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余柏林考中案首之後,門庭很是熱鬧了一陣子。鄰里鄉親都送來賀禮,瞅瞅新出的秀才。
余柏林的舅舅還未接到送去的書信,若得了書信,估計會欣喜若狂。
他再怎麼打拚,也不如家裡出一個有功名的人。
送來的賀禮中,最重的是文家的組長,筆墨紙硯並二兩銀子,非常大手筆;最得余柏林心的是陳夫子,他曾經所就讀的江南一大書院的課本作業之類,教輔資料啊。
其他的,有送蔬菜水果的、送米面的、送豬羊肉的、送布的、送雞鴨魚的,不一而足。
院試之後,陳夫子給余柏林放了幾日假期。
余柏林和李叔商量之後,用送來的食物再添了不少錢,做了幾桌宴席,邀請送過東西的人吃了頓飯,答謝大家的照顧。
余柏林在宴請鄰里之後,又見到了封蔚也是來送禮的。
他這次帶了兩位一看就是武者的人做保鏢,親手提著一上面蓋了一層布的大籃子。
余柏林見封蔚來,因已經猜得其大概身份,對他前來很是驚訝。他還以為封蔚最多遣一二下人告訴自己幫忙的事的進展,沒想到封蔚會來親自慶賀他考中秀才,一副還想與他相交,並不會斷了聯繫的樣子。
「恭喜恭喜,以後就是秀才了。」封蔚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看得出真的為余柏林感到高興,「小小賀禮不成敬意。」
說罷他便把手中籃子遞給余柏林。
余柏林見其笑容,對其也有了幾分親近之意。能折節相交,並且毫無倨傲鄙夷之意,這人品行還算不錯。
「謝謝,請進請進。」余柏林笑著親手接過封蔚手中的籃子。入手之後,感覺略沉。
這裝得是什麼?總不能是一籃子銅錢吧?余柏林開玩笑的想著。不過估計一籃子黃金白銀更符合他的身份。
無論是什麼,用一個大籃子來裝還是……和他形象不符啊。他們這種人,不是應該用禮盒之類?還是說為了掩蓋身份,故意這麼接地氣?
余柏林正亂想著,突然感覺籃子晃了晃,好似籃子里的東西動了動。
余柏林立刻愣住了。活物?難道是貓貓狗狗之類的寵物?總不可能是豬仔活雞活鴨之類吧?
余柏林抬頭,封蔚還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看不出什麼。
籃子又動了動,幅度還有點大。
大概真是寵物貓狗?上層人士喜歡這個,不知道什麼樣子的。
余柏林揭開了籃子上的布,頓時目瞪口呆,一直的好涵養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籃子里裝得哪是什麼貓貓狗狗,明明是一小孩!
小孩頭戴虎頭帽腳穿虎頭鞋,身上穿著大紅衣服,閉著眼睛,在鋪著軟布的籃子底部睡得正香,還時不時的啃一啃手指,蹬一蹬小短腿。
「哈哈哈哈哈!」封蔚見余柏林驚呆了的神情,放聲大笑,「嚇到了吧?」
余柏林深呼吸了好下,才把情緒壓下去,露出無奈的笑容:「封兄,你可真是……」
「哈哈哈哈,開個小玩笑。」封蔚擺了擺手,身後一護衛立刻從袖子里拿出一方小盒子,遞到旁邊驚成木頭狀,還沒回過神來的李叔手中,「先進去吧?」
「李叔,泡壺茶來。」余柏林頓了頓,「再蒸點小點心。」
「是,老爺。」李叔表情迷茫,步子都是飄著走的。
封蔚的大笑驚到了籃子里的孩子,小孩小臉皺了皺眉,小手握成拳頭,在眼睛上揉了揉,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
大概是沒睡夠,也可能是被陌生的環境嚇到了,小孩一醒來,就一邊東張希望,一邊癟著嘴,要哭不哭的樣子。
直到他的視線對上余柏林。
小孩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圓,立刻翻身起來,半邊身子探出籃子邊,對著余柏林伸出雙手:「抱!」
「哎……」籃子一晃,余柏林心中一跳,「接一下,別摔著了!」
封蔚立刻雙手把小孩從籃子里提溜起來,小孩一邊用小腳丫子踹著他,一邊不依不饒的繼續朝著余柏林撲。
「我才是你叔叔。」封蔚嘴裡念著,還把小孩舉著顛了顛。
余柏林眼見小孩已經開始掉眼淚,忙把籃子放下,伸手將小孩抱在懷裡哄著:「小寶乖,別哭。」
「你還記得這小破孩的名字呢。」封蔚挑眉。
「封兄,你可是長輩啊。」
「他不敬長輩!」
「他還小……」
「哼。」封蔚背著手,不理睬了。
余柏林嘆了口氣,拍了拍已經破涕為笑的小寶的背:「封兄把這麼小的侄兒帶出來,你兄長嫂子不擔心嗎?」
封蔚彈了一下滾燙的茶杯,用一副很不在乎很無所謂的口氣道:「我偷帶出來的。」
余柏林渾身一僵,一句「你有病嗎?」又差點破口而出。
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咽下去,余柏林乾笑道:「封兄,這樣不好……」
「沒關係,我走的時候,讓人給我哥帶了話,他知道我和小寶的去向。」
不是知不知道你去哪兒的問題吧?!雖然不知道這位封二究竟是封家哪一位宗親,畢竟宗室都不外封,但皇家有這麼缺心眼的人嗎?
