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賭 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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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凱急著說：「我不怕死，我本來就是該死的人，只要能幫我的戰友復仇，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你們有這種能力毀滅那隻怪物，為我的戰友們報仇對你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你們願意，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報答你們！」

龍戰無奈地用手扶住了額頭，對文迪說：「這小子可真『軸』，看來的確是不能用說教搞定的貨色。我都有點頭疼了。」

文迪苦笑地說：「老大，你明白了他有多難搞定了吧。」

劉競生氣地說：「有什麼難搞的，他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回事了，一個小屁孩而已。講道理不聽，就把他揍趴下，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龍戰搖搖手，示意劉競不要再說，他掏出一把左輪手槍，翻轉如飛，熟練地在手裡甩動把玩著，說：「我知道你的固執了，我也尊重你為戰友復仇的意志，我更相信你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屁孩，靠的只是一股蠻狠。你是一個見過生死戰場的戰士，對於你這樣的戰士，應該給予尊重，如果今天我不尊重你，不為你們同樣令人尊重的戰友們復仇，那麼日後也不會有人尊重我，也不會有人幫我復仇，如果我死了的話。可是你看，我也有我的弟兄，這些人……」龍戰一指身後的軍人們，接著說：「他們叫我一聲老大，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我的手裡。我的每一個決定，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不管是出於對我的尊敬還是服從於軍隊的紀律，總之我決定了他們的生死，我也必須為他們負責。我不能因為憐憫你的訴求，就讓他們放棄自己的使命，用性命去幫你的戰友復仇。儘管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早就想幫你了，比如文迪這小子。」

文迪笑了笑，他的笑容一直是從容瀟洒，「我都聽老大你的。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這是你常教導我的。」

「可惜，看到這小子我覺自己真的是老了。不想再說那種老生常談了，也想跟著你們熱血一回！」龍戰大笑起來。

「新兵，我給你一個機會！」龍戰大聲說著。馬凱只覺得自己的全身的血液都快燒著了！

「這樣吧，新兵！我給你一個機會，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龍戰的笑容突然變得冷酷，充滿的挑釁的意味。

「只要你給機會，什麼我都願意去做！」馬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亟不可待地說。

「話別說的太滿了，我要是真要你的性命，你可別慫了！」龍戰冷冷地說。

「不、會。」馬凱壓緊牙關，蹦出兩個字來。

「你要我們去幫你報仇，這可是賣命的活，你也要拿出命來，這世界上最公平的等價交換！當然，我不會真的要你去死，這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古老的『俄羅斯轉盤』！」龍戰說著，突然把手裡的左輪手槍彈筒彈出，手法如風似的倒出五顆子彈，然後在再把彈筒複位，順手一甩，左輪手槍的彈筒滴溜溜一轉，再也看不出那剩下的一顆子彈到底在什麼位置；而此時那被龍戰退出的五顆子彈才掉在沙地上，手法之快令人咋舌。

「拿出你的勇氣來，證明給我的弟兄看，你是一個值得幫助的人。如果你真的有以命換命，不惜一死的氣魄。我的弟兄們相信也不會介意豁出性命來幫你，就算你死了，我們也一樣履行承諾！」龍戰傲然道，他把左輪手槍丟到了馬凱面前的沙地上。

「俄羅斯輪盤，最簡單也是最公平不過的死亡遊戲，六個彈曹里只有一發子彈，六分之一的幾率會死，六分之五的幾率能活。但不管是死是活，都算你贏。只要你敢朝自己開槍。我便出兵幫助你復仇！」龍戰雙手抱胸，漠然地看著馬凱。

「得了吧，老大。你也太狠了，他就是一個銀樣鑞槍頭，虛有其表。他哪有這個膽子和你玩這種遊戲！」劉競不屑地嘲弄著馬凱。

馬凱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拿起地上的左輪手槍，這把槍攥在手裡的感覺十分沉重，也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但應該和1108號里的那些槍具一樣是舊時代的款式，看起來有古樸的味道。

馬凱緩緩地把槍舉起，槍口對準著自己的太陽穴。一秒，兩秒過去了，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了，他始終沒有扣下扳機。汗水在一滴一滴地落下，隨著時間的流逝，舉槍的手也開始顫抖，但始終沒有勇氣按下那扳機。

