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9.864·【回歸篇·之四】·286

869.864·【回歸篇·之四】·286

柳泉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受他那種異常客氣有禮的態度所影響。

「我知道你為了一些事情而生氣,而我覺得不能放任這種狀況繼續下去。」

她心平氣和地說道。

「這幾天內由於瞳小姐要離開本丸的原因……我忙得簡直沒有時間思考別的問題。並不是故意要把你放置在一旁的。」

三日月宗近並沒有說話。

然而不能讓場面從一開始就冷了,柳泉只好繼續說下去。

「我……我知道告訴你宗像君的存在,會讓你不高興。但我覺得,既然已經決定要好好地開始了解對方的話,那麼不表現出自己的坦誠就毫無意義。」

三日月宗近終於開口了。

「……『宗像君』?」他重複了一遍她提到的這個名字,呵地笑了一聲。

「就是這個人嗎?在雪葉君的心目中比誰都要更重要一點的……第一個發掘出雪葉君的優點並打算好好珍惜的人……是嗎?」

柳泉:「……」

看來是完全沒有把她的後半句聽進去啊。明明後半句才是她的重點好嘛!!

「是的,宗像君。」她把目光從遠方夜空里的明月上收了回來,直視著三日月宗近雖然笑著、但下頜卻彷彿微微有些繃緊的側顏,用一種直白到有點可怕的態度說道。

「我不能否認,正是因為有過那些過去……有過那些曾經遇見過的、非常優秀的人,我才能夠變成今天這個更好的自己。」

「假如我不是今天這個樣子的話,或許我根本不可能得到你的青睞。畢竟你的前主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大人或北政所夫人那樣的一時之豪傑,我可不相信自己只是做個天真又有活力、簡單地努力著想要做好審神者這份工作的可愛少女,就能夠讓你另眼相看啊。」

三日月宗近:「……」

默了片刻之後,他輕聲哼笑了起來。

「呵呵呵……雪葉君是這麼想的嗎。」他輕飄飄地說道,話語背後,則是對她剛剛所說的話壓根不置可否。

他忽然以右手單手拿起自己膝上攤開的那本小小的書,然後在她面前五指一合,啪地一聲,合上了書。這個動作使得柳泉借著月光的映照,得以看清那本書的封面上,寫著「豐玉發句集」幾個字。

柳泉:「……」

……啊,他一定是故意的吧。她木著臉想。

三日月宗近微微側過臉來,瞥了她一眼,然後拖長尾音,悠悠念道:「三月有佳日/細雨斜斜且入水/深浸清池底——」

柳泉:「……」

她現在確定了他絕對是故意的。

沒有聽到她的迴音,天下五劍之一的臉上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你曾經在西本願寺的庭院里,為我念誦這首俳句吧。」他說。

柳泉默然。

三日月宗近繼續用一種感嘆的語氣說道:「……用土方君所寫的俳句來安撫我嗎?」

那時候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甚至覺得以她副長控的程度,願意拿一首土方寫的俳句來和顏悅色地安撫他的情緒,大概還算是對他的額外待遇了呢?

……誰知道現在想起來會感到這麼介意呢。簡直介意到令人焦躁的地步啊?

沒有聽到她的迴音,他暗自在內心冷冷地嘖了一聲,對這種僵化的事態感到不悅;可是她表現得這麼冥頑不靈,說起話來又直白到可怕的地步,令人簡直有種無處左右的惱怒感。於是他不得不以退為進,又語氣悠然地加了一句:

「……雪葉君一直都是這麼聰明啊~」

柳泉不得不開口了。

「……我理解你為什麼會生氣。」她的目光在那本書的封面「豐玉發句集」那幾個字上一掠而過,隨即飄遠,落在夜空中那一輪明月之上。

「但是,我覺得……假如我在不曾遇見任何人的時候與你相遇的話,那麼……我們現在就不會並肩坐在本丸的屋頂上,像這樣……懷著想要走到對方身邊去的願望。」

三日月宗近那雙著名的眼眸中的光芒暗了一暗。他頓了一下才反問道:「……是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異的沙啞,像是胸中蘊含著某種奇特的情緒,而他必須花上一點力氣壓抑和釐清似的。

