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太君說完，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屋子又陷入一片寂靜中。

昌平候府得到瑾哥回來的消息，大家是異常的激動，晚上吃過晚飯，一家大小在主院的暖閣里說說笑笑，直到戌時末，才陸續的散了。

連沈氏看著芃芃磨磨蹭蹭的不想走，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又打什麼鬼主意了，昌平候朝連沈氏挑挑眉一臉疑惑。

「芃姐，是不是丟下什麼東西了？」連沈氏裝作好奇的問。

「外祖母，明天芃姐要回去了哦！外祖母會不會想芃姐呢？可是芃姐會好想好想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哦！」芃芃一臉依賴的天真表情，趴在連沈氏的腿上輕輕晃著。心裡吐槽，裝嫩可是個技術活呀！為了目標，勢把裝嫩進行到底啊！

不等連沈氏說話，芃芃仰著頭，很是苦惱的說「不知道好久才可以在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呢？外祖母，芃姐今天不走了好不好，外祖母晚上陪著芃姐睡覺吧，芃姐保證很乖很聽話，好不好？」

芃芃濡慕的眼神瞬間打動了連沈氏的心，「好、好、好，晚上芃姐就在這歇了。雲兒，芃姐晚上歇我這了。蘆薈，你們也回去吧，把芃姐的東西收拾收拾。」連沈氏挨個吩咐。

「你個小人精。」雲清一臉無奈的笑嗔了一句，帶著丫頭告辭離開。

連沈氏看著芃芃一臉的竊喜，無奈的笑了笑。

昌平候在一旁看著祖孫兩個心裡不經感慨，自小沒了母親，孩子乖巧從來不說什麼，但是到了離別的時候，孩子心裡還是渴望有人疼的吧。

一番收拾，芃芃先鑽進暖熱的連沈氏被窩裡，連沈氏收拾好也進了被窩，把芃芃抱在懷裡，芃芃用白嫩的小手捂著小嘴巴滿足的咯咯笑了起來。

「外祖母」芃芃把頭湊到連沈氏的耳邊小聲的叫著。

「芃姐是不是有悄悄話要跟外祖母說啊？」連沈氏配合著也悄聲的問芃芃。

「外祖母，您還記得母親什麼樣子嗎？」芃芃把頭埋在連沈氏的懷裡，聲音有絲顫抖的問。

連沈氏身體一僵，突然感傷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孩子的話了。

芃芃似乎也沒有想讓連沈氏回答接著說「其實，我都不記得母親什麼樣子了，但是哥哥記得，哥哥說母親很美麗很溫柔。芃姐就使勁想使勁想，可是我想起來的母親的樣子為什麼是小姨的樣子呢？是不是小姨和母親長得一樣啊？」

芃芃心裡糾結啊，成人三兩句話就說清楚的事，自己必須裝作四歲小奶娃的語氣，要不要這麼累人啊！可是為了父親和哥哥的幸福，當然也為了自己的幸福，必須這麼糾結啊。

「外祖母，芃芃想母親了…嗚…嗚…」芃芃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前世的爸爸媽媽了，心裡一陣的絞痛，鼻息呼哧呼哧的急促起來，翻轉身，臉埋在連沈氏的胳膊上，小身子顫抖著，片刻連沈氏就覺得自己的胳膊****了一片。

連沈氏的心瞬間就擰攪起來，臉上的淚成串的淌了下來。還不等她說什麼，昌平候進來了。

昌平候一進來，原本以為會聽到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誰知道一進屋就看到自己的夫人滿臉的淚水，而一邊的被子一抖一抖的。

「怎麼了這事？」昌平候詫異的問道。

「老爺，芃…芃姐…」連沈氏有些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連沈氏的被子突然被掀起，芃芃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眼淚如同豆子一般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外…祖父…嗚…芃…姐…芃姐想母親了。哇……」芃芃終於忍不住大聲的哭起來。

昌平候頓時一怔，心裡酸楚一片，腦子霎時空白，竟然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幼清是這個家裡所有人的痛，是一個誰也不想揭開的傷疤。尤其是在芃姐的面前，就是一個禁忌，可是今天打破這個禁忌的居然是芃芃這個小不點。幼清走時，孩子還不到一周歲，他們都以為孩子小，沒有母親的記憶，也不會有太多的傷感和思念，可是就在今晚，這個孩子毫無預兆的就把這片傷疤揭開，瞬時露出裡面血絲絲的肉來。

「老爺，妾身失態了！」連沈氏慢慢的起身坐起來，拿帕子擦擦眼淚。把芃芃攬在懷裡，用手輕輕撫著芃芃的後背。

昌平候無力的擺擺手，坐在床邊的杌子上。垂著頭，一身的哀傷。

連沈氏繼續撫著芃芃的後背，直到芃芃慢慢止住哭泣。

兩個老人這時候居然不知道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個異常早熟懂事的外孫女了。

芃芃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就像一顆雷，一拉響，就會把兩個老人炸的思緒糾纏，傷感連連，雖然殘忍，但是有些傷口必須把腐肉剜掉，才可以癒合。過幾天父親就回來了，那父親的婚事一定是要有個結果的。明天哥哥回來，外祖母和小姨會去燕國公府，那時候兩家的主母都在，這是個契機，以後再提這個話題很難找到合適的機會。有些事，必須提前讓她們有個大概目標。

她也清楚，她接下來的話，是一顆更大的炸雷，但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了。

「外祖父，外祖母。」芃芃揚起小腦袋，睜著一雙沾滿淚水的霧蒙蒙的大眼睛看看兩個老人，軟軟蠕蠕的叫著。

「別人家的小孩都有母親，芃姐也想要母親，可是哥哥說，母親變成了星星，再也回不來了。雖然哥哥說母親在天上天天看著我們，可是芃姐還是想要母親。」芃芃一邊說，又開始小聲的泣咽。

「芃姐不哭，芃姐不哭，」連沈氏不知道怎麼回答孩子的話，只是一疊聲的讓她不要哭。

昌平候畢竟在朝堂多年，看事情心思比較縝密。這麼幾年過去，孩子也從來不曾表露過什麼，今天突然這樣，肯定事出有因。莫非是有人在芃姐面前胡亂咬了什麼舌根？

「夫人，這幾天是不是有人在芃姐面前胡亂說了什麼？」昌平候眼神有些厲色的看著連沈氏問道。

不等連沈氏說話，芃芃在心裡無語腹誹，怪不得人家都喊外祖父是老狐狸，幾句話就想到那麼多。但是自己又不能解釋什麼，一個四歲的孩子，表現的不能那麼思維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