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21.chapter 21

許景行壞笑著甩開向微的手,徑直往外走。

幽深陰暗的走廊寂靜無聲,他從兜里摸出手機,借著屏幕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往裡走。

何以夏所處的位置算不上隱蔽,她蜷縮在角落裡無法動彈半分,憑著僅存的一點意識祈求著不會有人走到這來,結果還真就印證了墨菲定律,怕什麼來什麼。

迷離恍惚間,毛絨絨的地毯上亮起道微光,長長的影子覆在她的腳邊,輕搖慢擺,像深夜裡的魅影。

她心神俱凜,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些東西,毛絨絨的地毯攥進掌心,尖銳的指甲穿透細軟的毛鑽進肉里,有鮮血浸染而出。

許景行佇立幾秒,從轉角處走出來,站到她跟前。

何以夏蜷縮得更緊,往角落裡躲,面目越發猙獰,渾身毛孔都豎立起來,猶如尖銳的刺,豁出僅存的半條命保護自己,她視線雖然模糊不清,但男人清雋的面容從記憶里往外涌。

她見過他。

就在半個小時前,他坐在向微旁邊低頭玩手機。

許景行將她的戒備和恐懼盡收眼底,按下手機鎖屏鍵,淡白的光在剎那間消失殆盡,轉角處陷入黑暗和死寂,清淺的呼吸似有似無。

半響,許景行蹲下去,借著隱隱約約的燈光,迎上她烏沉沉的眸子。

男人特有的溫熱氣息越發近了,何以夏瞳孔驟然緊縮,下意識的揮動胳膊亂抓一通,卻都撲了個空,力氣反被折騰的絲毫不剩。

許景行不躲,她勁兒小,又毫無章法,體力被透支完時,女人規矩下來,他握住她的掌心,空靈透徹的聲線傳來,「別怕,我不是壞人。」

他的聲音很乾凈,沒有半點雜質。

她聞聲未動,獃獃的。

他又說了些安撫的話,如春天的微風拂過,舒適愜意,還帶點甜,讓人暖。

何以夏腦子裡忽然就竄出個念頭來,原來聲音也是有味道的,她暗自笑了聲,意識算是徹底混沌了,要不然,聲音怎麼會有味道?

你是否相信,聲音也是有味道的。

眼睛里的光一點點渙散掉,她喉嚨發出兩個簡單的音節,「救我。」

聲音蒼老得像垂暮的老嫗。

許景行靜了幾秒,點頭說好。

他今兒是陪朋友過來的,也是飛行圈子裡的人,架不住軟磨硬泡,終於鬆口,就一塊兒跟著來了。

但這幫子人魚龍混雜,玩得瘋,也玩得野,許景行和他們聚不到一塊兒,索性坐到吧台邊上陪薄思宜聊微信。

原本沒打算蹚這趟渾水,但向微沒說真話,那葯看著不像三.唑.侖,白色粉末,許景行猜到個大概。飛行這個圈子,工作壓力不容小覷,經常會尋找些放鬆的方式,他聚會時見別人抽過幾次。

何以夏看見許景行點頭的動作稍微放鬆了些,身子癱軟成一團,酸疼無力,她狠狠揪著掐著,希望能有點知覺,但卻無動於衷。

「帶我走。」她嗓子仍是沙啞的,這種無邊無際的黑暗更是讓她幾近崩潰。

許景行點頭,「我先抱你出去。」

她聞言,直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

許景行托住她的腰,修長的手指穿過膝蓋彎,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在廊腰縵回間穿梭了會兒,終於走到迎客大廳。

他把何以夏放下來,單手扶住,將車鑰匙丟給服務生,兩人在漢莎門口站了會兒。

淅瀝的雨聲灌進耳朵,意識恢復了些,她抬頭看許景行,「麻煩你把我丟進雨里。」

許景行低頭看她,她臉頰緋紅,渾身是汗,他知道她難受得厲害,猶豫了幾秒,輕聲說:「會感冒。」

「那也總比我現在這個鬼樣子強得多。」何以夏忍得牙齒都在打顫,發出咯咯的響聲。

許景行不再說話,將她抱出去,丟到雨里,怕她摔倒,索性讓她靠在懷裡。

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有些疼,雨水灌進胸口,滾燙退了些,眉心舒展開,但心裡那股焦躁卻始終壓不下去,大腦神經更是詭異的亢奮。

服務生把許景行的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停在他們面前。

許景行扶她上車,又替她系好安全帶,點火,說:「先上醫院看看,再送你回去。」

聽見「醫院」兩個字,何以夏急得直用腳踹駕駛座的椅子。

許景行眉心擰了下,沒想到她對醫院竟然如此恐懼,妥協似的問,「你家在哪?」

「我沒有家,早就沒有了……」她痴痴的笑,嘴裡念叨著。

這種下雨天,她絕不能一個人待著,她的抑鬱症發作起來會瘋掉,沈浩初多半在執飛,而傅子祈還太小,她不想讓那孩子擔心,況且傅家老宅還有其他人在,她發起瘋來誰都制不住。

偌大的蓉城,竟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究竟該去哪裡,又能去哪裡?腦子混沌不清,給不出答案。

