然世外的瀟然清雅。
秦慢遞了名帖,安靜地在門房外等候,不想傳信的人去了不到片刻,便想起了回返的腳步聲。
回得這麼快?
她詫然回頭,對上的卻是同樣驚訝的一張臉:「哦喲,是你???」
「哎?」她睜大眼睛,「方公子?」
「呀呀呀,你一個人來的?」依舊一身古里古怪裝扮的方世鏡往她身後看了看,大驚小怪道,「你那個視妻如命的夫君呢?」
秦慢安靜地站在那,靦腆又羞澀地笑了笑:「他上值去了,今日我是獨身前來。」
得知雍闕沒來方世鏡明顯鬆了口氣嘟囔道:「難纏的沒來就好,哎,我還有事兒先出門一趟回來再敘舊啊!對了!你來我家找誰來著的?」他撓撓頭嘿嘿一笑,「不是找我?」
霍安對他的自作多情忍無可忍道:「方公子,我家夫人是來拜訪方老爺子和方小姐的。」
方世鏡撇撇嘴:「我就知道,罷了我趕著出門,回見啊!!!」
他行色匆匆而來,又行色匆匆而去,霍安看著他的背影皺眉道:「這個方公子,真是……」
秦慢一笑:「真是一如既往的神神叨叨是吧?」
她又格外看了那一眼很快隱沒道街巷中的身影,走得還真是挺急……
收回目光時傳信的人恰好也回來了,門房恭恭敬敬道:「秦小姐,我家小姐已在姝心暉恭候了,請您隨我來。」
秦慢微微頷首,雖然真正拜訪的人是謝鳴柳,但名義上還是要借著探看方靜姝才是。
門樓上姝心暉三字在碧海洪波中泛著金色的光,小樓靜悄悄的,和當日秦慢踏足時的喧囂鬧騰截然不同。
她站在門口,忽然有一剎的躑躅,在這一剎她想起了雍闕的臉和他堅定的話語。他說要帶著她走遍千山萬水尋找能救她的良藥,直到現在她忽然發現她的良藥或許早就已經有了,深知她的過往,感同身受她的處境,救她於孤獨寂寞之中。
可惜她發現得有點遲,但慶幸也並不算太晚,事到如今,門下這一步註定是要跨進去的。
裡面究竟是人是鬼,秦慢並不在意也不畏懼,只是帶著些許淡淡的悵惘。
等著她的那個人果然是謝鳴柳,她與方靜姝很投緣,以至於在代替她入宮之後方靜姝心中有愧竟是將自己獨居的別苑都讓給了她。索性方家那麼大,江湖那麼大,方靜姝嚮往的是那一片遼闊無際、自由自在的武林,而非宮闈中那小小的等待著皇帝不知何時臨幸的一角殿宇。
因而別說一座別苑,謝鳴柳開口只要她能做到,她都會答應,以此來彌補心中的愧疚。
早在那日初見時秦慢就覺得方靜姝是個天真的姑娘,再見到宛如主人般落座於廳中的謝鳴柳時更應證了這個想法。但出乎意料的是,謝鳴柳對她十分客氣,一見她來立即放下斟茶的小盞起身相迎:「秦小姐來了。」
她的身上已經全然沒有半點在亂墳崗時的凄厲陰森,此刻的她似是已經提前適應了宮廷的生活,一舉一動全然是個合格的世家閨秀,果真如謝老闆所言,他的女兒謝鳴柳知書達理,不比京中任何一個閨秀差上半分。
秦慢溫和地笑了笑,還了她一禮:「謝小姐。」
謝鳴柳挽著她坐下,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般替她斟茶倒水:「秦小姐不比與我多做客氣,說起來您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上次爺爺壽宴慌亂沒能正式地謝您,此次以茶代酒鳴柳敬您,以謝當日的救命之恩。」
紫砂壺口熱氣裊裊,水才滾了不久,秦慢看了一眼碧青的茶湯又看了一眼笑吟吟的謝鳴柳,慢慢拂袖掐起小盞:「舉手之勞罷了,謝小姐才是客氣了。」
這種表面上的寒暄終究維持不了多久,況且秦慢此次並未有與她周旋太極的準備,她看著笑如春花的謝鳴柳,平靜地問道:「謝小姐,應該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
她話間一頓,謝鳴柳雖然面色不變但是斟茶的手指卻是僵直得明顯,秦慢瞧見了繼續用她獨有的慢吞吞語調道:「多餘的話我不想與你多說,只是想和你背後的人見上一面。你我還有他的立場應該是一樣的,你馬上就要入宮了,入宮之後會經歷什麼發生什麼,都直接與我自身有關聯,所以有些事情有些話最好我們還是當面說開了比較好。是福是禍,是凶是吉,也好讓我能有個準備。」
