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神之冢
「如你所想。」
柳歸煙輕嘆，「除了這個辦法，還有其他嗎？」
靜靜的風吹過，秦暮然望著桓。
小傢伙像是看透她所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搖了搖頭。
那笑，毫無芥蒂。
純澈得如她的眼睛，倒映出美好的世界。
秦暮然的心驀然一顫。
小傢伙卻看向凰，眼神滿是忐忑。
她欲言又止，卻又說不出來。
柳歸煙輕嘆，是因為極的情根帶來的影響么……
她將青色玉璽放在桓的手裡，「幫我拿著，好不好？」
小傢伙微愣，隨即欣喜抱緊，「好！」
凰望著桓，許久，終是伸手。
輕摸她的腦袋。
然而，那雙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在場眾人，都瞥開眼。
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桓卻毫不在意，伸出手，虛握住凰的手，笑眼彎彎。
那模樣，就像得到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柳歸煙嘆氣，她揚手，銀色的光出現，轉眼將所有人覆蓋。
她們消失在原地。
眼前再次出現景色時，是高不見盡頭的紅門。
只能看到它隱在雲中，若隱若現。
凰的指尖，有淡淡的光起。
她屈指一彈。
咔嚓！
像是有鎖落下的聲音。
片刻。
紅色的門緩緩而開。
久遠的大荒氣息，頃刻撲面而來。
蒼涼，孤寂，無盡。
彷彿等待了千千萬萬年。
有光亮起。
先是一盞，兩盞，而後唰的一聲，無數燈火點燃。
照亮了裡面。
這是一個虛空世界。
四面八方，飄著無數燈火。
灰濛濛的氣息，讓人熟悉，又陌生。
「走吧。」
柳歸煙抱著桓，先走了進去。
小傢伙低頭看去，明明是虛空，卻像是腳下有路。
好奇怪……
秦暮然抬眼，望的卻是虛空的盡頭。
她的神情，似有些緬懷。
良久，她終於抱著易熠，走了進去。
置身虛空，極其熟悉的氣息，自秦暮然的心底升騰而起。
那是來自她心內的聲音。
也是遠古的呼喚。
「何人擅闖？還不速速退去！」
忽有女子聲音響起，卻來自四面八方。
淺涼，似水。
同時漫天冰刃，自天而降。
桓驀地睜大了眼，卻是看向秦暮然。
「我回來了。」
只是輕聲一句，同樣淺涼，如水。
漫天冰刃頃刻停下，而後化作光點，消散在虛空中。
柳歸煙輕聲嘆息。
凰則無聲沉默。
「這些年，辛苦你了。」
秦暮然話音落下，漫天風起。
白色冰雪席捲。
轟！
那一瞬間，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憤怒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
那是積累了千千萬萬年的念。
走不出，也解不開。
一名白衣女子，出現在前方。
那是一道透明光影。
如凰一樣，卻多了幾分飄渺。
如果凰是熾烈的火，她就是寒冽的冰。
重琅抬手，擋下強風，一雙眸子卻死死盯著女子。
如第一次見到秦暮然時，一眨不眨。
這個憤怒……
為何會讓她感同身受，只想將這個虛空摧毀。
桓雙手抱頭，拚命按下被風吹亂的短髮，人也如重琅一樣，盯著那忽然出現的白衣女子。
然而，一別開眼，她就忘卻了那絕色模樣。
明明看到了臉，卻偏生記不住……
秦暮然微笑，朝女子伸出了一隻手。
她的指尖，素白，如玉。
彷彿在邀請。
風停，雪止。
秦暮然依舊舉著手。
她看到白衣女子的目光不再憤怒，而是遲疑。
她淺笑，唇角弧度不變。
許久，風再起。
卻輕靈。
秦暮然閉上了眼。
嗡！
她的身上，亮起了藍色的光。
那光將她和易熠包圍，照亮了整個長廊。
桓捂住了眼睛。
好亮……
當光漸漸熄滅，小傢伙才終於放開手。
透過指縫，她看到了秦暮然，依舊還是抱著易熠。
而白衣女子，早已不見蹤跡。
她歪了小腦袋。
人呢……
「你以魄之形態，守護諸神之境千千萬萬年，如今魂魄歸一，神殿即將開啟，你也可以與極一同登上神位。」
一直沒有說話的凰，此時終於開口。
「是。」
秦暮然垂眸。
那時的易熠，就是這樣的感覺么……
只是沒有情根控制，便將所思所想，付諸一現。
