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下了轎子,跟著婢子在宮中轉過一圈,折入一個小院后,蘇紅纏真真被宮中的陣仗嚇了一跳。
她在途中想過千萬次入宮以後,該如何面見君王,該如何擺脫世人眼中對情谷能長生不老的幻想,卻不料,她被人帶到了一個密室之中。
「此處密不透風,確是聊些禁忌的佳所。」蘇紅纏木著臉停住步子,任著婢子一個人朝著更幽深的地方走。
進了密室便能看到其牆上各種詭異的紋飾。依著這紋飾,蘇紅纏隱隱約約可以看出這密室的主人不是皇室中人。
「世子說笑了。」婢子見蘇紅纏停住了步子,隨即退到蘇紅纏身側,「世子來此處是聖上授意的。」
「授意?」蘇紅纏朝著婢子方才走的方向走了幾步,「聖上是要把本世子囚死在此處么?」
「這……」聞蘇紅纏將話說得這般難聽,帶路的婢子臉上也是一陣變幻。
蘇紅纏看著婢子的臉色知曉她似乎是猜透了婢子主子的意思。可把自己囚死在此處又有什麼意思呢?蘇紅纏輕嘆一聲,正欲問婢子是何人指使,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略顯沙啞的女聲。
「自是不是。」聲音的主人背光踏到蘇紅纏的眼前。
金線綉成的衣袍掩蓋了其蒼白的面色以及已然呈現老態的身軀,只有泠泠作響的配飾彰顯著身側這個女人身份顯赫。
「蘇世子。久聞大名卻未曾一見,真是老身的憾事……」女人一字一頓,卻聽不出絲毫遺憾的味道。
蘇紅纏看著空氣中躍動的塵埃,不由得覺得若是因這麼一個女人而死,這是何等的憾事?
「大人說笑了……」蘇紅纏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個女人,只能含糊地尋來一個稱謂,「紅纏不過是俗世一個掌控不了自己命運的棋子……」
「哦?棋子?」女人聞聲隨即悶笑了片刻,直到有婢子為她搬來椅子,又掌好燈,才任著婢子扶到座上坐好,「若是如蘇世子這般也能被算作棋子,那如老身這般二八年華便入了深宮的女子,又該如何自視?」
「不知大人是國主的皇妃亦或是國主的……」蘇紅纏小心地斟酌著用詞,想避開女人的忌諱,卻不想,依舊被女人身側的婢子斥責。
「大膽!你眼前乃是當今太后!」
嗯?太后?不是國主想要見自己么?蘇紅纏在腦子裡慢慢地回想著粉蝶的話,卻始終尋不到遺漏。難不成是太后借了國主的名聲?
發覺蘇紅纏的注意力被自己身邊婢子的話吸引走了,太后隨即笑道:「蕖……蘇世子不過是隨心而語,莫要過於惦記。」
「是……」太后一發話,婢子隨即低頭,不再言語。
「嗯。」太后對婢子的反應甚是滿意,「蘇世子,你一定很困惑,為何老身今日會來見你……」
「是……紅纏惶恐……」蘇紅纏凝視著太后臉上一道又一道的皺紋,心中閃過千萬道念頭。莫不是太后也為了長生不老而來么?
「聽皇兒說,情谷有長生不老的秘方……」太后的聲音低了幾度。
「聖上許是聽信了謠言……」蘇紅纏鎮定地回望著太后,「若是情谷真有長生不老的秘方,那紅纏定然早日給父親,讓他呈給聖上了,怎敢藏私?」
「藏私?呵呵呵……」太后捂唇笑了片刻才道,「此言怕是世子爹爹蘇王爺教與世子的吧!若是不能長生不老,蘇王爺如何會選擇親手去了蘇世子的哥哥……」
許是因為蘇志允也以為自己手上真的有長生不老的秘方……蘇紅纏不敢把這般話說與太后聽,只是低頭道:「情谷有無長生之葯,紅纏猜太后定然已瞭然在胸……」
「是……老身是知曉這世上並不長生不老之葯的……」太后眸中寒光一閃,「但朝中卻總有些人想要蒙蔽聖上……」
「紅纏不懂太后的意思。」
「呵呵呵……不懂么?難為蘇志允那老狐狸竟是沒與你通氣……」太后緩緩起身,示意婢子準備離開,「你只消記得待皇兒來了,你與他說這世上無長生之術便是了……」
「嗯……」蘇紅纏不解地看著太后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內。
「世子,跟婢子朝這邊走吧!」
蘇紅纏凝視著婢子緩緩扭了扭密室中一個突起的雕像。變化便在這一瞬產生了。
一個長長的甬道出現在蘇紅纏的眼前。
既是有密道,太後為何還要從自己的眼前登著台階消失呢?
