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程明聲一大早去辦出院手續,賀謹收拾好東西下樓叫車,程知謹一個人待在病房,昨晚沒睡好這會兒還有點兒困。穿白大褂的醫生進來查房,帽子口罩都戴得嚴嚴實實。程知謹雖奇怪也沒多想,人發困腦子是迷糊的。
「我今天出院還要檢查嗎?」
「躺下。」醫生說話嘴裡像含了塊糖似的,而且口音聽著生。
程知謹皺眉,「你好像不是負責我的那個醫生。」
「輪班。」醫生含糊答。
程知謹脫了鞋躺床上。
「衣服捲起來。」醫生說。
程知謹捲起衣服下擺按在胸下,剛好露出一截小腹。白皙光滑小腹還平坦根本看不出那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醫生略帶薄繭的指腹按上來的時候程知謹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往常醫生替她檢查都會戴手套。
「醫生……」
「這裡疼嗎?」男人的手按到腹側按下去問。
程知謹搖頭,「不疼。」
男人的手在她腹部滑動不易察覺的摩娑帶著細細的癢,「這裡呢?」
程知謹綳直背盯著天花板,「不疼。」
大手沿著她肚臍往下,她終於忍不住坐起來,「醫生,我哪裡都不疼不需要檢查。」對上醫生眼睛的那一瞬,程知謹瞪大眼,「你……」走廊有腳步聲,已經到門口。
男人一把拉她起來去浴室鎖上門。
「傅……」程知謹呼之欲出,傅紹白捂住她嘴巴拉下口罩,「噓——」
「小謹。」程明聲已經進來,沒見著人過來敲浴室的門,「小謹,你在裡面嗎?」
傅紹白貼著程知謹耳廓聲音壓到最低,「說好的,我今天來看你和寶寶,馬上走。」他慢慢鬆開程知謹的嘴。
「小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程明聲的聲音變得著急。
「沒有……」程知謹慌忙答話,眼睛怒瞪幾乎貼在她身上的傅紹白,貼緊的胸脯起伏不定,聲音平穩,「我馬上就好,這裡不好叫車,你下去看看媽媽。」
程明聲鬆口氣,「好,我去看看你媽媽,不舒服你就叫醫生。」
「嗯。」
聽著程明聲腳步出去,傅紹白扯了兩條幹毛巾墊在盥洗台抱程知謹坐上去,這樣她就不能亂動了。
「傅紹白,你放我下來!」她還壓著嗓音。
傅紹白掌住她後腦就吻上去,薄荷味的酸奶糖,清涼的甜在口腔翻轉攪動,他黑色瞳仁中映出她影像,清晰的唯一的。
程知謹不敢掙扎,動都不敢,怕把盥洗台壓塌。咬他,傅紹白皺一皺眉感覺到痛,喘著粗氣放開她。
「傅紹白你渾蛋!」
傅紹白笑得惡劣,「還能換點新鮮詞嗎?」他大手直接按在她肚臍下,「寶寶好不好?」
「你不說他是野男人……」傅紹白咬她,她吃痛住嘴,傅紹白貼著她的唇,「這個小辮子你是準備揪我一輩子?」
程知謹推他,「都是你親口說的又不是我冤枉你,當然要揪一輩子。」
「老婆,我錯了。」他開始耍無賴。
「你老婆是誰,我認識嗎?」程知謹也學他。
傅紹白笑,認輸,「程知謹,我錯了。」
程知謹挑一挑眉,「好,我聽見了。你有認錯的權利,我沒有原諒你的義務。」
「小謹,你在跟誰說?」程明聲折回,這回他倆都沒注意聽腳步。
「沒有……沒有誰。」程知謹使勁推他,傅紹白笑了,抱她下來,貼在她耳邊,「我晚上去找你。」晚上兩個字說得特別曖昧。
程知謹出來帶嚴門,「爸。」
程明聲看一眼她背後浴室,「哪裡不舒服嗎,在裡面待了這麼久?」
程知謹直搖頭,「沒有,可以走了嗎?」
程明聲拎起行李,「走吧。」
「嗯。」程知謹按一按胸口,頭也不回走了。
弄堂里的小院,推開門撲鼻而來泥土混著青苔的味道。
