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幕

20.第二十幕

*Clover化妝品發布會,上午八點。

原籽溫第一次看見這樣具有震撼力的秀場。

壁色溫暖的歐式建築,寬敞明亮,天花板很高。從踏入二樓的樓梯開始,到處都綠茵如錦,鋪滿五光十色的鮮花,彷彿是大片翡翠上鑲嵌的璀璨寶石。

走進大廳,便是層層疊疊依次蜿蜒排列的花牆,萬丈丹霞,千重紅綉。風從窗欞吹進來,整個廳堂漾滿絢爛的波浪,馥郁的幽香酒樣在空中潑灑,沁得人醺醺欲醉。

花牆旁邊還擺著英式茶點,精緻的瓷器閃著碎玉的光芒,卡馬龍如同少女的酥胸。

愛麗絲夢遊仙境也不過如此。

此刻距離發布會開場還有兩個小時,正在進行綵排。言陌生站在一群身材高挑的模特中間,和一個女孩在講話。

陽光照在她的半側面,從遠處看上去似乎饒有姿色,長長的睫毛上下翻飛,略帶羞澀的笑容柔情似水。

無論是妝容還是姿態,都散發著一股陌生人的氣息,但原籽溫還是一眼就把她認了出來。

房萱。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Moss,這個秀場實在是太完美了!」

她眸光灼亮地望著言陌生,難以遏制激動的情緒。

言陌生微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帶著前所未有的寵溺和溫柔。

也就是這個時候,原籽溫才知道原來Clover的老闆是房萱。而這次秀模特所穿的服裝都是言陌生親自設計和打扮的HauteCouture,就連這個秀場的idea也是他的構思。

他們並肩坐在一起觀看綵排,時不時輕聲交談。言陌生配合房萱的高度,微微低下頭認真傾聽,用手指來回比劃,研究走位的方式。

原籽溫注意到房萱目光灼亮,整個人好像繃緊了弦的木琴,這是極度投入和專註的神態。

舞台監督走過來問房萱想用什麼方式謝幕,兩個人意見出現分歧。

房萱細眉蹙起,「不,我覺得我應該跟著模特走完全場,向每個嘉賓表示感謝。」

她說話的語調簡直和言陌生一模一樣。

舞台監督有點為難,倒是言陌生在旁邊打圓場,「這樣吧,我陪你一起謝幕。」

等舞台監督走後,房萱才鬆了一口氣,她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髮,「我太緊張了,這是Clover的第一次發布會。」

她走到陽台向下望去,一樓的紅毯處已經是群星雲集,雪白的閃光燈亮得她幾乎眩暈。房萱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麼多明星出席,畢竟Clover只是一個成立還不到半年的新品牌,言陌生為她在媒體宣傳方面花了很多心思。

「我去天台透透氣。」房萱抿抿嘴唇,走上天台。

言陌生知道她有點怯場,剛要跟上去,忽然看見原籽溫站在不遠處。

她和他隔著滿室的芳香,盛裝的模特,靜止地望著彼此。僅僅只是一夜,原籽溫感到他們的距離就變遠了,似乎那個未發生的吻只是她的臆想,根本不存在。

言陌生表情如常,「酒呢?」

原籽溫遞過去,那是一瓶LouisXIII。

「謝謝。」言陌生說完就上了天台,沒再看她一眼。

原籽溫走到一樓,看見莫喬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都是有關於《Evangel》的緋聞。她嫻熟地應對著,和平日里的倨傲判若兩人。

每個人似乎都擔當著屬於自己的重要角色,唯獨原籽溫,與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

快開場的時候,言陌生和房萱才從天台下來。房萱的神色比剛才要緩和很多,言陌生耐心地叮囑,「放心,一切都會順利,我會陪你到結束。」

房萱點點頭,下意識攥緊他的胳膊。

三樓的準備室里,所有模特已經穿戴整齊,在做最後的補妝。舞台監督拿著名單一一喊她們的名字,核對出場順序。

大家看到言陌生走進來,都露出心安神定的笑容。無論何時,他都是團隊的靈魂人物,揮斥方遒。

「還有三十秒開場,Julia準備。」舞台監督喊道。

言陌生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用戴著白手套的手為她拂掉塵埃,聲音溫柔得好像在說情話,「你是最明艷動人的,相信自己!音樂起了,go!」