謝鳴柳細細地嗅著茶,輕輕呷了一口,半晌笑意淺淺道:「秦小姐,你的話,我不太懂。」
「我這番話你不懂沒事,」秦慢不慌不忙道,「但是你只要懂,沒入宮前變數太多就行了。」
謝鳴柳鎮定得令秦慢禁不住佩服,可是她終究是個高傲的人,心高氣傲便難免受不得別人要挾,她看著秦慢眼神十分複雜:「秦小姐,你……」
她咬著唇沒有將話說話,顯然後面的必定不是好話,秦慢猜得到,無非是說她是個小人。
這個詞想必有很多人用來形容雍闕,他兩既然是一對,她是個小人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秦慢接受得心安理得,自行替謝鳴柳將茶盞斟滿:「謝小姐,合作就要有合作的誠意不是。還有一點,從剛才我就想提醒你,你應該稱呼我一聲雍夫人而非秦小姐。」
謝鳴柳終於沉不住氣了,她盯著秦慢,似笑非笑道:「你不喜歡我?」
秦慢捧著茶盞慢慢品:「我以為從進門開始你就看出來了,」她一笑,「畢竟你是個聰明的姑娘。」
和雍闕待久了,秦慢她自己也掌握一句話能噎死人的本事。她的直白坦蕩令謝鳴柳所有打好的腹稿全泡了湯,她憤懣地看著對面平靜喝茶的女子,半晌生硬道:「他人不在這裡。」
秦慢沒有意外地點點頭,不做留戀的起身要走:「既然如此,那就勞煩謝小姐替我從中牽線,等下次人在了我再來拜訪。索性我是不急的,一點,都不急。」
「你真的不急?」謝鳴柳反倒是重新冷靜了下來,不得不說單憑這份堅韌她確實很適合在宮廷中生存,「你身中畫堂春,如果沒有醫聖任仲平你至多只餘下兩年壽命。你和同東廠那位大人情深意篤,就真忍心見他兩年後痛失所愛,抱憾終身?」
秦慢側對著她而立,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裡所有的情緒,觸動了還是沒觸動?謝鳴柳不太肯定,只能一鼓作氣繼續說完:「即便你與那宦官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但你背負的血海深仇呢?」
這四字像是終於戳中了秦慢的痛處,她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明明是毫無波瀾的一眼卻令謝鳴柳心悸地住了口,秦慢緩緩:「這個你都知道了,看來背後的人果然是他。」她突然覺得悲傷,即便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從襄陽那日起她就是一顆棋子,甚至與雍闕的相遇說不定都是他暗中引導。而擺布她的人竟是她曾經最親近的人,「十三年的時間,果然能令人變得面目全非。他真是好大的能耐。」
「四娘!」
廳堂內側傳出一聲低喝,謝鳴柳驚慌失措地叫了聲:「公子!」
那人已經大步而出,看也不看謝鳴柳,直接走向秦慢扶住她的雙肩心疼又焦急地解釋道:「四娘,你莫要多想。」雲宿沉重地嘆了口氣,「就是因為你心思太過敏捷聰慧,怕你多想傷神傷身,我才沒有在那夜將所有實情告知與你。」
秦慢怔怔地看著他,眼中漸漸凝聚起了霧氣,委屈又憤懣地將他的手甩下:「二哥是不是覺得我太過愚蠢好騙??一句聰慧敏捷就想打發了我?果真是為了我好,為什麼還威脅我?任仲平是你捉走的對吧,明知到我中了畫堂春的毒,還不聲不響斷絕我的後路。」
她眼中積滿了淚水,明明是委屈到了極點卻還是竭力穩住顫抖的腔調:「你如此處心積慮的算計,無非是怕我不聽你的話吧?」
雲宿忙不迭地給她擦拭著眼淚,看著她難過惱怒的模樣竟然笑了起來:「四娘,你發怒的樣子和當年真是一模一樣……」他牢牢攥著她的手以免被她轉身就跑,眼看她要爆發連忙道,「你好好聽二哥與你說,捉走任仲平絕非是為了要挾你,只是他是當世僅有不多了解十八鏡的人,為免走漏風聲才將他請來做客而已。」他看著她的眼睛,像是要透過目光給予無比堅定的保證與信任,「再者,當世能救你的也只有他,若非將他拿捏在手心裡,又怎能確保你無虞。」
