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詭異的高升
??晨光機械廠財務科門外亂鬨哄的一片，而廠會議室里卻壓抑的厲害，每個人都在獨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喝茶的喝茶，抽煙的抽煙，除了廠長和副書記兩個人竊竊私語之外，其他人沒有一個敢出聲的。
黃升民停下和鄭建興的說笑，看人都到齊了，就掐滅了手中煙，然後說道：「好了，現在都到齊了吧，那我們就開會。」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宣布兩個事情。第一嘛，就是剛剛經過和振邦同志、建興同志討論之後，黨委會決定補發三個月的工資，這個月的工資也照常地發放。」黃升民說完之後首先鼓起掌來，緊接著所有人都面帶喜色地一起鼓掌。
黃升民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來，又喝了口茶，目光在蘇振邦臉上掃了一下，頓了頓說道：「這第二件事嘛，是個人事調動。」
大家一聽說這話都有些不安的神色，大家都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人事變動——他們關心的是這次調動對自己的切身利益有什麼利弊，只有蘇振邦、鄭建興和王成建三人面色平靜。
「經過古城縣政府和總廠協商之後決定，古城縣晨光機械廠黨委副書記、副廠長蘇振邦同志調任古城縣交通局副局長。」黃升民的話還沒說完，會議室里彷彿炸開了鍋一般，響起了嗡嗡的聲響。
「靜一下，靜一下。」黃升民顯然也知道這個消息似乎有些震撼，於是出聲說道：「經總廠決定由工會主席王成建同志暫代副廠長，直到上級黨委再任命新的副廠長為止。」
黃升民說完這兩個事情之後，很果斷地宣布了散會。黃升民、蘇振邦、鄭建興相繼離開會議室之後，會議室瞬間炸開了鍋。很顯然大家都在討論蘇振邦調任交通局的事情，他們都沒想到平時不聲不響的蘇副廠長居然會詭異地高升，而且還是高升到一個油水和實權都很足的部門。其實不但他們沒想到，就連黃升民和鄭建興也沒想到最終會是這種結果。
會議一散，黃升民和鄭建興就鑽進了辦公室，兩人又開始嘀咕起來了。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這下子好了，姓蘇的是被調走了，可是卻是高升了。」黃升民不禁埋怨鄭建興道，說心裡話他是很眼饞蘇振邦這個職位，要知道交通局的副局長絕對是個「肥缺」啊。
「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啊，這姓蘇的還真是運氣好。」鄭建興也不禁感嘆道：「原本我想讓你給總廠建議把他調回總廠或者調到其他廠，再不濟也就安排到縣裡的其他清水衙門裡。誰知道居然到交通局當了副局長了。」
「哎！這姓蘇的別看平時不顯山不漏水的，沒想到還有這麼硬的後台啊。」黃升民抽了扣煙也嘆氣道。
鄭建興趕緊問道：「後台？什麼後台？沒聽說過啊。」
「聽趙書記說，他原來是準備將姓蘇的調到其他分廠去的，但是在黨委會上李廠長是堅決反對，其他同志也不怎麼同意，於是就不了了之了。後來趙書記又提議將姓蘇地調到地方上去，也和陳縣長打過招呼了，李廠長也勉強同意了。可是原來準備讓他去水利局去釣魚玩去的，可是在縣委常委會上，新來沒多久的田書記直接否了陳縣長的提議，最後居然提議讓他擔任交通局的副局長。他媽的，最出鬼的是最後還他媽的通過了。」黃升民說起來也有些不服氣，不禁暗道蘇振邦這傢伙運氣好。
「沒聽說過姓蘇的和縣委田書記、總廠李廠長有什麼關係啊？」鄭建興不禁疑問道。
「這才是蘇振邦的高明之處，哎，我們千算萬算都沒算過他啊。」
黃升民不禁有些喪氣，籌劃了這麼多，還白白為別人做了嫁衣。
「雖然讓蘇振邦高升了，但是還好終於把他調出了機械廠。」鄭建興趕緊安慰黃升民道。
工人們當然不知道黃升民和鄭建興之間的腌臢密謀，他們現在都沉浸在發工資的興奮之中。許多人都盤算今天晚上要改善一下生活，等周末再給家人添幾件新衣服。當然大家也沒有忘記那個勁爆的消息，雖然工人們都有些捨不得蘇振邦離開，可是蘇振邦能高升他們也覺得是「好人有好報」。
蘇振邦高升的消息以機械廠為圓心向整個縣城各方向散布，當然這也僅限於消息靈通者。對於這個消息，有的是羨慕不已，有的是妒忌的很，也有的開始暗地裡盤算著某些事了。
蘇振邦在會議結束后和幾個技術骨幹談了一會話之後才回家，一路上蘇振邦也在考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他和對方攤牌之後他就做好了被閑置的準備了。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最後的結果居然是以自己高升交通局副局長而結束。
蘇振邦一路疑惑地回到了家，剛進家門，馮穎就把他拉進了屋，一臉神秘地問道：「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啊？」
「什麼啊？」蘇振邦看著妻子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