暴雨如注,雨刷吱呀吱呀的響,車子在街道上穿行許久,她終於輕吐出四個字——束河印象。

許景行在十字路口調了頭往回開,束河印象就在二環邊上,是典型的富人聚集地,那片兒全是別墅,依山傍水,處於龍脈,是塊風水寶地。

恰好,他的住所也在那邊,不用兩頭跑了,許景行心想。

束河印象最裡邊兒的一棟三層小別墅里。楚煜剛迎來從澳洲歸來的顧墨言。

楚煜頗有些期待和興奮,他想,他終於能知道他孩子的下落了。

顧墨言將文件袋放在玻璃茶几上,話哽在喉嚨里,斟酌了番,卻始終說不出口。

顧墨言的分外沉默讓楚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在他進門的剎那,他就知道,他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

「說吧。」楚煜說。

顧墨言看了他一眼,依舊沉默,氛圍凝重起來。

「說啊。」他催促著,聲音裡帶點笑,還有隱隱約約的顫抖。

顧墨言瞧見他捏緊的拳頭,閉了閉眼,「好消息和壞消息,你選。」

楚煜走到窗邊,背對著他,拳頭捏得更緊了,「好消息。」

顧墨言說:「她是未婚,我在澳洲沒查到婚姻登記證明。」

楚煜稍微鬆了口氣,何以夏自稱傅太太,不過都是她自圓其說來騙他的小把戲。

他差點就信以為真。

「壞消息呢?」他問。

還有什麼能比七年的分離更可怕呢,雖然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在得知那個消息時,楚煜還是沒能承受住。

「沒有孩子,我向所有人都打聽過,他們從未看見她身邊有過孩子。」顧墨言到澳洲走的這一遭夠久的,見得人也多,關於孩子,的確沒什麼收穫。

最開始的半年,何以夏居無定所,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穩定下來,又好像得到什麼人的照顧,得以進入墨爾本法學院深造。

但他沒查到背後的人。

2008年的時候,海外留學並未興起,而異國求學更是十分艱難,墨爾本法學院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大學,破格錄取一個中國人在當時還引起過一陣不小的風波。

心中築起的城牆在頃刻間轟然坍塌,楚煜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好在及時扶住身後的玻璃才費力站穩。

他舌撟不下,良久,聲色俱厲,「你說什麼?」

「沒有孩子,從始至終都沒有過。」顧墨言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楚煜瞬間暴怒,眼底浮上從未有過的狠厲,他揪住顧墨言的衣領,「你就告訴我這個?你怎麼查的?」

他憤怒得像頭在深冬捕獵的野狼。

怎麼可能沒有孩子?怎麼可能!他親眼見過那張化驗單!

顧墨言閉了閉眼,勸慰他,「阿煜,你要接受這個事實。」

短短數秒,楚煜猶如充滿空氣的氣球,被人用尖銳的東西戳破,頃刻間,魂飛魄散。

他機械的鬆開顧墨言,整個人癱軟在地,怎麼可能沒有孩子?孩子呢?他的孩子究竟在哪裡?

楚煜捂著臉,低沉嗚咽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里搖曳,朦朧迷離的燈光鍍在他身上,昔日的少年,再也一去不復返了。

過了會兒,顧墨言才將他扶起來,垂眸看他,「還有些資料在文件袋,有空看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這種時候,還是讓他一個人待會兒比較好。

楚煜聞聲,沒應,像根木頭似的坐在站在那,一動未動。

顧墨言站在玄關處換鞋,頓住,嘆了聲,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楚煜,但感情這種事,除了彼此,別的人,都沒權利指手畫腳。

楚煜不記得自己在客廳里待了多久,只記得意識清醒時他已然站在浴室,涼水從花灑縫隙往下落,皮膚上起了層小疹子也絲毫未覺,繼續待在涼水下沖洗。

他看到鏡子里赤著的身體,他很久沒有審視過這樣的自己,沒有遮掩,也沒有防備,但楚煜卻覺得這具身體陌生得可怕。

難怪何以夏也不肯正眼瞧他。

楚煜從涼水裡出來的時候,皮膚已經泡得有些發白,好似只要輕輕一扯,就會爛掉。

他裹著浴袍往外走,頭髮濕漉漉的,水珠直往下落。

門鈴已經肆無忌憚的叫了好一會兒,楚煜沒多想,走到玄關處擰鎖,開門。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

何以夏和許景行。

兩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狼狽得不像話,尤其是何以夏,她的妝容花掉,含著顏色的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滴。

楚煜猶如擱淺在沙灘上的魚,被烈日灼得喘不過氣,呼吸都卡在喉嚨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何以夏體內的藥效發揮到極致,神經一跳一跳的,她根本不受控制,整個人詭異的可怕,且透著說不清的妖冶和嫵媚。

楚煜將她攬到懷裡,眼底的猩紅一片,怒意湧上來,厲聲問:「她怎麼回事?」

許景行讀懂了楚煜的怒氣,懶得解釋,瞧見他懷裡的女人,緩緩的說:「你最好給她找個醫生,她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葯。」

楚煜聞言,漆黑的眼睛裹挾著寒意,暴戾恣睢,喉嚨里發出低沉的狠戾,「誰幹的?」

許景行輕笑一聲,「你的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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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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