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仙與魔的美好未來
第106章仙與魔的美好未來
「道音無跡,千朝過往天心葬,明珠無暇,百世魔濤太初定。」
自封的牢籠一息潰滅,道劍太初冽然躍入手中,散發張揚的仙者滄桑過眼,肩動煙飄,劍起聖氣沛然。
心意已決,無需再多踟躕。
瑩瑩一滴清澈落下,還於當年心間淚痕。
重重漣漪正中。
明珠掩塵神念衍化劍道極致,指尖水色道元湛藍,順著劍鐔燦如銀河的星盤軌跡助推一撥。
但見,太初劍身之上,道光蘊藍漸次,瀲灧的粼粼波光無風起浪。
霎時間,天水境再現鎮海印文古唱。
吞天蓋日的湛藍劍影,交疊著磅礴無匹的蒼海激浪,卷挾潮湧風雲之勢憑空而起。
「道分天地,卷開陰陽,冶江凋浪赦紅塵。」
千易劍氣沖霄漢,萬象一式破天荒。
沙啞一聲輕吟,混雜神妙道術的無暇之殺再現,天水皓光圓擴百里不止,縱橫瑰麗間,盡顯劍上帝王不世風采。
黑氣漸溢的瞳孔驟然一縮。
左手撫上胸口劍痕。
白暮鴉乍見昔日飲恨之劍不由心上一凜,轉瞬卻又恢復不屑的神色,單手抬起正對萬丈巨浪:「……蠢貨,都說了水對朕是沒有用的。」
六大本源之力,六大超越法則。
作為雨上荒漠的原型,沙界所賦予她的特別力量正是「滅水」。
只要是源自九界本源的水汽,哪怕強到比肩創世劍者的程度也不能傷到她分毫。
然而————
浸沒碧波浪濤之中,明珠掩塵面上絲毫不見慌亂,太初斷情絕戀一斬,分海開浪天水環肆:「那可未必。」
未必?未必!
劍鋒無情天水溺,廢世雄湛神鬼莫測。
切散的水浪崩碎成千千萬萬水劍,毫無章法可言的劈頭蓋臉瘋狂襲身而來。
同時,自認立於不敗之地,並未閃躲的白暮鴉待到劍落,頓時是嘴角冷笑盡消滿目訝然不解。
一劍無暇,無暇一劍。
面對這漫天的水色華彩,她本該百試百靈的滅水法則竟一點反應也沒有!
若不是依靠菩提岩的原型娑羅界賦予她的「邪正」,憑那混身魔紋勾勒出的上等魔氣隱隱克制住明珠掩塵的純正道威。
也許就會因大意落敗也說不定。
可便是如此,魔者依然是血涌如泉,身上的傷處皆近致命,不得不說真的虧大了。
運勁逼退後續劍招。
白暮鴉揉著脖子微微眯起眼,一點疑問油然而生:「這是……?」
「冰山的一角。」琉璃般的劍光漫上眼底,明珠掩塵並指拭去鋒上赤紅,言語間盡顯劍帝傲然,「鬼帝的真正力量,我是不知,引道者的實力,你又何嘗見過底?」
這口劍覷得最無解的痛,縱是牢牢負在身後百般封印,卻仍免不了深刺胸口貫穿心尖。
就這樣沐浴千年,終與那滴淚同化的它。
————便是我也止不了那綿不能絕的心念,世界的法則又能如何,更況是你。
「哼,水汽可用你就能贏得了朕嗎?」
沉聲話語,打斷心緒茫茫,鬼帝白暮鴉雙眼沁墨,周身魔氣再度爆發,引得萬里天地變異煬雲攏邪。
滲人的鬼哭之聲四起,天水境充盈的天地靈氣驟減泰半。
大範圍吞噬靈力加強自身魂力。
正是,幽魂罪谷的原型,幽界帶來的法則能力……「魂噬」!
之前白暮鴉的修為就要高過明珠掩塵一線,這下經歷了幾何數倍的此消彼長之後,更是彷如孩童對上成人的天差地別。
形勢萬分危急。
但,明珠掩塵的關心點卻是在陰冷魔紋籠罩愈發緊緻的白暮鴉身上。
不好了。
連續動用四大本源法則讓侵蝕變得更加劇烈了。
若是不能儘快阻止她的話……
心不在焉,太初劍上無暇之殺難靖全功,漸入狂境,黑雁拳下魔紋之嘯綻如毀神滅天。
白暮鴉連續不斷的攻勢力量不減,愈戰愈見強悍,明珠掩塵勉強仗劍接招嘴角已是溢血不止,纏戰雖步步為營卻更是步步危急!
————已經等不及了。
不知為何鬼帝情緒失控的厲害,自身對於魔紋侵蝕的抵擋幾近於無。
可除去聽風谷與隱月峰,其他四處禁地皆是遠遠沒有攻略的跡象,而幽魂罪谷那裡更是眼見就要……
果然,還是必須得要那樣做才行啊。
「……戰中分神。」及近距離的一聲嘲諷之音,預示著不詳未來的開端,「愚蠢的修仙者,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價吧。」
黑瞳灼光一耀,恐怖的魔氣驚野而升!
太初劍引水光圍殺的目標陡然散做濁世穢氣,未曾想那般根基原來竟也只是一幕□□化影之招。
不妙。
她的真身是……在這兒!