「還瞞著我啊？早就傳開了。是不是真的？」馮穎看著蘇振邦的樣子，輕輕地擰了他一下嬌嗔道。
蘇振邦苦笑地說道：「看來這個消息傳得還真快，比我騎車的速度還快啊。」
「看來是真的，真是真的啊？」馮穎還是有些不相信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說說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蘇振邦一攤手，表示自己對這次詭異的升遷也是不明所以。
「我不信，那怎麼你就突然一下成了交通局副局長了？」馮穎顯然也知道一些官場的事情：「要知道從工廠的幹部變成地方的領導幹部可是困難重重啊，怎麼你不聲不響就完成這個轉變了啊。」
「我真的不知道。」蘇振邦沒有將自己和黃升民等人的衝突告訴馮穎。
「難道是李叔叔在其中幫忙？」馮穎所說的李叔叔就是總廠的廠長李長軍，他和蘇辰雨的姥爺是同一年的兵，而且兩家以前又是住在一個村，所以一直是通家之好。
蘇振邦也想到了李長軍，但是他不認為李長軍能直接將他放在這麼一個「肥缺」上：「可能么？」
蘇振邦夫妻兩個都滿頭問號，但是怎麼也猜不出其中的答案。
兩人自然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卻是諸般巧合造就了這次詭異的高升。
晚飯過後，蘇仲平把葉雲修、蘇仲文和蘇振邦叫了過去，當然是為了商量一下蘇振邦高升的事情了。蘇仲平早就把葉雲修看做是自己家的一個分子了，所以有什麼大事也都找他參謀一下。蘇仲文看到自己的侄子高升了，自然滿臉的喜色，葉雲修卻是平靜地坐著，蘇仲平則是不出聲地抽著煙。
蘇仲文向一直默不作聲地蘇仲平和葉雲修問道：「哥，葉大哥，你們覺得振邦以後在仕途上能不能幹大？」
「你們聽說了么？振邦這個交通局的副局長是田書記在常委會上拍板的。」蘇仲文看了一眼葉雲修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於是說出了這麼一個「傳聞」。
蘇仲平聽到田書記不禁有些驚訝地問道：「田書記？他為什麼提拔振邦啊？振邦你認識這個田書記么？」
蘇振邦很乾脆地搖了搖頭道：「不認得。」
「我一個老朋友說，這可能是田書記和陳縣長之間鬥爭的結果。」
蘇振邦這時候才有點恍然大悟，不禁笑道：「那看來我這個交通局長是天上掉下來的屑餅了，我說這個好事怎麼一下子到我頭上了呢。」
「是啊，田書記不想讓陳縣長得到交通局長這個位子，而當時他又沒有人選，所以你就被充上數了」蘇仲平猜測道。
「很有可能是這樣。」蘇振邦說道。
葉雲修冷不丁說了一句：「政治從來都是殘酷的鬥爭。」
「管他那麼多幹嘛，只要振邦實實在在當上這個交通局長不就行了啊。」蘇仲文不怎麼太懂蘇仲文和蘇振邦之間的啞謎，乾脆說道。
「沒那麼簡單，振邦的性子不適合當官，即使振邦真幹了，也不會有太大的上升空間。」葉雲修倒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徒弟，於是說道。
「振邦，你覺得呢？」蘇仲平抬頭向蘇振邦問道。
蘇仲文很是疑惑怎麼蘇仲平和葉雲修怎麼開始糾結這個問題：「什麼覺得不覺得的，這可是多好的位置啊。」
「說心裡話，我還真不想干。」蘇振邦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而且他還把自己和黃升民之間的事都說了一遍。
「看來，是兩伙人湊成的巧合啊。」葉雲修聽完蘇振邦的話之後，慢悠悠地說道。
「是啊。振邦，我覺得這個交通局長是個燙手的山芋，天下沒有白吃的飯。」蘇仲平對蘇振邦說道：「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不過，不想干也不能現在就辭職，得過一段時間再申請一下調動到一個不太顯著的位置。」葉雲修說道：「就算是以後想在仕途上發展，也得先韜光養晦。」
一看蘇仲平和葉雲修一個勁地給蘇振邦泄勁，蘇仲文急道：「你們怎麼都這樣啊？振邦好不容易高升，你們怎麼反倒勸他不幹這個「肥缺」啊。」
「你都說是肥缺了，難道別人會不惦記著啊。」蘇仲平對蘇仲文說道。
蘇仲平說完之後就出去了：「你自己考慮考慮一下吧。」
蘇振邦自然得好好考慮一下，他得想明白這事關自己前途的事。雖然馮穎是一萬個願意自己的男人能在仕途上一路高升，當然家裡其他人也是願意蘇振邦平步青雲，畢竟這對整個蘇家來說都是榮耀啊。不過蘇振邦卻是實在不怎麼願意一腳踏進官場，當然還有一個人也不願意蘇振邦進官場，這個人自然是蘇辰雨。
下午的時候聽說蘇振邦要當交通局副局長的時候，蘇辰雨不禁一驚，他甚至以為歷史全部混亂了呢。不過在翻了幾張報紙之後，發現大的事件都還在，只不過和他相關的一些細微末節發生了一點點偏離罷了。至於蘇辰雨為什麼不願意蘇振邦當交通局長，很簡單，一旦蘇振邦進了官場，那麼他腦子裡的大量有關商業發展的信息就無用了。
最重要的是，他還得面對一個未知的領域，他自認為不是混官場的材料，而且他也不記得什麼可以幫助蘇振邦繼續高升的事情。他記得有關政治的事情都是天大的事情，和他們這個小縣城有著十萬八千里遠的距離呢。
所以這一夜，不但蘇振邦輾轉難眠，就連蘇辰雨也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