蘇紅纏茫然地跟在婢子的身後,在黑暗中前進著。
而蘇王府內,長心也慢慢擰動著自己卧房的金蝶,靜靜地等著牆面移動。
「谷主。」綠翡小心翼翼地提裙從牆內走到長心的面前,屈膝長拜,「虞馥依約前來了。」
「嗯……」長心綳著臉,往日水汪汪的眸子里看不到半點生氣。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以這樣的表情來面對眼前這個看上去對她甚有好感的女子。但她心底卻有聲音要她必須這般。她必須要擺出一個谷主的威儀,縱使她連『情谷』是什麼也沒有搞清楚。
「虞馥姑娘知曉了蘇王爺想要借纏兒做什麼了嗎?」長心聽著耳邊莫名透著熟悉的嗓音,想著若是自己這般說話與娘親聽,會不會嚇她一跳?娘親會不會追在她身後,要她不要學老?
「嗯……虞馥已是有了幾分眉目……」綠翡蹙眉片刻,低聲道,「爹爹曾與虞馥說過,蘇府世子的血脈似乎不正……」
「不正?難道……」長心雖失了記憶,卻依舊通透。若是蘇府世子的血脈不正,而蘇志允也不願蘇王府落到旁人手中,那娘親以世子的身份被迎回來確實不失為一個極好的策略。但……即便是這樣也沒有合適的理由解釋為何蘇王爺也執著於情谷的長生不老之術。
「谷主明鑒。自十年前,蘇王妃暴斃后,蘇王府便前前後後去了十幾位世子……」知曉蘇王府如今已是李長心的天下,綠翡也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至於情谷的長生不老之術,據說是由長清谷主傳出來的……初時只是駐顏術,不知為何,過了幾人耳朵之後,便成了長生不老之術……」
「呵呵呵……」長心聽著綠翡的講述,心中竟是模模糊糊晃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長清谷主是本谷主的師姐么?」
「呃……」綠翡沒想過長心谷主竟會問這般問題與她。難道長心谷主的神智真的出了問題么?想著長清谷主曾與她言說的她與長心谷主的舊事,綠翡大著膽子與長心言道,「長清谷主說,她是谷主的師尊……」
「嗯……」知曉了長清的身份,長心不由得起了幾分惱意。若是長清是自己的師尊,那娘親的師尊是誰?
「那纏兒的師尊是誰?」長心起身扶起綠翡,湊近她身旁。
「館主的師尊……館主的師尊……」綠翡見長心谷主竟是認了長清谷主是她師尊,而周圍也無情谷眾人,加之長清谷主與她言過,長心谷主或許一世神智都難清……不禁心頭微微一動,低泣道:「館主的師尊自是已經去了……」
「去了?」長心扶住綠翡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娘親的師尊去了……娘親的師尊竟是真的去了……她日前聽婢子喚自己谷主時,還懷了幾分幻象,即自己是娘親的師尊……如今想來,卻是有幾分痴心妄想了……
「那……師妹她可曾留下什麼話?」長心記得谷中人曾言,娘親在谷中是低她一輩的。
「師妹?」綠翡眉頭一皺,卻是迅速回過長心言語中的味道。長心谷主以為自己的師妹是館主的師尊?
「哦……館主的師尊曾經允了虞馥與館主的婚約……」綠翡怯生生地看了長心一眼,生怕她看出什麼破綻。
「這麼說,你是想做本谷主的娘親?」雖然娘親這個詞說著有些拗口,但長心一時也尋不到合適的辭彙來代替,只得這般與綠翡討論蘇紅纏的婚事。
「谷主這般說便是有些委屈虞馥了……」綠翡見長心認了真,隨即低眉思索了片刻,咬牙到,「是館主希望虞馥做谷主的娘親……」
「你的意思是,娘親有意於你?可本谷主卻從未聽娘親提過你……」長心不疑有他,卻是心裡堵得厲害。她那親親的娘親竟是心有所屬……
「那是因為……」綠翡差點把『你常常失憶』脫口而出。待察覺長心也是心神恍惚,隨即改口道,「那是因為館主怕谷主您傷心……館主當年撿到您的時候,並不知您的身份,只是把您當一個棄兒看待……縱然您當年也只是小孩子的心智,卻對館主格外依戀……故而館主……」
「可……娘親從未言說過自己喜歡女子……或是娘親本是喜歡男兒的……本谷主記得,在情谷時,本谷主的徒兒紫檀曾經向娘親……」長心說著說著發覺自己說了一些自己都不記得的事。
而綠翡卻口不擇言地蹦出一句,「可館主曾經卻為了她的師尊在寒夜中飲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