余柏林為封蔚的兄長默哀。
「封兄,你還是快把小寶送回去吧。」余柏林忙道。
「不急。」
我急!
「我哥太忙,嫂子又……病著。」封蔚慢吞吞道,「小寶自從被驚嚇之後,若醒來不見哥或者嫂子,就會哭,哭累了就發獃,誰逗都不笑。雖然我不會帶孩子,也知道這樣不成。今天雖是心血來潮,沒想到效果不錯。他果然喜歡你。」
聽封蔚這麼說,余柏林嘆了口氣:「你的兄長和嫂子一定很擔心。」
「我帶著小寶,他們才不會擔心。」放在宮裡,皇嫂又沒精力照看,才會擔心。封蔚心道。
皇兄忙於前朝,皇嫂病著,無力管理後宮,太后並非親母,和何貴妃為一族。最近他們倒是安分多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不用擔心,既然哥沒有派人讓我回去,就是允許了。」封蔚道。
余柏林一想,也是。若是封蔚離開之前已經知會了一聲,現在沒人勸他回去,的確是默許了吧。
「餓。」小寶抱著余柏林蹭來蹭去蹭的心滿意足后,張嘴道。
「哦,小寶一直在睡,今天還沒餵過飯。」封蔚好似突然想起來。
余柏林:「……」又想罵人了!
還好他已經吩咐了李叔蒸一碟麵食小點心來。
「李叔,再讓李媽蒸一碗雞蛋羹。」余柏林想了想,又道,「先用溫水兌一碗濃一點的紅糖水來。」
「是,老爺。」李叔馬上道。
「封兄,你啊……」
封蔚連忙打斷道:「好了,別念了,我知道這次做得不對,應該先跟哥商量后再把小寶帶來,也不該把小寶餓著。」
「小寶的乳母呢?怎麼沒一同來。」一般帶小孩出來,也會讓乳母抱著吧?你把小孩裝籃子里就帶出來了?
「不耐煩讓她來。」既然皇兄說秘密相交,怎麼能讓其他人知道呢?何況宮女不能私自出宮啰。
所以皇子就能隨便帶出宮啰?
李媽很快把紅糖水端了來,小寶不讓其他人抱,余柏林只得自己喂。他還沒餵過孩子,但小寶乖巧,還算容易。
喝了糖水,小寶的飢餓勉強緩解些了,開始對著余柏林說話。
說的什麼大家都聽不懂,小寶自娛自樂高興的只拍手,也不知道他樂個什麼。
「上次見小寶還不會說話。」余柏林雖然聽不懂,還是很夠意思的小寶說一句,他應一句。
「大寶聰明,不到周歲,走路和說話都會了。小寶特別笨,馬上要抓周了,現在還只會說單字,路也不會走。」封蔚一臉嫌棄。
「小孩說話走路都要大人教的。」余柏林並不覺得懷中的小孩笨,明明蠻機靈的,「不是說家裡人忙嗎?是不是沒人教?」
封蔚想了想,似乎真是這樣。皇嫂生小寶的時候就難產,病一直斷斷續續美好,皇兄又忙,伺候的人估計不會想到教小寶:「好吧,我誤會他了。這可不行,我會去跟哥說說。」
嫂子病著,他們兩也不會帶孩子啊,都沒發現哪裡不對,只以為小寶開竅晚。
原來小孩子說話走路是要教的嗎?
封蔚回想了一下,好像大寶出生的時候,嫂子是有教大寶說話和走路。不過他還以為那是逗小寶玩呢。
余柏林低頭擦了擦懷中小孩嘴邊的糖漬,看著小孩天真無邪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