柳泉仍然眺望著夜空,沒有看向他。但是,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唇角輕輕地翹了一下。

「是的。」她回答道。

「我們都有不能否認的過去……在那過去里,我們都遇見了一些人……很好的人,曾經對我們以真心相待的人……」

三日月宗近的呼吸聲好像都放得很輕了。他仍然沉默著。

柳泉慢慢彎起了眉眼。

「正是他們……和你,一起教會了我一件事。」

三日月宗近這一次微微挑起了眉,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彷彿是有點驚訝於聽到她將自己和那些從前的——已經在她的人生中被證明是重要的——人們一同提起。

柳泉好像思考了一下該如何措辭,然後,她說:

「人的一生中,也許會遇上好幾位……很重要的人。」

三日月宗近:「……哦?」

柳泉沒有理會他那個語氣微妙的「哦?」字,繼續說道:

「最初的時候,自己自以為能夠表現得很好,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掌心……但是,經過了和那些人的相處才會明白,自己並不是什麼都懂得,也表現得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麼好,因為——」

平助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他在生命的最後對她說,人是會變的。

這是他用盡自己年輕的生命才得出的真理。

「因為,人心是無法預測的啊——」她說。

三日月宗近以鼻音不辨好惡地嗯了一聲,卻沒有對她的話作出任何評價。

「自己既無法控制自己對別人產生怎樣的感情,也無法左右別人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會變成什麼樣……」柳泉一邊思索著,一邊慢慢說道。

結果說到這裡她又停了下來,微微咬著下唇,彷彿下面的話很難啟齒似的。

三日月宗近等了片刻,沒有聽到她接下去的話,忍不住簡短地問了一句:「……所以?」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接下去要說出來的話,就如同雙面開刃的刀劍一樣——簡直就是doordie的抉擇啊?

可是,不這樣說出來的話,那些過往就永遠是深埋在身體中的隱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出來,然後造成無法預期的傷害。

而且,從很久以前,她就學會了一件事——

當你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打直球吧?

「……所以,你也有你的過去,我也有我的過去。正是因為擁有那樣的過去,才能把我們塑造成為如今這種可以走到對方身邊去的人。」她深呼吸之後,朗聲說道。

三日月宗近:!!!

很難得地,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臉上那種永遠淡定從容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愕然神色。

她的直球彷彿當面擊中了他一樣。他居然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而且她的話還沒有完。

「我們在過去里犯過錯誤,也學到過更多的東西,何為感情、何為真誠,愛、信念與大義,該如何取捨……」

「曾經有過自以為有些事不重要、然而最後卻證明那才是重要的;也曾經有過自以為無比重要的東西,最後證明什麼也抓不住——」

「可是……這樣自以為是的自己,走過了漫長的路程,彷徨過,流過淚,也曾經坐在黑暗裡、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還曾經失去過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人……經歷過了這一切而成長到今天的自己,才更值得獲得一切最甜美的勝利——我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這樣的自己,更會珍惜面前的一切。」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才明白應該要牢牢抓住的是什麼——」

三日月宗近慢慢擰起了眉,彷彿被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弄得完全無可奈何了一樣;他甚至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到底是想要表達些什麼啊……」

這麼說著,他卻察覺到自己的唇角慢慢彎了起來,像是一直不受控制地想要露出一個微笑——和自己從前所露出的那些面具一般的笑容都不一樣——似的。

她到底是想要表達些什麼,也許他大概也已經了解了。

這樣曾經自以為是的他們——曾經注視過另外的人的他們,還可以走到對方面前,去牽對方的手嗎?

這樣曾經相互試探、也曾經持劍相向的他們——走過了那麼漫長的歷程,還可以最終成為對方最重要的那個人,可以交付一顆心的那個人嗎?