神識猛然掃過全境,分心亂想的明珠掩塵方才發現,遁入暗影的鬼帝儼然侵入懷中。
「魔回,雁歸!」
不給劍上難回的引道者任何應對的機會。
魔紋侵蝕過重難分眼前人。
找准一點破綻不放的白暮鴉,掌勢穿行連環,拳風奪命無情,猝不及防的強招,一擊,直撲空門大開的胸前要害。
來不及出劍,亦是來不及再捏道印。
明珠掩塵只來得及全力運功升騰一身的水汽縈繞為護。
而這對於功體提滿十成的致命殺招來說,無疑是薄如片紙般毫無意義。
轟!
一掌印/心,雄勁入體。
臟腑重創的剎那,力掌剛拳重重連貫,心肺受擊斷周身之脈,胸腹摧折染血紅之軀!
魔氣如狂灌入,傷徹四肢百骸。
骨斷,脈絕,血流不止。
最終一掌按下天靈,倒沖的血色染紅滿頭青絲,快至肉眼難辨的雁歸一式切實地毀盡了一切的希望。
「無聊。」
厭棄地隨手丟開身體宛如個破布娃娃般遍體鱗傷的女人。
魔紋遮面的鬼帝指尖輕划,切開遙遙半毀的天水境,腳步再啟,正要前往南明界最後的陣基時————
天波水濤現,太初劍影映無暇。
顏色淺淡的蔚藍水劍掃過臉頰留下一抹紅痕。
「咳,唔嗯……你要……去哪裡……引……道者……還沒有……輸……也……絕不能輸!」
不能輸的,絕對不能輸。
一個渺小的信念,撐著明珠掩塵,以僅存的道元扯起破破爛爛的軀體。
哪怕前方只剩絕望的黑暗,哪怕通往希望的可能深埋沉淵,也必須支撐著堅持到底,也只能掙扎著堅持到底。
因為,一旦放棄便就是天下蒼生罹難,因為,一旦放棄便就是生靈塗炭血海掩世。
不……並不是這樣的吧……
捏緊了手中星盤停擺的太初劍,血液染紅的視線中,只剩下女人臉上魔紋蔓延難阻的模樣。
看著她,皺起了眉,看著她,舉起了拳,看著她,滿心是殺。
那不是她該有的模樣。
明珠掩塵所認識的白暮鴉,儘管是無賴的,霸道的,超級煩人的惡客,但從來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不該是這樣……」
低低的呢喃噫語,在這半破的天水境掀起微弱的潮汐,風中殘燭般的水色,推動停擺的海藍星盤開始逆向地迴轉。
迎著雄沉一喝,霸道殺來的魔影。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明珠掩塵一片白茫茫的腦海,隱隱浮現起過往種種的殘像。
很意外。
沒有上界立下大願的波瀾,也沒有下界后求仙問道的執著。
有的只是,重新成為守護人世的引道者前,浩淼水硯與惡客相伴的點點滴滴。
————胸口,暖暖的,又酸酸的。
看盡人世的茶色眼眸,終是再次染上甜蜜的愛意,她的最後一劍,她的最後一顆心,既不為蒼生,也不為天下。
僅為讓那想愛卻不能愛的人,擺脫枷鎖纏繞的悲願宿命。
「太初無暇,淑世靖平,道音無悔……劍蒼茫!」
雨過身動的剎那間,是一口入道之劍,捲動水天波瀾,是一式無暇之殺,盡空純然無垢。
只見,漫天無上劍意作襯,滿天水色道光為禮。
心口再度被湛藍晶劍貫穿的魔,接近純黑的眼底透著莫名疑惑,四指齊並的手掌,卻是毫無遲疑地一擊貫穿那具纖弱胴體。
「啊……咕唔……咳咳咳咳……」
劇烈的痛,伴著那穿透下腹的纖長手掌,徹底地染紅了海藍的天水境。
明珠掩塵鬆開了太初劍,吃力地頂著不斷印在胸口掌擊,雙手環上魔者的脖子顫巍巍地踮起腳尖。
閉上眼,省卻紅妝分外鮮艷的唇瓣,吻住了那處冰冷的柔軟。
胸口傳來的悶痛越來越頻繁,深入下腹的手一分分拔出的陣痛也愈見劇烈,但她仍然沒有任何想要去管的意思。
原來……與愛人接吻的味道是這樣的。
她意猶未盡地睜開眼,彎著血色瀰漫的眸子,痴痴地澀澀地笑了笑。
儘管有些瑕疵,但是這樣的美妙,還是讓她有種願此刻永恆,膠著纏繞到天荒地老也不分開的妄想。
當然,這是不行的。
一念太初以無暇之殺為型,以仙道修士三分魄為基,化魂斷斬命之術隱入心魂。
這等異想天開的奇術意外大成功地現在,再也不能其他幾界本源的白暮鴉算算也快要恢復了。
所以,趁機偷腥的吻是時候結束了。
滿是留戀的唇分,指尖扣上虛空,化出瑩白的天心笛。
明珠掩塵捏住白暮鴉從剛才開始就停下動作的手,緩緩地將玉笛放入她的掌心然後一根根地攏起手指握好。
「吹…笛子…很無聊的……這個……我,我,我不要了……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欠下的,一樣樣還清,未來,就別再掛記著了。
我們……真的……不合適……
一劍覆滅的小故事,迎來一劍揮斷的結尾,點點滴滴,寄一曲天心自然,又如眼睫上的水澤,仍掛意著久遠前的一場水色翻騰。
仍舊沒能說出的一句話,藏在心底的三個字。
只換做手掌乍然離體的遍地血灧,圈斂著滿目赤紅,弄髒了臉,晃動了冽冽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