彷彿被這句話的魔力所感染,模特的步伐變得更加自信優雅。

已經事先在花牆和樓梯安裝了攝像頭,連接著準備室里的四個大屏幕,工作人員可以從不同角度看到秀場內的情況。

房萱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幾乎停止了呼吸。

二樓的秀場內坐滿嘉賓,他們都為這個夢幻般的設計嘆為觀止,嘖嘖稱讚。而當第一個模特出現的時候,更是全場低呼。

太美了。

巧奪天工的綠色裸背扎染長裙,彷彿飄蕩在山谷的薄霧。深海綠的眼影,珊瑚色的唇彩,勾勒出立體豐盈的五官,看上去神采飛揚。而周圍的花牆好像燃燒的海洋,點絳流丹,雲蒸蔚霞。

每一件服裝都恰到好處地映襯著妝容,渾然天成,又不喧賓奪主。

原籽溫自然地想到Clover的宣傳語,「每個女人都應生如夏花。」

當最後一個模特結束走秀,房萱流下喜極而泣的眼淚。周圍的工作人員都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她望向言陌生,幾乎是顫抖著聲音,「謝謝。」

言陌生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別哭,馬上到我們出場了。」

攝影師拍完照片,三十二名模特一起走出去,言陌生拉著房萱的手,跟在最後面。整個後台爆發出熱情的掌聲,為他們的成功衷心喝彩。

原籽溫透過大屏幕,看見他們彷彿一對新人般執手相握,在無數嘉賓和媒體的歡呼中露出微笑。房萱臉頰泛著紅暈,使她看起來像一朵金黃色雛菊,沐浴在言陌生這輪耀眼的驕陽下。

天作之合,如此般配。

在那一刻,原籽溫便知道,房萱又來了。

她的存在永遠都像一面鏡子,無比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卑微,狼狽和不幸。七歲是這樣,十五歲亦是如此。而現在,她身上閃爍的灼灼光華更是讓原籽溫睜不眼睛,猶勝從前。

她的小表妹終於長大了,而她自己,卻還是老樣子。

原籽溫拾起一朵落在地上的山茶花,像水洗的胭脂。周圍一切聲音如同退潮的海水,從她耳邊消失無蹤。千頭萬緒的往事湧上來,心口好像塞著棉絮。

她收攏手掌,將那朵山茶花一點一點地碾碎,染了滿手的紅,彷彿血。

她聽到一個聲音惡狠狠地響起:房萱,你為什麼要回來?

這場秀空前成功,在此之前或許極少有人聽過這個品牌,但今天以後整個時尚圈都會知道Clover,知道房萱。

發布會結束以後,房萱到門口與嘉賓握手寒暄,言陌生站在她旁邊,安靜地做陪襯。

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涌到他們面前。

「房小姐,請問你和言社長是什麼關係?」

房萱笑靨如花,抬眸望了言陌生一眼,「我們是好朋友。」

原籽溫在旁邊斷斷續續地聽著,才知道房萱和言陌生是在美國認識的。他們的關係亦師亦友,言陌生聽說她想回國發展自己的品牌,就為她塔橋鋪路,便有了今天聲勢浩大的滿堂喝彩。

有個不知趣的記者問:「房小姐是神鼎集團主席原先生的女兒,言社長和她走得這麼近,恐怕不只是朋友這麼簡單吧?」

他的提問很快引發其他人的猜想,「最近很多品牌商都和《Evangel》解約,言社長是不是想告訴大家,《Evangel》已經有了神鼎集團這個新靠山。」

沒等他們回答,莫喬就走過來,「不好意思各位記者,今天的主角是Clover,關於《Evangel》的問題發布會之前我已經和大家說了很多了。」

房萱有點不知所措,言陌生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們走吧。」

兩人不再理會記者的追問,信步走出秀場。言陌生始終用身體護著房萱,如同盡職盡責的護花使者。

原籽溫原本站在門口的紅毯上等言陌生,沒想到房萱也會跟著出來。她一瞬間莫名驚慌,下意識地想要躲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是不是毫無瑕疵,穿著是不是優雅得體。

她在害怕。

學生時代,她尚可用虛張聲勢的人緣和無法無天的個性,在房萱面前擺出氣壯山河的架勢。可現在呢?她原籽溫還有什麼地方是比房萱強的?