群多圍觀的軍人也開始訕笑，原本一些對馬凱抱有同情心的人也轉變了態度。

「搞什麼呀，虧我還替他著急過，差點為他去和老大求情呢！」

「哼！果然是和劉競說的一樣，中看不中用，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根本是個膽小鬼。」

「唉，算了算了，沒意思。派人把他送回59師師部，也算是盡了人情。」

議論聲低低啞啞的，但最後都進了馬凱的耳朵里。為什麼不敢開槍，連生死場都經歷過了，為什麼在一顆小小的子彈面前退卻了？馬凱不停地問自己。

因為害怕，這種自戕的恐懼和面對外星怪獸的恐懼絕不是同一回事。後者可以激發強者的鬥爭心和求生意志；而前者只能引發懦弱的無力感和不斷侵襲而來的恐懼。如果真的有人拿槍對著自己過，就會明白，那種恐懼是人類生存本能帶來的。一個人不管有多麼勇敢都不可能對自戕這種非理性的舉動做到安之若素。不單單是馬凱，太多太多的人，他們在面對怪獸的時候可以是無所畏懼的戰士，戰場上的生死只在一瞬之間，有時連痛苦都來不及感受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可是要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還真沒有幾個人做得到，特別是在可以活下去的情況下，一個神智清醒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可以說龍戰真實出了一個好題目給馬凱，不知道他是從頭到尾到底沒想過幫這個少年，還是真的和他自己講的一樣，也是對這個少年心存希望的？

雖然只有六分之一的幾率，可如果真的中了，就是百分百的死亡！死亡是什麼？馬凱曾多次面對死亡，可那都是在被怪獸追殺的途中，那時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問題。而現在不同，他正一點一點正面死亡恐懼的侵食。這一槍下去到底會如何，是不是整個世界就突然消失了？自己會變得怎麼樣？是不是和夢魘時一樣，漸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到最後連意志也模糊不清，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這一槍開下去，是不是就在也看不到媽媽和妹妹小霞了？還能回家嗎？還有，如果自己死了，那個叫龍戰的上校真的會履行諾言嗎？誰知道啊，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什麼都沒有了，怎麼可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騙人呢？

就算不開槍，也不會死吧，如果可以回到前線師部，也不一定就會被判死刑啊，也許關個幾年就又放出來，反正在1108號的歲月也不和坐牢一樣？只要活著就有機會回到家鄉，見到家人！而且，老大他不是說了嗎，叫自己不要那麼傻，好好活下去，把1108號的陷落的罪過推到他身上就行。這樣師部就不會懲罰自己，反正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活著的人應該好好活下去不是嗎？如果自己就這麼死去，那老大、狗熊、胖東他們的犧牲才真是白費了啊！

少年的內心在急速地思考著，許多平時想都不會想的念頭一個個冒了出來，這是在死亡脅迫之下大腦皮層激素大量分泌，思維過分活躍的結果。黑洞洞的槍口，就像一個充滿恐懼的黑洞，一點一點吞噬著馬凱的意志。終於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崩潰了，流著眼淚跪了下來，無力的放下了手中的槍……

「嘿……」龍戰輕輕一笑，轉過身去，準備回到他的十六****卡車上，所有人都準備接受這個「無趣」的結局。

「啊！！！」馬凱突然聲嘶力竭地喊起來，他的喉嚨本來就有傷，這一喊頓時傷口又撕裂了，連聲音都叫人聽著覺得生痛，像是從一個壞掉的破鑼里傳出來的一樣！可他一點也不在意，只是用盡全力在吼叫，一直沒有停過！鮮血合著口水從嘴裡流下，也不知是從喉嚨里的舊傷流出的，還是因為叫的太用力把嘴角都撕裂了。

這個十四歲的少年跪在沙漠上，但此時天地都跪在他的腳下。就在那如同荒野獸哭的嚎叫漸漸無聲地時候，馬凱抄起了那把槍，對著自己腦門就是一槍！

「磅！」一聲槍響，回蕩在這空曠的沙漠里，也回蕩在在場眾人的心上！

六分之一的幾率，中槍了。這個名叫馬凱的十四歲少年乾淨利落的栽倒在地上，和他之前的猶豫正好相反。一灣鮮血從他的臉上流出，馬上又被這沙漠吸干，變成沉重的黑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