孤寂，寒冷，漫長的歲月。
魄的所有記憶，還有最後的憤怒，迷茫，瞬間席捲識海。
讓她只想將這個世界，摧毀殆盡。
然而，情感與理智告訴她，要剋制。
否則，將會給他人帶來巨大的災難。
桓歪著小腦袋，看了凰一眼。
依舊是沉靜的眼神，沒有半分波瀾。
似乎除了極，沒有誰能再讓她的情感有一絲波動……
重琅望著秦暮然。
總覺得她像是有什麼不一樣了，卻又好像只是錯覺。
柳歸煙的眉頭，微不可察的輕蹙了下，轉瞬即逝。
「重琅。」
淺涼的聲音，喚回她的心神。
她抬眼看去，只見秦暮然望著自己，依舊是伸出一隻手。
「幹什麼……」
重琅下意識問了出來。
這個手勢，讓她覺得秦暮然想吞了她，就像與那個白衣女子合二為一的模樣。
然而……
她只聽到淡淡一句。
「諸神之殿的鑰匙讓你吞了。」
重琅有些呆，不明白這話從何而來。
直到看見秦暮然無奈的眼神，「易熠給你的碎片。」
她才恍然。
那個被她吞噬的東西，竟是鑰匙……
所以現在只能她來當么……
這一次，重琅老老實實伸手，握住了秦暮然的手。
嗡！
一點白光自指尖漫出，又化作盈盈的藍。
「以吾之靈，以吾之軀，獻於眾神。諸神之殿，開！」
隨著秦暮然話音落下，藍色光芒頃刻大放。
虛空世界籠罩在這片光中，所有的人消失不見。
當看清眼前時，桓和重琅都呆住了。
這是一片灰色的天空，上有許多漩渦一樣的氣流旋轉。
地面是青色的花崗岩，立著無數黑色石碑，一個接一個延伸至看不見的遠方。
荒涼，頹敗。
千千萬萬年的孤寂，永不消散。
桓按住了心口。
那裡，很不舒服……
然而，一道白色的光罩下，那股感覺瞬間消弭無形。
她抬了眼，便對上凰的眸子。
沉靜似海，無喜無悲。
小傢伙低了頭，雙手交握，微微用力。
不過是因為自己是極的情根轉世，還有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才得到一點關注。
如果沒有極，她什麼都不是……
「這，就是諸神之殿？」重琅不敢相信的問道。
「是。」
柳歸煙神情淡淡，「這裡，其實就是神之冢。上古大戰後，諸神隕落，魂魄不得轉生，只能永遠消散在天地間。然，他們的怨氣卻無法散去，便成了天空這無數漩渦。」
重琅卻更不解，「為什麼要帶主人來這裡？」
然而，這一次，柳歸煙卻沒有馬上回答。
場面一時靜寂。
只有穿碑而過的風聲。
重琅有些不解，不由看向其他人。
然而，秦暮然低著頭，凰的目光在望著天空。
只有桓，與她快速對了一眼，卻也馬上瞥開了眼。
只是那眼神，似有些悲傷。
那一瞬間，那些不明白的地方，都變得清晰。
重琅也低下了頭。
不該問的……
主人醒來，桓卻會消失。
「這裡，也是人間界到神界的必經之路。」
柳歸煙終於開口，她看向凰，卻見那人的目光，望著天空。
沉靜的眸子，隱有波瀾。
她也抬頭看去，那裡依舊是無數漩渦，此時卻不知為何，轉動速度變快了一些。
柳歸煙眉頭輕蹙，「凰？」
凰低頭看來，眉眼間是一抹薄涼，「開始吧。」
「可以？」
「嗯。」
柳歸煙見狀，也不再多說。
她揚手，易熠便從秦暮然手中飛了出來，漂浮在半空。
再之後，她看向抱在懷中的桓，神情終於有了一絲悲傷。
然而，小傢伙卻咧嘴一笑，腦袋向前一探。
啵！
響亮的聲音迴響。
臉上還殘留著溫軟的溫度，懷裡的小人兒不見蹤影。
柳歸煙抬眼，只見桓已經站在漂浮的易熠身旁。
稚嫩的臉上，一雙與年齡不相稱的眸子，堅定又決然。
秦暮然雙肩微垂，「就沒有別的辦法么？」
她的目光，看的是凰。
然而，對方只是注視著她。
不肯定，卻也不否定。
「有？」
秦暮然試探著詢問，這一次凰終於開口。
「易熠一旦成神，不論如何，總要有人離開。」
她的聲音，很平靜。
但若仔細聽，卻能感覺到隱有波動。
秦暮然望著凰。
她似乎懂了某些東西。
不能插手，卻又想觸及某些界限。
凰卻看向易熠。
只是眨眼間，天空漩渦停止，地上風聲歇息。
周圍的一切，陷入靜寂。
「時間停止了。」
柳歸煙看了眼陷入靜止狀態的秦暮然和重琅，還有陷入沉睡的易熠和桓，「凰，真的只能犧牲阿桓么？」
「也許。」
「你說的是？」
柳歸煙的臉上，難得出現愕然。
然而她順著凰的目光，看到秦暮然，片刻，面現錯愕之色，「你……」
下一刻。
凰的指尖飛出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