他的話起到了作用,秦慢逐漸地平靜了下來,她冷冷地看了雲宿一眼又看了謝鳴柳一眼。雲宿立即捕捉到她的眼神,捉著她的手柔聲道:「枉我說你聰明,其他不相干人的話你聽入耳做什麼?」
謝鳴柳無動於衷地坐在那,她拿著帕子安靜地擦去漏在手背上的水,只是攥緊的手指泄露了那一絲不平靜的內心。
秦慢抿緊著嘴角,像是在考量雲宿話中的真假,終於她選擇相信了自己的這個哥哥,由著他將自己拖出廳外。姝心暉水光山色正好,雲宿面朝著日光,滄桑的面容在初夏的和風中褪去了幾分風霜,隱約窺見當年的意氣風發:「今次你說服雍闕幫助謝鳴柳進宮這件事做得很好,」他回頭溫柔地看著她,「你從小便聰敏勝過常人,現在也只有你才能幫助哥哥。」
秦慢同他站在一起,面對著萬頃碧波:「二哥哥,雖然那我沒問,但大致也能猜到你想做什麼。可是我還是想聽親口說出來我才能安心,畢竟劫後餘生我最大的心愿還是希望你我能平靜地度過餘生……」
即便是虛以委蛇,但這番話確實是她發自心底說出的期望,餘生靜好,安穩度日,這是她活下來后唯一也是最大的願望。
雲宿豈能聽不出她的哀傷與忐忑,他旋身看向她,淡淡道:「大仇不報,餘生不安。」他負手昂起頭看著朗朗青天,「畢竟,我姓雲,身上流著雲氏的血脈。」
秦慢渾身一震,喏喏道:「二哥……」
雲宿忙道:「四娘,二哥不是怪你。你放心,諸般事宜具已齊備,現下只需東風……」
他一猶疑,秦慢認真地看著他道:「二哥有什麼要四娘幫忙的便說吧,只怕四娘不爭氣,沒什麼用處。」
雲宿看著秦慢的面龐,畫堂春的功效已經逐漸起了作用,那張褪了色的容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到往昔的嬌美動人。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孩兒,奉如至寶的姑娘,從小到大他最見不得就是她受半點委屈。
他痴然地伸出手,手指從她的鼻樑撫到臉頰,視線落在挽起的髮髻上時突然猛地一縮。心中埋葬的惡火猶如見了風般熊熊燃燒而起,可是一想到現在的時局,他不得不強行按下那股邪火,竭力平息了一下情緒方從容笑了起來:「謝鳴柳進宮已經是你幫了大忙了,此事成則已,不成則是萬劫不復之地,二哥不願你牽連太多在其中,只是有一事須由你從旁提攜一下。」
秦慢露出個歡欣的笑容:「二哥你說,只要四娘能做到。」
復
「也不是旁事,皇帝的壽辰快到了,你看能否讓謝小姐她提前在他面前露個面。我若沒記錯,入選的秀女可以提前入住儲秀宮為選做準備是吧?」
秦慢疑惑道:「二哥的意思是……讓謝小姐先聲奪人,引起陛下注意?」
「確然如此,不過也不必太扎眼,恩寵這種東西還是細水長流的好。」
這無疑是步險棋,稍有不慎即會招來那位多疑帝王的猜疑,從而連累到雍闕身上。
但是無論如何,牽連不到她,或者即便有稍許瓜葛,雲宿也有辦法將秦慢解救出來。
至於雍闕的生死……
秦慢從雲宿的臉上看不出端倪,但想必是不會在意的。
低頭看著腳尖想了一會,她點點頭:「回去我會去和雍闕他說的,也不是什麼難事,想來他是有辦法的。」
雲宿自然不擔心雍闕的手段,但是從秦慢口中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他總是忍不住一陣陣厭惡與憎恨,這種恨意伴隨著不得不有求於的憋屈在他胸臆中攪合得翻江倒海,安寧不得,使得他鬼使神差地低聲道:「慢慢,有件事我想還是要同你說的。」
「什麼事?」秦慢茫然地看他。
他看向四周,浩渺水波處渺無人煙,此時的姝心暉中只有他們……
雲宿朝著她走近一步,幾乎是貼著她的耳邊:「本來我想你身子不好,不願你思慮太多。但是你終究是雲家的女兒,有些事瞞著你我怕你最後會恨我。」
秦慢霍然睜大了眼睛,怯怯看著雲宿:「二哥……」
雲宿垂下眼瞼:「那一夜雲家的滅門不僅與那時候的皇帝有關,據我所知,從廟堂到江湖,皆有人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