彷彿心有靈犀,房萱的目光射燈一般掃過來,將不遠處的原籽溫盡收眼底。她臉上綻放出無與倫比的驚喜,不是裝的,她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容易激動的女孩。

「表姐!」她鬆開言陌生的手,像只小鳥般飛過來。

躲不過去了。

原籽溫在她靠近自己之前,調整了僵硬的表情,露出一個還算欣喜的笑容。

「房萱。」

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原籽溫可以感到房萱的身體在輕微顫抖。

「七年沒見了,我好想你。」

可我一點也不想你。

原籽溫嘴上卻關切地說:「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原先生他們知道嗎?」

房萱搖頭,「我上星期才回來,誰也沒告訴,因為Moss說……」

「久別重逢,我想給大家一個驚喜。」言陌生打斷房萱的話,輕描淡寫地說。

原籽溫看了他一眼,她隱約察覺到他似乎隱瞞了什麼。

房萱要留下來和工作人員收拾秀場,便讓言陌生先回去。

「也好,原籽溫你留下來陪房萱,等會我們在酒店匯合。」

原籽溫想拒絕,卻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倒是房萱非常欣喜,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時間與表姐閑話當年。

原籽溫站在秀場的角落,看著房萱有條不紊地指揮著眾人工作。這些年她的確變了很多,再也不是那個連上課回答問題,都羞澀得滿面紅暈的小女生了。

不愧是言陌生教出來的徒弟,做起事來真是有板有眼。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房萱結束工作走過來。

「我帶你去酒店。」原籽溫耐著性子。

兩人一出門便看見一輛計程車停在那裡,她們上車后,司機很快發動引擎。

一路上,原籽溫都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直到房萱的話響在耳旁。

「表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老樣子,你呢?」原籽溫淡然一笑。

「開始的時候真的不習慣,覺得你們不在身邊,什麼事都做不好。幸好後來遇見Moss,他教會我很多東西。」

當年房萱從樓梯上摔下去,在醫院住了兩個月腿傷才完全康復,鞠顏茜勒令她以後不準再見原籽溫。

她卻心無芥蒂地為其解釋,「你們不要再罵表姐了,大姨和外婆不在了,就剩表姐一個人,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鞠顏茜氣得一個耳光甩過去,「你是被原籽溫下了降頭還是灌了迷燙,她差點害死你,你還替她說好話!?」

鞠顏茜只能把房萱送去美國讀書,讓她遠離原籽溫這個害人精。房萱自小嬌生慣養,連泡麵都不會煮,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活了七年,想起來也是不容易。

「其實這麼久以來,我都想替媽媽和你說一句對不起。而且當年我真的不是有意隱瞞你……」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沒等房萱說完,原籽溫就打斷她。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房萱露出失望的表情,「這七年,你換了電話號碼,換了住址,和原家斷絕一切關係。我知道這麼說有點過分,可是大姨已經去世這麼多年,上一輩的恩怨就算了吧。」

「房萱,如果今時今日我們的角色對調,你說鞠顏茜會不會一句算了,就放過我媽媽?」原籽溫冷笑著搖頭,「不會,她只會不惜一切代價趕盡殺絕,將我們從原家徹底趕出去。不過我媽媽沒她那麼不知廉恥,也不會背叛自己的家人!」

「我知道我媽媽有時候是很過分,但怎麼說她也是你小姨……」

「我高攀不起,我不想再站在原家大院的門口被她羞辱。」

那個赤腳奔跑在馬路上的夜晚,讓原籽溫記憶猶新。她發誓無論以後發生任何事,都絕對不會再去找原家人求助。

「發生什麼事了?你遇到麻煩了嗎?」房萱緊張起來。

「已經解決了。」原籽溫不想多言。

房萱有點乏力地靠在車椅上,她沒想到闊別七年,再見面卻是這般話不投機。

她說:「你還記得以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們是一輩子的姐妹,只要你有困難,我就會傾力相助。」

原籽溫沒有回應,她佯裝看手機,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房萱轉移了話題,「對了,謙君和黎裳怎麼樣,他們結婚了嗎?」

「他們分開了。」

確切來說,他們就沒在一起過。

「怎麼會這樣……」

「很奇怪是嗎?但這就是我們的生活,你不會想知道我們這七年是怎麼過來的。說到底房萱,大家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這樣的朋友,你還是少惹為妙!」