爸媽的房子將近有一年沒住人,這兒離程知謹的學校太遠她也沒空回來照看。院子的一叢芭蕉生命力頑強還是鬱鬱蔥蔥的樣子,隔壁院的薔薇開得太過燦爛翻過院子出牆來,小院平房不似高樓雄偉倒也別具情調。爸媽當初讓出了單位的分房指標拿出全部積蓄買了這院子,她當時還打趣父親,「有個名字超適合這院子——陋室居。」父親當時晃著腦袋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程知謹的房間父親昨天已經收拾乾淨,陽光透亮,推開窗戶正對芭蕉賞心悅目。她站在窗戶邊結實抻個懶腰,感嘆,「還是家裡好。」
賀謹笑著替她收拾行李,「人家都喜歡住高樓大廈就你倆喜歡在這兒吃灰,父女倆連脾氣都像,倔。」
程知謹過去撒嬌從後面圈住母親頸脖,「程老頭那麼倔的性子,賀美人當初是怎麼看上他的?」
賀謹打了一記她手背,「少跟媽媽沒大沒小。」賀謹轉個身,「我問你,昨晚跟誰發簡訊?手機震動嗚嗚的直響。」
程知謹拿指甲摳著桌面,「沒誰,垃圾簡訊。」
「看看,說謊就愛做小動作。」
程知謹趕緊收了手,「真沒誰。媽,我肚子餓了。」
賀謹不再追問,「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你現在啊一定要加強營養。」往廚房去
「我幫你。」
「不用不用,你就好好坐著等吃,躺會兒也行,好了媽媽叫你。」
「不躺了,醫院都躺了兩天。」媽媽不讓她進廚房,她轉腳往爸爸的書房去。老頭這會兒在超市,家裡口糧都沒有了。
爸爸的書房是隔出來的,只放得下一張書桌一面書櫃。檀木書櫃有些年歲聽說是父親祖上傳下來,能防蟲。父親愛好收藏古本,架子最上一欄的書是不許她隨便翻動的,就算他自己要看還得先凈手。
書房的窗戶被風吹得啪啪響,外頭剛還陽光普照這會兒漸漸陰下來,想是醞著陣雨。她關好窗戶出來,「媽,要下雨了,爸爸帶傘了嗎?」
賀謹在廚房喊,「這雨要到晚上才下得下來,沒事兒。」
「哦。」她百無聊賴打開電視,午間新聞,「紀氏股票緊急停牌,紀澤鵬突發心臟病入院,紀氏易主之說甚囂塵上。」金融界大地震,股民人人自危。
看樣子這次是真的要變天了。程知謹撫上小腹,不知道傅紹白會怎麼樣?
晚飯程知謹吃得心不在焉,剛放下筷子回房外頭雨點就落下來,暴雨鋪天蓋地拉下夜幕。雨打在蕉葉、窗台上噼里啪啦。程知謹手機被爸爸關機收走,說是有幅射。這麼大雨加雷電視電腦是不敢開的。只剩下程老頭的收音機,程知謹無奈望天花板,聊勝於無。
好不容易搜到一個台,只有那一個台,還是個情感談話節目。
主持人的聲音很悅耳,開場就煽情:
今夜,有雨敲窗,
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穿過夜靜的墨色,
滴滴答答落在我的窗檯。
你送的那一盆蘭,已經盛開。
偶有風,從我身旁輕輕走過,
滿身蘭香。是你么?
踏著優雅的步履,
又一次從我的夢中經過,
只是為了看我是否睡的安恬。
「Hello,我是肖肖,歡迎大家收聽今晚的《今夢緣》。剛才肖肖念的那篇散文是不是很優美應景呢?今夜,你的夢中有沒有那個滿身蘭香的人經過,只為看你是否睡得安恬?好了,我們來接進第一位聽眾的電話。」
「Hello,你好。」靜音,半天沒有聽到人回應,主持人又打了聲招呼,「Hello,您聽得到嗎,您的電話被接通了。」
「聽得到。」男人的聲音和著雨聲有一絲沙啞。
主持人:「您好,怎麼稱呼?」
「我姓傅。」
主持人:「哦,傅先生,您好。聽得到您那邊也是大雨傾盆,那麼您有什麼情感問題要傾訴呢?」
「我騙了一個姑娘,很後悔,想請她原諒。」
程知謹起身就推開窗戶,風吹亂了桌上的書,雨打濕了額頭,外面黑茫茫一片只有雨中的芭蕉和高高的院牆,人影都沒有。她笑自己傻,他要真在窗外打電話她怎麼可能聽不到聲響。
越過院牆,黑色跑車在雷電中發亮,雨幕遮蓋的車內是一個失落傾訴的男人。