……一定,是可以的吧。

因為漫長的一路上,最終只有他留了下來,一直留在她的身旁,伴隨於她的左右;她的那顆曾經被他一刀刺穿過的心臟,他現在也想要將之牢牢握在手中——

他閉了閉眼睛,無聲地呵呵笑了起來。

然後,他睜開雙眼,輕飄飄地說道:

「……這麼說來,我還真是有一點慶幸——自己身為刀劍,又擁有神格啊?」

柳泉:「……誒?」

三日月宗近把臉緩緩轉向她。那雙內蘊新月的深湛眼眸里,彷彿能夠映出她的倒影。

他說:「因為,這就代表著,我是唯一一個能從雪葉君身後的歷史中走出來,一直存在著,不管你走了多遠,都能夠出現在你面前的人啊。」

柳泉:!!!

她似乎沒有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愣愣地睜大了眼睛,那種好像自己頭頂因著他的疏遠而一直籠罩了好幾天的烏雲就那麼乍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因而感到有點驚愕和呆然的表情,讓他忍不住緩和了面頰的線條,就那麼微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他又發出了那種她無比熟悉的笑聲。可是這一次,那笑聲里似乎含著一點那麼不一樣的東西。

他微側過上半身,就那麼看著她;然後,毫無預兆地,他伸出自己空閑的左手,緩緩撫摸著她的臉頰。

柳泉:?!

她差點下意識地往後一仰,閃開他突然伸過來的手;幸好事到臨頭,某種直覺——說不定名為「求生欲」吧(大霧!)——及時發揮了作用,讓她在猛然挺直背脊之後,堪堪停下了之後的動作;就那麼保持著一個僵硬的姿態,任憑他的手指落在自己的頰邊。

他的指腹間因為長期持刀戰鬥而略有些薄繭,摩挲著她光潔的肌膚時,不知為何令她的脊椎上忽然竄過了一絲戰慄感。

他當然也察覺到了,於是他彎起眉眼,笑得全然無害似的,充分運用了自己那足以攝人心扉的美妙聲線,緩聲說道:

「雪葉君,說自己是野花,是嗎?」

柳泉:「誒!!你怎麼會知道——?!」

三日月宗近呵呵笑了。

「呵呵,想要知道的話自然就知道了呢。」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充分利用自己聲線的磁性,刷著她的好感度。

「我也覺得,雪葉君對自己的形容,實在很貼切呢。」他說。

「因為,命運無論將你帶向何處,你都會在那裡開出花來的吧?」

柳泉:!!!

這是……這是什麼神仙台詞啊。

她想自己的臉上一定是露出了震驚和動容的神情,因為三日月宗近那雙著名的眼眸微微一閃,隨即臉上就露出了某種名為自得的神色。

然後,毫無預兆地,他忽然傾身向前,剛剛還說著那種神仙台詞的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這個吻和他之前那種仿若勾魂攝魄一般、像是要從她口中捲走她的心臟的熱烈的吻並不相似;他的唇只是單純地與她的相貼,他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臉上。

夜風吹過屋檐,他身上彷彿隱約透出某種清寒的香氣,不知道是那襲華美狩衣上的熏香,還是新買的沐浴液的香味。那股淡淡的香氣似乎在他們身旁繚繞著,要將她整個人都包圍在其中。

沒過多久他就鬆開了她的唇,但他左手大拇指的指腹卻仍然在她唇上逗留著,輕輕地來回刷過她的雙唇;他的臉也仍然湊得離她很近,聲音有絲低啞。

「……你的回答呢?」

要、要回答什麼問題?之前那個開花的問題嗎?還是——

柳泉那被這個突來的吻幾乎糊成一團的大腦機械地轉動著,終於勉強恢復了一點思考的功能。

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呃……我也、喜歡你?」

三日月宗近眯起眼睛,笑了。

然後,他說:「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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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爽世界崩壞中[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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