「表姐!」房萱咬著牙,一雙眼睛清亮逼人。

原籽溫知道自己有點刻薄,但她必須要說點什麼來打擊和挫敗房萱。從看見她的第一眼開始,原籽溫的世界就亂了。

車內陷入一陣難堪的寂靜,兩人都不再說話,各自心事重重地看著風景。

猛然,原籽溫注意到不對勁。

「司機師傅,是不是走錯了?」

這條路根本不是通往酒店的方向,他們不知何時已經遠離商業街,來到一條偏僻的小路上。

司機沒有回答,而是一腳油門,發瘋似的往前開去。

原籽溫心裡一驚,「停車!」

「怎麼了?」房萱急忙問。

原籽溫盯著後視鏡里司機的臉,厲聲說:「你再不停車,我就報警了!」

話音剛落,司機就一個急剎車,巨大的彈性幾乎將坐在後座上的原籽溫和房萱掀翻。她們的頭重重撞在前車椅上,大腦出現瞬間的空白。

良久原籽溫才恢復意識,她睜開眼,看到計程車停在一片荒無人煙的空地上。而在它前方,停著兩輛黑色的福特,車上走下來幾個戴著面具的高大男人。

一瞬間,原籽溫還以為自己是走進了哪個電影的片場。她冒出一身冷汗,心砰砰地劇跳。

後車門被打開,兩個男人衝進來一把抓住房萱的胳膊,將她拖了出去。

「你們要幹什麼?!」原籽溫急忙伸手,可沒抓住房萱。

脖頸間忽然一陣寒涼,一把十厘米的短刀抵在她的下顎。司機的聲音很沉,充滿威脅的殺氣,「你最好別亂動,我們要的人不是你。」

原籽溫驚魂未定,這群人的目標是房萱?!

房萱被那兩個人拖拽著拉向福特,隔著緊閉的窗玻璃聽不清她的聲音,驚慌失措的嘴型應該是在求救。

原籽溫忽然想起一件事。

初二那年,她曾瘋狂迷戀安家路,每天都往他書桌里塞寫滿長詩的信。她妄想用輿論的壓力佔領愛情的高地,理直氣壯地攻陷安家路這座屹立不倒的碉堡。可惜革命尚未成功,這些信就被其他男生拿了去,站在走廊上大聲朗讀,引得全年級同學爭相圍觀。

原籽溫怒火中燒,又不好當著這麼多人面發作。誰知房萱提了一桶水就衝出去,揚手潑在那幾個男生身上。同學們當時都嚇傻了,別說發怒,房萱平時和男生說話都是結結巴巴的。

女生氣得臉色蒼白,「我不許你們說我表姐!」

一直以來,無論原籽溫怎麼傷害她,孤立她,房萱從來都不介意。就像她自己說的,「我們是一輩子的姐妹。」

原籽溫的眼眶變得微紅,喉嚨里有如落了一把灰。

就在這時,她看見房萱好像是咬了一個男人的胳膊。那男人氣急敗壞,揚手就要給她一個耳光。房萱趁機抬腿踢在他膝蓋上,又掙脫了另一個人的束縛,跑了出去。

可沒等她跑出多遠,就被其他人圍追阻截。她穿著高跟鞋步伐不穩,跌在堅硬的泥土上,掙扎了幾次都沒爬起來。

被她踢中的男人追上來,手裡多了一把砍刀。

原籽溫忽然抬手打開車門,轉身的剎那間,脖頸只覺一陣刺痛,血便流下來,不過傷得並不深。她的動作太突然,司機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根本來不及阻止。

原籽溫瘋狂地撲過去,在那把砍刀落下來的前一秒,強身擋在房萱面前。

眼前閃過一道寒光,她下意識地揮手去擋。只聽金屬嵌入血肉的聲音,大片大片溫熱的血沿著手腕淌下來,一滴滴砸在地面上。

「表姐!」房萱帶著哭腔喊道。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原籽溫。

她居然徒手接住了砍刀!

鋒利的刀刃陷在雪白的手掌里,原籽溫滿目凶光,漆黑的眼睛彷彿深不見底的古井,又好像燃燒著一簇簇駭人的磷火。她似乎沒意識到疼痛,只是一動不動地瞪著眾人,陰冷狠厲的氣場讓這群男人也背脊一顫。

「你們要帶我妹妹去哪裡?」她咬牙切齒地問。

站在她身前的兩名男子相互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便說:「小姑娘,我們並不想傷人。你回去告訴姓原的,今天晚上十點之前準備五百萬現金,我們保證房小姐沒事。」

「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男子冷笑,「我勸你還是乖乖聽話,你以為自己一個人可以救得了你妹妹嗎?」

原籽溫環視四周,知道自己處於明顯的弱勢。房萱從地上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拉住她的胳膊,「他們的目標是我,你不要管我了!」

「房萱……」

房萱看出她的想法,輕聲說了一句讓原籽溫痛徹心扉的話。

「無論我能不能回來,千萬不要責怪自己。」

原籽溫眼睜睜地看著房萱跟著那群男人上了車。臨走前,他們還說:「別想著報警,你一個人把錢帶來!」

一陣鑽心入骨的劇疼從手掌處蔓延開來,隨著血液擴散至全身,原籽溫險些暈死過去。她跪在地上許久,終於鼓足最後一口氣,從衣袋裡摸出手機,撥通了言陌生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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